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嫂望望他道:“老中啊,现在就别提那些让自己怨恨的事了,你过去虽做了一些坏事,但现在你却做 了一件令人称好的大好事!”
“什么大好事啊,二嫂子?”中荣祥急切地问道。
“这好事你还不知道吗?自然是你帮助了仁华走进大学啦!”刘二嫂诚然道。
“我,我帮助仁华走进大学?”中荣祥疑问道。
“是,是你帮助了仁华走进了大学。”刘二嫂索性道。
“二嫂子,仁华走进大学,这与我无关啦,我并没有帮他什么啊。”中荣祥歉意道。
“老中,你帮仁华盖上三级公章,这就是最好的帮助。”刘二嫂说着,脸上布满愁云。
听到刘二嫂这话,中荣祥微微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他的心中现在在想,朱以珍和顾云掳他们一再狠毒,这 许仁华会不会被追回来,若许仁华被追回来,这孩子的前途就完了。
中荣祥沉想片刻,刘二嫂心中慌乱着道:“老中,我很担心仁华这孩子,听朱以珍说,她已向南大发了信 ,要把他给追回来,这怎么啊?老中!”
“他们是狠毒的,我同你一样,也在担心着许仁华,至于我们自己也不考虑那么多了,反正我们岁数已大, 大不了就一死吧!可是, 许仁华他年龄还小,他要翻身, 他要有前途…现在的处境,我们还能为他做什么呐?我 们没有办法,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中荣祥诚然说着,显然,他的心现在已与朱以珍和顾云掳他们彻底决裂了。 更何况他们的心狠毒,胡作非为,什么坏事都能做出来,他就更加与他们彻底决裂了。然而,他与他们的彻底 决裂,虽然改变了自己的选择,却不能改变自己和刘二嫂及他们家庭所要沉遭的厄运。
现在玉业总部的会议室已聚满了人,朱以珍立在讲台上耀武扬威,她向手下人下达她的指示。她说:“天 色已不早了,请大家到这里来的目的,我相信,大家已很清楚了,门口已贴出通告,拆消中荣祥党内外一切职 务,开除他的党籍,为了保护玉业总部的造反红旗,我不将其事通报给全社,以免影响你们。但在你们玉业总 部,要通报全体党员干部,教育他们必须增强自己的阶级斗争意识和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我不想在你们玉业 总部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你们不要以为‘******’倒台了,阶级斗争就不搞了,这种想法不对,不对的!我们 还要坚持‘两个凡是’的嘛!我希望大家要保持过去的那种斗争劲,与阶级敌人斗争毫不留情,要真正达到思 想觉悟高,斗争观念强,对待身边的人和事,要时刻警惕,绝不放松!发现问题,要及时向总部汇报!总之,我 希望大家在这件事件中吸取教训。云掳啊,要吸取教训,你要带头,你一有松懈,敌人就会抬起头来钻我们的 空子。”
“嗯,我知道。”在一旁的顾云掳点头哈腰道:“主任您说得对!这段时间,我之所以思想上松懈了阶级 斗争这根弦,是因为我死了儿子,心中难过,心中难过啊!我整天焦烦不安,思想乱得很,饭吃不下,觉也睡不 好,我烦啊!”
“不管怎样,你这样不对!”朱以珍面孔严肃道:“我问你,是你儿子重要,还是革命重要?作为革命干 部,宁可不要儿子,也不能放弃阶级斗争啊!我的话对不对?对不对啊?”
“对,你说得对!”顾云掳面临朱以珍的责难,心中有点慌忙应着:“过去是我错了,今后一切听从主任 您的!对不起!对不起噢!”
“这样就是个好同志,好干部嘛!”朱以珍得到安慰,眼珠子转了转说:“关于中荣祥和刘老婆子嘛,你 把他们关上一段时期,饭每顿两俩,家属若来探望也可以,会客时间只能八分钟。”朱以珍说着,呷了一口茶 问道:“关于刘老婆子家的男人做什么,云掳你知道么?”
“镇上做理发。”顾云掳回答。
“嗯!”朱以珍点了点头道:“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你们早就该没收他的理发工具了。这不是走社会主 义道路,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嘛!这样的资本主义尾巴要割,一定要割!”
朱以珍说着,顾云掳痴呆着望着她,她盯向他道:“这样,你们立即没收刘老婆子男人的理发工具,不许 她的男人再干下去,切断她家的经济来源,就这样,云掳你布置一下,开始立即行动。”
朱以珍说完,顾云掳向四周人群转了转眼珠道:“李振东,林洪,杨华,你们跟我去镇上,其余的人散会 。”
顾云掳说完,大家都起身散会回家,被叫的这帮人走出总部都钻进朱以珍的吉普车,向镇上驶去,直驰理 发社。
在镇上理发社,日光灯已经明亮,理发社有六张大椅,大家都在谈笑风生地做着生意。刘二嫂的男人刘家 华正在一心一意做着男式头的生意。忽然,一阵汽车急刹车的声音传进店内。这是朱以珍的吉普车已停在了理 发社的门口。车门被打开后,顾云掳领着一帮人冲进理发社,直向刘家华,里面的人神色慌乱着瞧着这帮如狼 似虎的家伙。
“全部将他的东西没收!”顾云掳穷凶极恶地命令,三个家伙随着命令,开始乱收乱扔刘家华的理发工具。
“你们干吗?顾云掳?”刘家华气愤道。
“嘿,干吗?”顾云掳冷笑着凶相毕露道:“从今天开始起,收起你们的摊子,不许走资本主义道路!”
