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雄阿鲁蒂斯死去之后,国王将他和公主葬在一起——”
“为什么公主不是跟王子在一起的?”小女孩第N次打断了迹部说的故事。
“因为王子是敌国的王子。”迹部第N次回答小豆丁无聊的问题。他斜睨着那只坐在兰大腿上甚至伏在她胸前的小豆丁,那闷气纠结成一团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令他觉得难受却又无处发泄。
在今天之前,迹部从来没觉得小孩子是这么烦人的生物。就是讲一个故事这么简单,这小豆丁就要问无数个为什么!为什么王子和英雄打架前要丢白手套?为什么王子和公主的国家要打架?为什么小孩子这么多‘为什么’?
“结局是英雄和公主都死了,国王和敌国签订和平条约——豆丁,你到家了。”车终于停下来了,迹部赶紧在小豆丁发问之前开口赶人了。小豆丁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晴兰一打开车门,小豆丁就立刻跳下车一溜烟地跑进家门,还大声呼唤她家狗狗的名字。“哼,真是个不知感恩的家伙。”迹部说了这么一句,语气中的不满成份还挺高的。
“小孩子不懂事嘛,”晴兰转头看着他轻笑着说,“不过,景吾对小孩子出乎意料的有耐心呢。”那说话的声音带着赞扬的语调。
“哼,本大爷才不跟小孩子生气,”迹部不屑地回答道,他瞥一眼还没关上的车门,说,“关车门,我们走吧。”他总觉得那个小豆丁会从那屋子里头跑出来。晴兰突然皱眉,她转头看着小豆丁的家门,说:“小遥哭了,我去看看。”
他的预感有误差,不是小豆丁会跑回来,而是兰会跑出去。迹部叹了口气,也跟着下了车,他想但愿不是那只狗没有回来。才走到那住宅的大门前,他却看到和预想中不太相符的一幕。在庭院里没有狗,一对中年夫妇在跟兰说着什么,他们的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而那小豆丁则抽泣着拉着那男人的裤管,她嘴里还吧嗒地吃着糖果。这小豆丁看起来就是这么不可爱。迹部皱了一眉,唤道:“兰。”
晴兰转头微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跟那两位说:“幸村さん,我一会儿还有事……所以我这就不打扰了。”迹部觉得她的说话变得客套了,那声音也没有了跟小豆丁说话时的温柔。迹部看着晴兰的背影,有点怀疑她现在的脸上是不是正怪着那一号公式表情。
“哪里?是我们麻烦了フンさん才是,实在是对不起。”那男人歉意地说道。
“不,哪里麻烦呢?小遥很可爱。”晴兰回答道,声音较之前多了几分温度。迹部猜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微笑着的,他就是不明白那豆丁有这么可爱吗?“小遥,再见了。”晴兰低头看着那小女孩,逗着她说话。
“再见!还有,谢谢姐姐。”小遥突然变成小淑女乖巧地跟晴兰道谢。忽然她眼珠子一转很不淑女朝迹部招手并大声叫道:“谢谢哥哥!再见!”
迹部站在大门前就这么摇两下手权作告别,他一点都没有走进她家庭院的意愿。晴兰跟小豆丁的父母又客套两句后,她才转身朝他走过来。
“洋子,给精市打个电话吧,说是小遥已经回来了,不用带着蛋糕四处寻人了……”木门关上,小遥爸爸的声音消失在木门之后。
精市?幸村精市?迹部下意识地看着旁边写着“幸村”的门牌。是不是他太敏感?他微微摇头。“景吾!”迹部的右手被晴兰轻轻挽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晴兰微笑的脸上。她的语气有点惊喜地说道:“日本真的很小哦!原来小遥的爸爸是上次跟我合作的那位广告创意总监。”
“兰跟他很熟吗?”迹部随口问道,带着她走向自家的车。这时,青木已经打开车门恭候着他们。
“不是,只见过一次面。景吾不觉得这种巧合很有趣吗?”晴兰笑着说道,似乎对这感觉挺新奇的。他们上车后,晴兰还是笑着说:“景吾也知道的,我跟景吾说过的。就是上次景吾和Raymond约出来打网球的那天。”打网球?迹部还是不清楚,她二哥经常找他出来打网球,他怎么知道是哪天?
“我那天还说很同情Raymond被坏女人看上了,记得吗?刚才那个叔叔就是将那个坏女人赶走的总监了。”“啊、啊,记得了……”迹部口中如此应答道,视线却在看着车窗外。迹部体会到那种所谓有趣的巧合感了。他看着路边牵着狗跑步的幸村精市,不得不认同晴兰刚才所说的观点——日本真的是非常小。这里可不是他和幸村见面的正确地点。迹部想起明天的比赛,不自觉伸手抚上眼下的泪痣,眼神有一瞬的凌厉。
可能是察觉到他的语气有点敷衍,晴兰靠上来跟着他往车窗外瞧一瞧。他瞥她一眼,顺势搂住她的腰,好让她稳当地靠着他身上。
“哇!很帅啊!”晴兰的声音就在迹部的耳边响起,迹部搂着晴兰的手猛地加大了力度,他眯眼盯着她那雀跃的表情,目光充满危险的意味。可怀里的家伙却还是毫无所觉的,她还凑近车窗,眼珠子还随着那奔跑的人转动着。她整个人几乎要趴在他身上了。
气极的迹部伸手就要将她拉下来,她就说:“景吾的阿鲁蒂斯有这么帅吗?人家的是黑色拉布拉多犬哦!”怒气一下子呛住了,迹部生气的表情在脸上凝结了,晴兰转头看着他,笑问:“阿鲁蒂斯是什么品种?”这个问题问了一半语调弱了下来,似乎是他的脸色让她迟疑了。
迹部瞪着她顺着脾气说道:“哼,那只是黑森林蛋糕,哪里帅?我家阿鲁蒂斯是苏格兰牧羊犬,皮特是纯白古典英国牧羊犬。随便一只都比那块蛋糕帅!”
