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梳着大鬓,粉妆扑面的俊俏女孩家从阁房里面侧过了半个身子出来,她打量了一下柳三郎和苏盈盈:“两位贵客可是一起的么?”
柳三郎点头应道:“是一起的!方才廊上怕是打扰到你们了!”
“哦,这到无妨!我家公子说,如果外面的客有兴致可以进来一起听曲,不必站在窗外那么久!”
苏盈盈掩面轻笑:“还是打扰到了!”
“我家公子为人好客多礼,二位贵客请吧!”还来不及问,那女孩已经把门拉开了,苏盈盈正朝着里面,望了见屋内有六七个人,男的女的都有,都是锦衣华饰,气质颇为不俗,料想是有修为的人家,便朝柳三郎望了一眼。
柳三郎见苏盈盈眉眼之间朝他顾盼,分明是在暗示他进去,心道:这位苏盈盈倒是不怕生。当下一拱手:“那就请姑娘指引,我和苏姑娘冒昧相扰了!
那位女孩在前,柳三郎和苏盈盈在后,一同入了屋内。一进屋内,一股青桂熏香迎面入鼻,屋内灯火萦绕,正鲜衣华服围坐着六个人。
右侧是两男一女,半围在一张圆桌前,突前而坐的青年公子最为惹眼,面白如玉,鼻梁高挑,两道长眉之下端的是一双标致凤眼,身上一水的墨绿杭绸。
他外面身畔是带有三四分秀气的一位淡妆姑娘,随云髻上插着根象牙簪,一身鸭蛋绿的窄袖苏绣小衫,足踏羊皮暗红靴,煞是精神。
他后侧的是位中年男子,似曾修过的眉毛,长眼微眯,一身淡青色杭绸,透着十足的儒雅气。
左侧是三位持着牙板、琵琶的姑娘,皆是粉妆扑面梳着大鬓二八女子,想是专门邀请的女乐。
见那女子装扮的精神,苏盈盈不禁自个旁顾了下自己的装束。苏盈盈一身桃红色打底的窄袖花边彩衣,梳着一样的随云髻,髻上插着一根珠玉配饰的金簪子,倒是足下一双绣了花的鞋子逊色了不少,苏盈盈不禁觉得来错了地方,心中颇有几分不适。
那引路的女孩朝一身墨绿杭绸的青年公子侧身一躬:“李公子,二位客请来了!”
方一进来的时候,青年公子就坐在那里打量了一下柳三郎和苏盈盈,眼神似乎一亮,随之起身相迎。
“在下姑苏荷叶庄李潇隐,请问二位贵客如何称呼?”青年公子拱手相问,声音细腻而柔和,到有几分亲和力。
柳三郎还礼道:“余杭柳习俊,人称三郎既是。”
苏盈盈欠了个身礼:“小女苏盈盈,杭州清波门苏氏。”
“见过二位,且闻柳浪闻莺就在清波门。”
“正是!杭州新任知府苏轼苏大人此次增派万人专门整治西湖,用那湖中淤泥建了一条长长的苏堤,如今景致可谓越发鼎盛。”苏盈盈款款道来,音色脆美。
“哦!甚好!甚好!改期一定前往西湖一游!”李潇隐朝圆桌旁一身淡青色杭绸的中年男子一指:“这位是汴京来的好友曾兄曾于锦,是前几年汴京有名的进士”
曾于锦起身拱手,当听到李潇隐介绍他是‘前几年汴京有名的进士’这句时,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这位是小妹李李潇梦!”