“这, 这你是放屁!”刘家华虎着脸,心中燃起怒火。
“我告诉你,不许骂人!骂人对你没什么好处!”顾云掳威胁说。
“你们放下!放下我的东西!”刘家华一边抢着自己的吹风,一边说着骂道:“强盗!你们这帮强盗!放 下我的东西!”
“嘿,”顾云掳冷笑一下命令道:“强盗,全部把这些东西给我收走!”
“你们不许拿人家的东西!拿人家的东西就是强盗所为!你们是无法无天了。”这时,理发社的人一起你一 言我一语地冲到顾云掳面前,他们帮助刘家华说话。
“你们干什么?反了是不是?”这时朱以珍领着几个人冲进理发社来:“从今天开始,你们给我把理发社 给封了!有我在,资本主义道路就不许走!理发社也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必须砍掉!”
这时在场的理发社的人,他们听到朱以珍的话都惊呆了,谁也不敢说话。
“你们把他们全部撵出去!”朱以珍命令着身边两个持枪的人道:“把所有的理发工具,都给我扔掉大河里 去!我真不知道资本主义会在这儿扎根!”
随着朱以珍说完,理发社开始大乱,理发工具被扔向大河。有个男人站出来责问朱以珍道:“你们扔我们 的东西,我们今后怎么活?怎么活?”
“统统回去种地!”朱以珍回答着命令道:“还有架子上的,还有椅子,都给我一起扔掉!”
就这样,在朱以珍的命令下,一会工夫,椅子和理发工具都统统下了河,理发社的人被赶向门外,理发社 从此便被封上了门,朱以珍则领着这帮人扬长而去。
朱以珍他们走后,理发社的人痴呆着,心情无比沉重,几分钟后,他们无奈各自回家去,刘家华踏着黑路 往家走,心中压抑着怨怒和失望……黑黑的天,没有月亮和星星,只有狗吠声,刘家华经过了一段路后,来到了家中门前。当他发现自家门锁 着,心中无比失落,于是,他寻向许仁华的家。
许仁华家点着灯,杨玉秀伏在家中客堂的桌子上低泣流泪,看样子很伤心难过。
“玉秀,妹子!”刘家华走了进来带着诧异的样子道:“发生什么事了?干嘛要这样?为什么要哭?”
“二哥,你可回来了!”杨玉秀难抑悲痛,脸上累积着泪水道:“二姐她……”
“仁兰怎么啦?仁兰她怎么啦?”刘家华急切着问道。
“她被顾云掳派来两个人抓起来了,呜--呜……”杨玉秀说着哭了起来。
“畜生!畜生!”刘家华怒火胸烧骂道:“大妹子,别难过,你晚饭吃过吗?”
“二哥,你别管我,快去找二姐去!我怎么对得起她! 我怎么对得起她啊, 二哥! 你快去找二姐吧!快去 !快去!”杨玉秀哭着叫道。
“嗯,我知道,可你得要吃饭噢!”刘家华应着说。
“这我知道! 知道!你去找二姐,快去找二姐去!”杨玉秀着急道。
随着杨玉秀的急促声,刘家华再也没说什么,他奔向玉业总部去。
“姐,我的好二姐……”刘家华走了,杨玉秀痛苦地哭喊。这茫茫的夜色,是多么的黑啊。看着大门外, 杨玉秀对刘二嫂有道不完的思念,烦不完的担心,打自己的丈夫许为生被顾云掳打死以后,她早就失去了生活 的勇气,是刘二嫂的劝导和物质上及心理上的帮助,才使她活下来,此后在种种磨难中都是刘二嫂给予劝导和 物质上及心理上的帮助才活到今天的。所以,现在刘二嫂的被抓,她的身边再无其他亲人了,她感到空前的孤 独,空前的失意和空前的悲痛。所以,在这痛苦和悲怜的时刻,她又不得不思念起自己的儿子许仁华。
要说许仁华上次与张月美分手后,不久去南大的汽车便将他带到了南大。他一下车,便看到南大门前红旗 招展,门头上拉着红布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前来报到的新同学。见此,许仁华既激动又紧张,他激动自己已成 为该校的大学生了,紧张自己将见到新老师和新同学了,因为他毕竟第一次出远门,毕竟第一次见到如此幽静 、优美、憾人的场面,所以,他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当许仁华走进校门口,他压抑了自己的紧张和激动,提 着勇气跨进校门去。
