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这么紧张?”许仁华感激的目光瞧着她问道。
“我不知道……”王娟目眺远方回答。
“坐一会吧,王娟!”许仁华停下,指了指凸起的树根道。
“好吧!”王娟停止了脚步答道。
“来!”许仁华放下手中的篮子和刀在地上,便从裤衣袋中掏出一张纸铺在凸起的树根上道。
“唉!”王娟应着在凸起的树根上坐了下来。
许仁华则在离有三尺距的树根上坐下道:“自己不能把握自己,自己想什么,做什么会不知道……我不信!” 许仁华打着微笑:“快说说,自己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王娟支吾着不言语。
“说吧,这儿没有外人,就是你和我!”许仁华催促道。
“人的感情是种秘密,你承认不承认?”王娟一笑道。
“我承认!”许仁华回答。
“这就好了,据我个人认为,人的感情它不仅具有秘密,而且还很复杂……”王娟用手顺势折腾身旁的一根松 树枝道。
“复杂?”许仁华来个疑问。
“对,复杂!”王娟挑动着树枝道。
“如何复杂?我要听听你的高见!”许仁华故意问。
“比方说吧,就以人的情分而言,有种人呐,她死心塌地地想着一个人,可那个人呐就是一点都不知道!”王 娟红着脸说着。
许仁华打断她的话道:“这个人他或许真的不知道呐?”
“你说的是真的吗?”王娟心中一阵紧张的跳动,脸一红问道。
“是啊。”许仁华故意道:“像我们这号人即使被人知道了,随着时间的日久,就会被人遗忘了。”
“这……”王娟被他这么一说,心中感到对许仁华有宗愧疚,因为自许仁华失学以来,她看许仁华的次数是少 了一点,但这不是她故意的,而是她自知自明,与陈叶琴和王静她们俩无法竞争,因为,她首先是不愿意伤害 陈叶琴和王静她们俩的感情;其次是她不愿意被许仁华拒绝感情令她自己难为情。所以,她曾数次冲动要来许 家看望许仁华,但终究她被自己的理智压抑着,而未来许家,但没想到,许仁华此时此刻竟然对她挖起苦来, 使她无言以对,她不知道眼前的自己,该对许仁华如何理解,她望着许仁华呆呆然。她显得一种难以道明的歉 意。
“是不是啊?王娟!”许仁华看看她的脸色追问一句。
“是,又不是!”王娟划动着地面上的泥土道。
“怎讲!”许仁华道。
“对你没感情的人,在你失学后是会忘了你,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杨老师、陈叶琴、王静还有我,至少没 有忘记你,他们不是时常来看你吗?至于我嘛,虽说至今看你次数少,但是,我是没有忘记你,真的!几次想 来看你,我不知道为什么,几次又不能来看你,有一次几乎要到你家了,我又转过头来往回走,竟然又回到家 中……”王娟说着,眼眶竟然湿润起来。
“这是为什么?”许仁华不解地问。
“我不知道……”王娟狠狠扳弄了一下树杆道:“我好像自己不能够把握自己了。”
“看我这样,这副惨巴巴的样子,我该如何把握?”许仁华内疚道。
王娟望望许仁华没有应答。
许仁华继续道:“我爸爸,我姐姐,他们都被顾云掳给害死了,现在我妈身体又不好,我嘛,又因家庭出身不 好而失学,王娟,我的前途,将会是个什么样子?”
“你也不要太悲观了,天无绝人之路……你的将来会好起来的。”王娟沉情地看着他道。
“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有好的将来,又会等到什么时候,唉,”许仁华叹了一口怨气,手拾地 面上的一根小条,挖着地面上的泥土道:“我们这等人,完了,王娟!”
“不会的,许仁华!”王娟看看许仁华道:“你很聪明,又有人品,你不要看低自己,你是不会完的!”
“我也但愿我不会完,但也不能完,我们家日后全得靠我了,替爸爸、替姐姐报仇,瞻养着我妈,撑门抵户我 这个衰萎的家庭,非得由我许仁华不可。”许仁华抬起头,目眺远处原野道。
“是的,许仁华,你说得很对,你们家的现在和将来,的确是全靠你了。”王娟看着许仁华,心中有种难以言 明的疼爱:“不过……”
“不过什么?”许仁华急切地转过脸来问。
“不过你要自己保重自己,你的身体无论是现在和将来都是很重要的!”
