晴兰凝视着镜中的少女,说:“电视上面不是常有吗?TemporaryInsane。恍惚之间就杀了人,但完全没有杀人的记忆,不知道事情是怎样发生的。”
“但是,兰能清楚回忆起事情的经过,别让后来的幻觉误导自己。”这是一个比晴兰本人更加相信她的人。
“话说回来……景吾,怎么会在这里?”晴兰看着镜中少女身后的少年,对上他那双深灰的眼眸。看见他若说不高兴是假的,但她想不明白,为何Raymond那家伙居然愿意让他进来。
迹部轻哼一声,说道:“不是想见到本大爷吗?露出那么不舍得的样子。”镜中少年微微抬起下巴,浅藏笑意的双眸睨着晴兰,那骨子里的自信盈溢在外。
晴兰伸手轻轻拉开环着自己的手,她转身抬头看着他,说:“是的,想见你。”碧蓝的双眸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的看进去。没等他回应,晴兰就伸手抱着他,埋首在他的怀里。隔着薄薄的白衬衫,她脸颊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还有他呼吸间的起伏。
“啊嗯?还真诚实。”胸膛因说话而微微颤动着。这样听着他的声音,晴兰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这么亲密的拥抱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安心的感觉在她的心底漾开了。“八年前的事,我想景吾大概知道了吧。”晴兰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很自然地说着,她有些意外地顿了一下,竟发现说起这件事情不如想象中那般困难。
“啊嗯。”那听着很微妙的声音轻轻响起了。晴兰微微地弯一下唇,继续说道:“我曾说过,那次车祸后我的视觉记忆能力受了影响,所以在学习时多少有些影响。但是,影响不是很严重,只需要努力一点,那就能补救回来。这件事还记得吗?”
“记得,这是兰德文读写困难的原因。”迹部的手抚着她背后的头发,手掌的温热让她觉得那手好像抚在她的心上,轻轻柔柔的。
“其实,那次事故还有一个后遗症,”晴兰抱着迹部手用力了一些,还是有点不自已的紧张,“自从那次事故后,我就记不起所有人的样子了。”那只手还是这样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像是要安慰一只受伤的猫咪。
“妈妈明明就在眼前,那张脸看起来却那样的陌生。努力去记住家人、朋友的脸容,但只要闭上眼睛就完全想不起来了。甚至……连自己的样子,我也想不起来。”晴兰将自己的脸藏在迹部怀里,不想抬起头来看着他。
“为什么瞒着家人?”迹部沉声问道。晴兰沉默片刻,闷着声音说:“不想让大家伤心……”“知道长期相处下来,家人会知道这件事,所以干脆就要求去外国留学?”这个问题又问得晴兰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你怎么会这么笨?”疑似是痛心疾首的语气。
“……我那时才八岁。还小嘛!”某只生气了,鼓起腮子。
“真的是年纪小,哪里会想到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家人?还亏你曾是八岁的小五跳级生。”“等等……”晴兰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景吾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迹部无声地哼了一下,两手捏住她的脸颊,咬牙说道:“既然知道瞒不了家人就往外跑,为什么就以为能瞒得过本大爷的双眼?”手指恨恨地捏着,还用力往两边扯。“呜——”好狠心!晴兰在心中哀叫着。
“你以为Raymond无端端跑过来日本,就是为了陪你读书吗?”迹部没好气地说道,捏住她脸颊的手还没松开。“去年暑假兰在神奈川时,兰的父母收到一封转寄过来的信件,上面写着兰在中国留学时的宿舍地址,还有波士顿一家医学院研究所的名字。”
