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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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柳暗花明(5)

明将军又道:“那次南宫逸痕还拜托了我一件事情,说是日后若有人能说出这两句暗号,务请将军府保护此人。过不多久,静尘斋弟子红袖裁纱入太子府任职,却被泰亲王派人盯住,数度暗杀不果,直至派出追捕王。连红袖辗转托人将这两句话带给我,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南宫逸痕要求保护之人。”

许惊弦心头一震:既然保护连红袖是出于南宫逸痕的授意,那么可以肯定连红袖必是当年替南宫静扉施以“天魅凝音”之人。如果失踪多年的南宫逸痕果然已遭不幸,连红袖就是世上唯一知道青霜令秘密之人。

明将军续道:“我虽与南宫逸痕只有数面之缘,但一见如故,钦佩他的为人,如此举手之劳自当答应,何况又可收打击政敌之效。便暗中派人阻挠追捕王,最后将连红袖护送到这里。世事难料,我因此事一时疏忽让千仇丧命,但当年无心善举却也赢得了我们逃亡途中的一丝喘息机会。”

许惊弦却在思索连红袖为何不回恒山,而要远遁于南疆的恶灵沼泽之中?莫非她也知道简歌绝不会放过这条线索,一定在千方百计寻找她。

明将军望着若有所思的许惊弦:“看来我回答了你两个问题后,反而激起了你胸中更多的疑问。”

许惊弦摇摇头:“都是过去的事情,不必再多问。何况我早已离开御泠堂,对青霜令也根本不感兴趣。”事实上他心中对青霜令十分好奇,却偏偏不愿被明将军主导,所以才这样说。

明将军盯住许惊弦的眼睛,似乎想瞧出他言语中的真假,缓缓道:“看来你现在又开始把我当作杀死暗器王的仇人了。”

许惊弦淡然一笑:“也许日后有向你寻仇的一刻,但目前在将军脱险之前,我仍是一名帐前亲卫,会竭尽全力保护将军的安全。”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与明将军的对话态度已变得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这并非源于两人同生共死后关系的亲近,而是因为他已真正在心里把对方当作一个平等的敌人。

以往在许惊弦的心中,即使是作为敌人,明将军也是一个高不可攀的敌人,挑战明将军只是一次自不量力、以卵击石的自杀式行动,根本不报任何希望。但明将军这一次在荧惑城的失策却给了他莫大的信心,他终于意识到:纵横天下的一代枭雄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也有破绽,只要自己不放弃,总会找到一个击败他的机会!

明将军亦感应到了许惊弦心态的变化,不置可否地一笑。转开话题:“我们要离开这里,应该走哪条路线?”

“将军先养好伤再说吧,泰亲王毙命的消息难以长久封锁,只要再隔几日敌人依然找不到我们,军心必乱,十余万大军亦将溃不成军。届时我们再回京也不迟。”

明将军叹道:“我何尝不知如此?但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此地的叛军,而是北线战事。”

许惊弦恍然大悟:“吐蕃铁骑!”

“正是。马文绍不过是纸上谈兵之徒,纵有十万新丁,亦未必能抵挡得住吐蕃剽悍骑兵。”明将军神情略有些不安,忧心忡忡地道:“还记得四年前擒天堡之变,宁徊风事败之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率尚不知情的数千擒天堡战士强攻媚云教。如果这次故伎重施,此地叛军作乱还有长江天险所阻,但就怕吐蕃王受了宁徊风的蛊惑,不顾一切发兵中原。所以我必须尽早与大军汇合,以防不测。”枕戈乾坤是御泠堂千年不变的宗旨,而身为红尘使的宁徊风更肩负着扰乱红尘的使命,不可不防。

许惊弦担心道:“但是宁徊风必也会想到这一点。恐怕早在战线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就等我们送上门来。”

“为了大局,我必须要冒这个险。所以,我一开始要问你是否还愿意做我的士兵,如果你不愿意陪我一起突围,现在就可以离开。”

许惊弦沉声道:“我若不知国家大义,早在宜宾城头就会向你出手。幸好敌人现在不知我们的行踪,有多种路线可以选择。我们虽然只有两人,但只要避开敌人的主力,至少有六七成的机会突围。”

明将军眉头一舒,大喝一声:“士兵吴言听令。”

“请将军吩咐。”

“我们最迟后日就将离开这里,考虑一下我们的行动路线。在此期间尽量好好休息,做好战斗准备。”

“是。也请将军放松心情,早日恢复武功。吴言告退。”