晴兰呵呵地笑着说:“景吾原来养了两只狗?”她终于正经地坐好了,不再半挂在他身上,但迹部还是搂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还有一只纯黑的柯拉特猫图兰朵,阿鲁蒂斯是今年才买的,还是只幼犬,粘人得紧,”说起自家爱宠,迹部的语气渐渐温和下来了,“图兰朵还会每天准时到房间里唤我起床。”
“哦!”晴兰羡慕地一叹,说:“长太郎家的肥猫懒得很,绝对不会这么勤奋的。唉,我家的大人都不许我养宠物。”
“兰想养什么宠物?”或许将来他会在家养一只。
“北极熊!海豚!”那双碧蓝亮晶晶的几乎要放光了。迹部看着她一阵无语,她还撅着嘴说:“可是人家说想养北极熊的时候,爷爷说我只能养泰迪熊……不过,我说养海豚的时候,UncleKevin真的买了一条海豚哦!可是Papa坚决反对养海豚,所以现在那海豚成为Daniel的宠物了。”晴兰无奈地摊摊手。
Daniel?迹部无言地看着她,心想她下一句该不会是——“Daniel很可爱呢!”晴兰兴奋地说道,将话题转到Daniel身上。迹部暗叹了口气无奈地想,他就知道她绝对会说这句。每次提及她那六岁的小堂弟,她肯定就会说这句。他突然觉得要纠正她滥用“可爱”的行为似乎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路过一座日式宅院时,晴兰笑着指着车窗外说道:“景吾,真田弦一郎的家哦。”迹部瞥一眼住宅外写着“真田”二字的门牌,视线看着真田家隔壁的古风甚浓的凤氏本家,笑说:“兰快要到外婆家了,那要不要吻别,啊嗯?”
“好啊,”晴兰爽快地答应道,抬头亲一下他的脸颊,说“明天见。”迹部不甚满意地摸一下脸颊,可那家伙作案完毕后就立马窜逃出车外。哼,胆小鬼。他追上拉住晴兰的手,说:“找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问出口后,他握住她的手下意识地加紧了力度。
晴兰愣了一下,问:“可以跟阿鲁蒂斯一起玩吗?”
“啊嗯?”迹部意外地看着那笑容甜甜的脸,她的碧蓝里还有着期待,那神情里完全没有他预期中的迟疑或不安。迹部释然地笑了笑,说:“当然可以。”
“那么,Goodday。”晴兰微笑着说道。迹部低头很快地轻吻一下那柔软的樱唇,再伸手摸摸她的头,笑着说:“Goodday。”
晴兰笑看着他不说话,那双碧蓝柔柔地看着他,隐约带着点羞怯。迹部的灰眸看着她开始微红的脸颊,心里的感觉很微妙,不同于征服对手的满足感,这种心中充盈的感觉很柔和,像是温度恰到好处的泉水,很舒服。
“迹部?”有点煞风景的声音闯入,微甜的气氛消失了。灰眸中的温柔瞬间抹去,迹部抬眼看着来人,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他说:“真田。”声调稍稍提上,漫不经心似的声音弥漫着高傲的气息。
晴兰看着他那扬起的双眉,已然变得锐利的眼神,她的笑容深了几分,可是当她转头看着真田时,那笑容就已经被pokerface代替了。她打量着那个戴着黑帽子的老成少年,穿着运动服的他还背着网球包,似乎是准备去练习了。
和晴兰一样目无表情的真田瞥了晴兰一眼,看着迹部说:“想不到你会在都大赛前夕出现在神奈川。”
“啊,”迹部沉声应着,他单手叉腰睨着真田,说,“钢琴比赛结束送女朋友回来。”
“我一会儿还要练习,没空听你说这些多余的事情,真是抱歉。”真田迈步向前走着,冷漠地越过迹部,好像刚才主动打招呼的人不是他那般。
那带着敌意的语气,却没影响迹部嘴角自信的微笑,那双深灰的眸子里光彩似乎还更加清晰。“な,真田,”迹部没有转头看着真田,却开口唤住他,说,“全国大赛我没能亲眼看到你和手冢的那场,但是……我曾经说过对我来说真正的对手只有他一人而已,真田你记得吗?”
“那又如何?”停下脚步的真田同样没有回头,“无论对手是谁,真正的强者只有一人。”
已经成为背景的晴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发现那背对背的两位真的是相谈甚“欢”。他们出乎她意料的熟络——虽然是作为对手的熟络。勉强算是认识真田弦一郎这个人数年,她很少看见弦一郎说这么多话。忽然,她想起去年暑假的情形,她又想:不对,斥训海带时弦一郎也算多话了。
“真田,我们来打一盘吧。”
“可以,假如你不怕影响明天的比赛。”
晴兰pokerface的面具下绝对是一张瞠目结舌的脸。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的?晴兰忍不住这么想道,她的头顶忽然被压住了,她家男友像安慰狗狗那般伸手揉着她的头顶。
“Onceagain,goodday。”迹部声音温和地说道。他收回手,转身看着同样转过身来的真田,说:“真田,上车吧。”
晴兰看着那上车离开的二人,开始有着一个荒谬的怀疑——其实景吾是来找弦一郎练习,顺便送她去外婆家?她摇摇头暗暗慨叹着:哎!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