走进校门,来到校内,可见一幅幅美景呈现在许仁华面前。校门的正前方是一块绿色的草坪,草坪的正中 央雕立着毛主席魁梧威然的塑像。草坪的前方和左右方是四通八达的,遮有梧桐树的薄油马路,苍劲有力的青 松,覆织着数幢层层教学楼,显然一所庞大、壮观、美丽的大学。此时此刻,许仁华一下子沉浸在新鲜甘甜的 空气孕育之中。他便兴致勃勃地寻向插上彩旗的招生点。一会儿,许仁华寻到了自己政治系招生点,班主任及 团委有关学生则把他带到校舍去了。他们到了校舍,校舍已布置得井井有条,一人一铺,班主任告诉他们上课 的教室及时间、吃饭的时间及校舍的规章制度。
在许仁华的床铺旁是李海成同学。李海成同学是河南人,干部子弟,即使他家庭条件优越,但他不娇生惯 养,为人忠诚,学习挺用功。不过,许仁华可能还要比他用功,在磨难中成长起来的他,更是要珍惜这次学习 的机会。所以,忙碌了一个多小时校舍的他,停下来便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任务中,他没有抽出时间来给家中写 信,而是把自己的学习看成是第一重要,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学习有成,才是自己将来横扫邪恶的本钱。两 天多时间以来,许仁华他几乎每天早上四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他把精力完全扑向自己灿烂而奋斗的时刻 。现在已经深夜了,许仁华还在默读着古汉语。可是,他却不知道这近两天来,家中亲人为他所付出的代价, 为他所承受的灾难性的折磨。
在玉业总部那个小房间内,顾云掳带着打手走出来,迎面则碰上了前来寻找妻子的刘家华。刘家华怒视着 他问道:“我妻子呢?”
“嘿!”顾云掳险恶一笑:“只许八分钟会面,你进去吧!”
刘家华瞟了顾云掳一眼,瞧向房间内,房间内实在不堪入目,肮脏极了。灯光下,中荣祥和刘二嫂面孔都 是血迹斑斑的,他们昏晕着靠在墙边。
“仁兰!”见着妻子,刘家华悲怆地扑向妻子,俯下身去。他用手抚摩着她,她双眼闭着不说话,他搂住 她痛哭。
“你们两个人看着他,他如果胡来,给他也尝尝苦头!”在门外,顾云掳命令着两个家伙。
“我们明白,顾主任!”两个家伙齐声回答。
“我们走!”顾云掳说着领着另外几个人欲走,这时刘家华放着刘二嫂冲出房间来:“顾云掳,你这只狠 毒的狼,老子跟你拼了!”
“快拦着他!”顾云掳命令着,门外两个家伙将刘家华拦着。
“还我妻子!还我妻子!”刘家华挣扎着,哭闹着。顾云掳瞪他一眼,则扬长而去。
“狗娘养的,还我妻子!还我妻子!”刘家华哭说着,两个家伙将他推跌下来,其中一个家伙催促道:“ 还有五分钟,还是好好瞧瞧你老婆吧!”
“仁兰!仁兰!”听这家伙催促,刘家华叫着爬向妻子,他将妻子托起上身道:“你不能死!不能死的, 仁兰!”刘家华此时此刻在不断哭着,不断流泪,他恨死顾云掳了,如果自己有能力,他真要将顾云掳千刀万 剐。
顾云掳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点燃一支烟,中荣祥的女儿笑着来到他面前:“顾主任,我爸呢?”
“嘿嘿!”顾云掳冷冷一笑道:“你爸……你知道你爸犯了什么罪吗?他私通反革命!”
“你胡说!”中荣祥女儿骂道。
“啪!”只听一声清脆声,顾云掳狠狠一巴掌打在中荣祥女儿的脸上骂道:“******,没大没小,快滚! ”
中荣祥女儿手捂嘴角,惊呆了,慌乱中不敢说话,她瞟着顾云掳退了出去,但她还是坚持着寻找爸爸,只 见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流出来。
“爸爸!爸爸!”中荣祥女儿边叫边寻向总部每只房间。当到了总部的偏向地方,忽然那边的哭叫声将她 吸引过去。
“爸爸!爸爸!”中荣祥女儿叫着来到小房间门口,她惊呆了,自己的父亲血污污地躺在地上。
“爸,你怎么了?爸!”中荣祥女儿伏在自己父亲身上哭了起来。这时,整个小房间被哭声震撼,震撼着 ,两个立在门口的家伙似醒悟一般,走到小房间来:“走走走!快出去!”两个家伙口中嚷着,将中荣祥的女 儿连拉带推地推出去,中荣祥女儿凄哭着最终被驱逐到了总部的大门外。
凄哭了好一阵,中荣祥女儿才沉重着心情离开总部,离开亲人,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