面对王娟的提醒关心,许仁华苦苦地望着她没有说话,王娟又道:“所以,你不要太劳累了。”
“我知道。”许仁华感激地回答。
“一方面你妈身体不好,另一方面你又没有足够的营养下肚,你要千万自己要小心自己。”王娟又补上一句道 。
“嗯,王娟,谢谢你的关心!”许仁华频频点头致谢。
“不用客气,我们是老同学了。”王娟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许仁华望望王娟道。
“既然来了就得设法找到你。”王娟一笑。
“无人指点,你肯定找不到我。”许仁华打起微笑道。
“是吗?”王娟又是一笑。
“当然!”许仁华微笑着,将手上的小条往外一扔道:“是我妈告诉你的?”
“是的。”王娟干脆地回答。
“走过不少弯路吧?”许仁华歉意地问。
“这倒不见得……”王娟说着,迟钝片刻一笑说:“我是刘二嫂送我来的。”
“我怎么没看到她?”许仁华疑问道。
“她怕干扰我们的谈话。”王娟耳根一红,瞟了许仁华一眼,瞧向远处。
许仁华望望她,心中知道了八分,他想起了陈叶琴,也不不必在追问下去,迟了片刻叫道:“王娟!”
王娟心中一惊,转过脸来问道:“要说什么?”
“我想问问杨老师,王静、陈叶琴他们现在好不好?”许仁华道。
“杨老师不同意高宝做班主席,高宝的爸爸找了张重生,这下子高宝当上了,这个高宝真是死不要脸,痴呆的 面相笨头笨脑的,也不出把尿自己照照镜子,活缺德!败类!死不了的!杀千刀!”王娟说着愤恨道。
“高宝真的当上了班主席了?”许仁华脸一沉,万般痛楚。
“成绩全班考试倒数第一,张重生简直是个神经病,读书无用论在他的头脑中扎了根,这样下去,我们中华民 族不就衰萎下去了吗?文盲倒当上了干部,唉,搞不好了……”王娟哀叹一下道。
许仁华听到这一消息,心中憋得难过,他手掌猛拍一下树杆道:“这是个什么世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你的成绩这么好,是全县第一,反被校方开除,高宝是个纯粹的白痴,成绩比文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号人 ,倒被校方留做宝贝,真******气死人了!”王娟满口怨气道。
“王娟!”许仁华突然叫道。
“有事?许仁华!”王娟急切地问。
“张重生会为难杨老师吗?”许仁华担心道。
“这倒不见得,杨老师对高宝当班主席的阻拦也合符常情,像高宝这号人,要思想品德没,要成绩没,我相信 张重生也抓不到杨老师什么把柄。”王娟道。
“但愿如此就好了……”许仁华手托下巴,低思道。
“由此看来,不但高宝人缺德,他的爸爸、妈妈却更坏!”王娟看了许仁华一眼道:“你说是么?”
许仁华牙根一咬,没有开口,但心中积郁着好多的仇恨,爸爸、妈妈、姐姐以及自己本人都曾遭受过这“死人 人家”的不同厄运。这些仇恨他要报,坚决要报,而报对他来说,在眼下却是件很渺茫的事情,他势单力薄, 无能为力,他只能耐心地等待机会,等待时运。
没等王娟再说起王静和陈叶琴的事情,乱成风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木桥,她身着绸缎,耳吊五分币大的耳环, 嘴唇涂上血色的口红,烫过的头发梳得油光光的,很显万分的贵妇样,好像她身缠万贯家产。只见她边走边唤 高宝的名字,她像似在寻高宝,嘴上还不停地骂着:“翻江!讨债!死到哪儿去了!”她向许仁华和王娟这边 的树林走来。
听到乱成风的声音,目睹乱成风的许仁华,他此时的心既装着满腔仇恨,又积成几分胆怯,为了不惹蜂窝,他 想避让她,欲起身要走,却被王娟一把拉住了手臂。
“王娟……”许仁华叫了一声,目光投向紧朝自己这边走来的乱成风。
“你怕她?她不是阎王爷,我们没做什么坏事……”王娟一边目光瞧着走来的乱成风一边对许仁华说。
“你不知道,这女人很坏,坏透了……”许仁华道。
“我们不要理她,她拿我们怎么样?哼!”王娟不服气地说,便心中也有一种慌乱感瞧着乱成风走近他们这边 来。
“高宝!”乱成风叫喊着,发现了他们,便急行两步立在许仁华的旁边停下,嗲声嗲气地笑着道:“哟……这 不是许仁华吗?大白天的,与一个姑娘对坐在大树根上,干嘛啦?”