一身鸭蛋绿窄袖苏绣小衫的姑娘起身施了个万福:“见过贵客!请一道坐吧!”李潇梦朝圆桌一指。
“颇有唐突,打扰了各位!打扰了!”柳三郎忙致着歉意。
几个吟唱的姑娘早已将圆凳摆好,柳公子,苏姑娘便不客气,一道就坐了。
“两位可有喜欢听得?教她们唱来?!”李潇隐一打手势,引路的那个姑娘拿了个单子过来。柳三郎接过单子又给了苏盈盈。苏盈盈便指了一首:“就听一曲柳七的甘草子·秋暮吧!”言罢,眉间轻笑看了一眼柳三郎。柳三郎知道她又在笑他与柳永同姓,心中甚是开心,只要能让姑娘开心最善。
且听牙板轻轻敲起,一位少女站起,那吴越侬声细语清唱道:
秋暮。乱洒衰荷,颗颗真珠雨。雨过月华生,冷彻鸳鸯浦。
池上凭阑愁无侣。奈此个、单栖情绪。却傍金笼共鹦鹉。念粉郎言语。
这曲刚罢,有人敲门,一个姑娘家过去把门打开,一位下人模样的女孩子探头进来望见一屋子人,回头和他人说道:“可曾是在这屋子里?!”
门口远远见到苏公子朝里面张望,正看见柳三郎坐着前面:“就是!就是这里!”苏公子一步就进了屋子:“三郎,你让我和十六郎好等,可倒好,你和苏姑娘跑到这里来听曲了!”
柳公子一见苏公子,猛地想起十六郎和苏公子那边还开了间阁房等着,连忙上前致歉。李潇隐问了情况,便邀请十六郎,苏公子一道听曲。当下,新旧朋友济济一堂,就着茶水,小食,果品,众人几曲听罢,意犹未尽之余李潇隐起身相邀众人前往荷叶庄饮酒。柳三郎,十六郎等人觉得投缘,便一行人乘上马车跟着李潇隐等人一路朝苏州城北面走,李潇隐亦载了几位女乐通往。
车马过了吕祖庙一里左右,傍着那运河边上就是荷叶庄。门口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荷叶庄’。门环轻扣,一个家人将大门打开了,‘吱呀’一声,夜凉如水的中秋时节特别刺耳,进得院来,两株在大花盘中的美人松分列两旁,四周房间内红烛摇曳。
那家人提着一盏红烛灯笼走在前头,人们跟在后头,李潇隐朝诸位笑道:“敝庄简陋,诸位贵客权请担待。”
“此乃别有洞天的美宅,何来简陋!”十六郎左右看着,一面认真地赞许。
苏盈盈脚踩在鹅卵石铺就的院子上,借着清白的月光,只见鹅卵石铺得很有讲究,左面浅色,右面深色。一路走向前,便过了一道红漆便门,进了门里,竟见一潭秋水洞开于眼前。细密如银毫的水瀑正从一座假山上喷下来,煞是自然。但见池子边上一块石碑落在那,上面刻着三个字‘未央池’。荷花已经过了绽开的季节,池中错落有致的浮着几处大大的荷叶点缀。
“噢!果然是好地方,果然不错。”苏公子赞不绝口。
李潇隐前面走着,听众人赞叹,不由得脸上洋溢着笑容,神情甚是自得。
山庄低台与楼阁隔水相望,围聚在这一池未央水前,两侧成排的勾栏红柱雕琢甚是讲究。一行人过了‘未央池’,便见到一个大厅敞开着门,红烛林立照如白昼,厅前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玉芙蓉’。
李潇隐招呼着家人忙里忙外,很快就摆上了两张圆桌,一张女乐使用,一张李潇隐等七个人围坐。
李潇隐对小厮道:“这里还差一张凳子!”
小厮连忙搬来第八张圆凳。李潇隐颇有几分自得地说道:“还有位极难请的贵客正在我庄上,一会儿就来入席。”
“请问是何贵客,李公子可否提前介绍一番!”柳三郎奇道。
李潇隐轻轻一抚长袖,款款相告:“这位贵客乃是龙虎山数一数二的有道高人司马玄帧!”
在座的十六郎,柳三郎,苏公子,苏盈盈闻听,顿时都感到脑子‘嗡’的一声,苏公子不禁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