“嗯?!”晴兰忘记挣扎,碧蓝的眼眸满是诧异。她一直以为那封信寄失了,还曾发邮件、打电话去确认。最后害她在开学时滞留京都的酒店等待信件,在收到信件并回复了才去东京的。
“兰的父母没有拆开信件,但是查了信封上医学院研究所的名字,得知他们最近在研究题目,这才确认兰在隐瞒着什么。”迹部终于松开手,看着她无奈了。真是一个聪明得过了份的孩子,竟然凭着其他感觉的掩饰,表现得和一般人无异,还将这事情隐瞒八年之久。
“所以Raymond来冰帝当顾问老师,其实是为了确认我的后遗症?”回想起二哥的每次恶作剧,晴兰忽然明白了。其实他都是为了做测试,然后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正解,”迹部看见她那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忍不住去捏住她的脸说,“怎么会这么笨?”这女人平时不是很聪明的吗?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闻言,晴兰立刻转头瞪着站在门口的鳯唯孟,气鼓鼓地说道:“你才大未必佳!明明16岁就修有三个学士学位,现今还一直是本科水平。”
“是啊,所以我打算去波士顿研究一下神经生物学。”鳯唯孟微笑着说道。
“……”晴兰无言地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说,“不用去……那封信是一份合同,是表明同意作为研究志愿者的,过程是绝对没有危险的,还能保护本人权益。”晴兰看着他们两人的脸色努力解释着。“我这是脑部创伤形成的面容失认症。据目前研究说,有可能存在转化成识别面部的其他神经元。也就是说经过一些特殊锻炼,我这识别能力也许能够恢复过来。”
迹部一只手掌压住她的头,压住她努力解释的絮絮念,问道:“什么时候去?”晴兰瞄一眼这两人,说:“暑假吧。”不知怎么的,晴兰有些心虚的感觉。
鳯唯孟微笑着看着她,说:“又拿住在波士顿的朋友作借口?”显然,这个借口已经被利用了很多次。迹部冷哼一声,睨着她说:“没创意。”
“……”某只被鄙视了。
“谈够了。出来说正事。”鳯唯孟转身离开了。晴兰看着他那干脆离开的动作更无语了,她的秘密也不算是正事?好歹这也是她在内心挣扎了很久,才有勇气说出来的事情。
看她那磨蹭的样子,迹部拉着她手走出去,说:“走吧。”刚才她这么久没出来,他们还以为她在盥洗室晕倒了。等等,该不会是一直在怀疑自己犯人吧?迹部回头瞥了她一眼,正看见她正嘟着嘴瞪着前面的二哥。唉。“笨女人……”迹部忍不住低声说了她一句。
“刚才迹部在路上时收到理事长的电话,”鳯唯孟边走向客厅的方向,边跟晴兰说着话,“千叶正在进行手术当中。理事长希望学生会在千叶醒来之前就找出犯人,好给人家家长一个交代。”鳯唯孟走到客厅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迹部则是直接牵着晴兰的手,来到茶几正对着的沙发坐下。晴兰不由得看着电脑的屏幕,上面还显示着网络会议的进行中,屏幕上出现的是少年的半身影像。那屏幕上的少年正沉默着,时不时移动着键盘旁的鼠标,盯着自家的屏幕浏览着什么。
“但是,一切的关键在于兰提供的线索。”迹部也坐在沙发上,正对着电脑屏幕。鳯唯孟则坐在附近拿起茶几上的文件翻看着。屏幕上的少年好像听到了迹部的声音,他抬头看一眼摄像头,又低头看着屏幕。
“关键还在于——晴晴要承认后遗症的存在。”鳯唯孟抬头看着晴兰。“为什么?”晴兰的疑问脱口而出,“我认不出那人的样子,为什么还能凭这点……”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沉默地低着头,抬手捏着下巴尖,似乎想到了什么。
“天宫前辈的资料发过来了。”笔记本电脑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晴兰抬头看着屏幕上的少年惊讶地道:“没有戴眼镜的忍足?”