“我们是同学!”许仁华怨愤道。
“同学……谁知道你们是同学不是同学?躲在树林中,这不妨是谈恋爱吧!”乱成风继续嗲声嗲气道。
“你……”许仁华满腔怒火,但又克制住自己:“你怎么能这样……”许仁华直起身来,拎着篮子欲走。
乱成风拉了拉他的手臂一下道:“嗳,别急嘛,怕难为情了?”
许仁华手一掰,望着她没有说话,乱成风继续说:“怕什么难为情呐?总有一天你们的事情是会被人知道的嘛 !”
“什么事情?我们根本不是在谈什么恋爱,许仁华是我的同学,我是来看他的!”王娟板着脸插嘴道,直起身 。
“这就难说了,我家高宝他就没有同学?他的同学很多,但从未有过姑娘到我家来看过他……”乱成风眼眉一 皱道:“这是什么原因啊?”
“哼!”王娟转了两步笑道:“这是什么原因?这原因不是很清楚吗?”
“怎么清楚?”乱成风紧张地问道。
“好,那我就告诉你吧!你儿子壮得像头牛,笨得像头猪!谁去找他?”王娟面孔一板,不客气道。
“你……你是哪来的野货,竟然到我们这儿来撒野!哪来的?倒跟我顶起嘴来了!”乱成风火了:“啊!”
“我说得对不对?”王娟后退两步气愤道。
“你不要神气,许仁华他是反革命子弟,他是学校开除出来的学生,他现在还正在走桃花运来……哈哈哈!” 乱成风说着笑了起来道:“有好多好多的姑娘在找他,他来不及,来不及,你有什么好神气的!”
“哼!”王娟望着她很不服气。
“王娟,我们走!”许仁华拎着篮子,拉着王娟的手臂走了。
“哼!野货!”乱成风骂了一句道:“你们不要这样拽掖弄弄,你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除非我乱成风死了, 让你们这对狗男女混过去!”乱成风怒气着,目光尾随许仁华和王娟的背影片刻,随后才扭过头向北走,边走 边叫着高宝的名字。
与许仁华走上木桥的王娟,听到乱成风尖叫儿子的声音骂道:“妖货,叫你妈的魂!”
“我说走,你偏不让我走,这种女人是碰不得的!”许仁华边走边对王娟道。
“看样子,她很蛮,而且蛮得很,吃相很凶!真很凶!”王娟道。
“唉!”许仁华哀叹一声道:“我处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头噢!”
看着许仁华悲观的神色,走过木桥王娟道:“人定胜天,恶劣的环境靠自己的日益拼搏,你会有好回报的,不 要太自悲了。”
“我除了自悲,我还能做什么?我除了劳作,我还能有什么回报?没有,没有啊,王娟!”许仁华在悲伤中眼 眶湿润了。
“共产党长征二万五千里,三万红军打败国民党匪军八百万,这不是事实吗?我看你不要考虑太多,要养好身 体,应付一切,”王娟劝解道:“懂不懂?”
“唉!”许仁华点点头应答:“我知道。”
这时,天气发生了变化,空中飘起了雨花。
于是,王娟着了急,便对许仁华道:“许仁华,下次我再来看你吧,天下雨了,我沿河岸回去了。”
“到我家坐一会吧,我家有伞!”许仁华道。
“不要了,这雨一时下不下来,我走了,噢!”王娟向许仁华招招手,匆匆退步向南。
“再见!”许仁华向她摇了摇手,惜恋的目光投向她的面孔。
王娟向他一挥手:“再见!”便转过身急步向南走了。
而许仁华则不顾天上正在下雨,瞧着王娟的背影,心中顿感一种无名的空虚,自悲的苦思,在他脑海中沉浮… …他似乎忘却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忘却了乱成风可能要对他的报复,他的心似乎随王娟而去,他的心在自语,我 永远向着你们……看得出,泪水已溢出了他的眼角,他的心在酸楚……他的命运为什么这么苦!他在人生的道 路上徘徊,前途是那样的渺茫无边,他仰望苍天,真想大哭一场,可是,飘来的风雨,已凝满了他的整个面孔 ,他觉得凄冷,他感到失落,狂恶的风雨,强势地对他折磨着……他面对苍天茫茫,却无言表白。爸爸,姐姐 由他怀念,思想;妈妈的身体令他忧怜不安;他自身的处境叫他难堪。他思来想去厄运种种,万般悲怜,他, 他终于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