“平时一直在戴平光眼镜,”屏幕上的少年微笑着解释着,然后继续说道,“千叶、西林、浅仓三个一向比较要好。但自从上次鳯用网球击败千叶之后,千叶一直跟西林有争执,不若以前那般要好。浅仓则是属于那种很怕事、怯弱的类型,西林跟千叶吵架后,她都是跟着西林的。”
“换句话说,这两个人有伤害千叶的动机。”迹部说道。
“但是依照这两人的性格特点,要是真的伤害千叶,她们会一起行动。单凭浅仓一个人是不可能的。”鳯唯孟一边低头翻看着文件,一边说出自己的推断道。晴兰抬头看过去,觉得他手上的文件好像在合宿时见过。
“接下来,是你们认为最大嫌疑的藤田。她完全没有伤害千叶的动机,跟千叶交集只有一个——就是上次鳯跟千叶打网球的那次。藤田时候曾经向千叶探听过些什么,之后她们就没有接触过了。”忍足说出最后一份资料,大家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当中。
“景吾。”忽然被晴兰叫唤着,迹部立刻转头看着她,但她却是低着头茶几的。迹部微微皱眉想说什么,晴兰又立刻接着说下去道:“她们的交集是景吾。千叶是景吾的仰慕者,而藤田则是一直报道着景吾的记者。”
“啊嗯?”迹部摇一下头,皱眉说道,“没有资料显示兰的推断正确。”
“那先整理一下思路,”鳯唯孟“啪”的一下合上了文件,将它丢在茶几上说,“我和迹部会怀疑藤田,那是从深津描述黑色卷发嫌疑人的证据开始。”
鳯唯孟阴沉着脸色,开始分析道:“一般人都会认为,犯人既然是往楼上跑,那么在目击证人在场的情况下,犯人必定不会回到事发现场。就如深津那般就是怀疑晴晴,也不会怀疑到出现在急救现场的浅仓。
可是藤田关于浅仓的访问却很详细,好像早有准备在浅仓身上制造疑点,要帮晴晴开脱嫌疑。但这样藤田也就间接承认了一个可能性,就是犯人有可能会从电梯出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晴晴面前。”
“唯一知道这个可能性存在的,就只有我和Raymond,还有曾经在学园祭试探过兰的藤田。”迹部将手肘搁在椅背上,单手托着头。
想起上次藤田学园祭的恶作剧,晴兰觉得好像有什么压着自己的心往下沉,隐约觉得那次只不过是一个大胆的试探,而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也许已经被藤田暗暗观察着,试探着。“如果这样,那就符合我看见的了,”晴兰叹了一口气说,“犯人捡起的应该是千叶扯下的发圈,所以我会看见她的头发全都偏在右肩,而且没有烫卷发女生常用的啫喱水香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二哥会问她香味的问题。
“如果没猜错,藤田藏在背后的应该是千叶的手机,”鳯唯孟拉开摄影包,将千叶的手机放在茶几上说,“所以藤田才要回到现场,在第一批学生走出电梯后,偷偷将手机放在电梯附近。然后让第二批出现的学生捡起来,并间中让捡到手机的学生在人群中传问手机的所属。这样指纹在手机上的存在就有了合理说明。”
“多么慎密的心思啊!”忍足不禁感叹了一句,似是有些佩服的说,“这样一来,假如千叶真的醒不过来,那么就完全没有证据证明些什么了。”
“关键的证据也被她毁坏了,”迹部看着茶几上的手机,沉着声音说道,“而且找不到动机。”
“唔……”晴兰左手托着右手肘,捏着自己的下巴尖说,“动机果然还是景吾。”“哪来这么肯定的答案?”迹部手臂一伸,捏住她的脸颊。可别告诉他是直觉。
晴兰推开迹部的手,横了他一眼,说:“因为藤田之前跟千叶有联系,那是因为千叶本身是景吾的仰慕者,而且我是景吾的交往对象。千叶会去北楼梯,也许是想问藤田关于景吾的事情。”
“那么,请解释藤田抢千叶的手机的原因。”迹部斜睨着她。
“也许是藤田约千叶的?”晴兰捏着下巴说道,“藤田要的东西在千叶的手机里,所以藤田要抢回来?有关景吾的?”闻言,迹部微怔一下,若有所思地将手举至眼前,深沉的目光自指间透出,落在茶几的一份文件上。
“这个靠谱。”鳯唯孟伸手拿起刚才扔下的文件,迅速地翻阅着。屏幕上的忍足也立刻移动手上的鼠标,将注意力放在查找资料中。
“是学生会的报道,”迹部放下举起的手,眼眸闪过一抹精锐,“福永。”一贯优雅的声调透着凛然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