明将军含笑颔首,盘膝而坐运功。

利用媚云教给许惊弦所下的“百年暮蝉”之蛊,他们反客为主夺得马匹,敌人受此所惑,必将扩大包围圈,在方园数百里的范围进行大面积的搜索。而他们借此良机摆脱追兵来到恶灵沼泽,终于有了几天难得的喘息之机。

但随后,在他们汇合大军的路途上,才会经历真正的考验,还会遭遇真正的恶战。

许惊弦离开明将军疗伤的小屋后,沿着小道往山顶走去。

自从荧惑城之变后,为了摆脱敌人天罗地网的追杀,一路上疲于奔命,许惊弦直到此时才真正有一刻平静。服毒自尽的泰亲王、执意追杀自己的堂兄陆文定、摘星营殒命的五百将士一一浮上眼睑,而若非叶莺冒着生命危险在那封和谈书中留下警告,或许自己也将丧生于那一场天崩地裂的巨变中……他漫步而行,思潮起伏,时而叹息、时而感怀。

上到山顶,眺目望去,恶灵沼泽蒸腾而起的迷瘴笼罩方园数里,眼前尽是茫茫雾霭,什么都瞧不清楚。而空中阴云密布,也根本未发现扶摇的影子。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本还隐有一丝期望,或许能在叶莺的帮助下能够安然脱围。但如今找不到扶摇,只好去了这个念头。又想到她毕竟处于敌方阵营中,身不由己,或许正听从宁徊风的命令四处找寻明将军的下落,就算再遇到自己,她还会手下容情么?

正胡思乱想着,忽觉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回头望去,却是连红袖沿着山路款款行来。

他已非当年那个单纯少年,凡事皆考虑周全,只恐连红袖别有所图,闪入一块大石后躲藏起来。

连红袖武功不高,又似是神思不属,并未察觉许惊弦的存在,站在高处远望一会儿,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夫君还没有回来,可不要出什么事……”

许惊弦这才醒悟连红袖只是见追捕王尚未归来放心不下,所以登高而盼,暗骂自己疑神疑鬼,轻咳一声,从石后走了出来:“红袖姐姐好。”

连红袖显然未想到石后另藏有人,旋即回身,待看清楚是许惊弦,这才笑道:“原来是你,可吓了我一跳。”看她样子虽有些措手不及,但面容一如往常的平静,每一个静尘斋弟子皆有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动声色的镇定。

“红袖姐姐可真是好眼力,这么大的雾,我可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连红袖一笑:“我虽看不到你梁大哥,但他那双利眼定能看到我,那也同样安心了。”言语虽平淡,却隐现深情。

许惊弦想到方才对连红袖不无怀疑,大觉惭愧,安慰道:“红袖姐姐不必担心梁大哥的安全,他在京师八方名动中排名居首,岂是侥幸。”

“我自然知道他当年的盛名……”连红袖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或是想到当年梁辰追捕自己的事情:“为了截杀明将军,叛军必是高手尽出,而夫君但这几年他根本未曾动武,早已荒废,就怕有个闪失。”

许惊弦心想梁辰与连红袖本在此处隐居,做一对逍遥世外的情侣,却因自己与明将军的到来扰乱了宁静的生活,万一连累到他们,实是心中难安。

连红袖察言观色,已知许惊弦心中所想,轻声道:“你别忘了我虽是一女流,但从师静尘斋多年,当知什么叫江湖道义。或许夫君当年曾与将军府为敌,但我夫妇能聚首于此实得明将军所赐,如今将军有难,他若袖手不顾,纵能偷安,我亦会在心中瞧不起他。”虽非掷地有声,却是语出真诚。

许惊弦敬她为人,只怕她蒙在鼓里被简歌所害,旁敲侧击地提醒道:“红袖姐姐当年在太子府任职,那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简歌也正是太子府中贵宾,不知可与他打过交道?”

“我在京师只待了半年的时间,虽与简歌碰过面,却无深交。不过……”连红袖略一停顿,一双不染微尘的目光盯住许惊弦:“你此刻突然问起他,不知是何道理?”

“此人外表俊秀,内心阴毒,我的一个好朋友的父母皆因他而死,我亦当他是仇人,故有此问。”

连红袖吃了一惊,喃喃道:“此人交游广泛,城府极深,以我门中观察之术亦难窥究竟,只隐隐觉得他并非真心诚意辅佐太子,而是另有目的。而我当年离开师门时,师父玄宁师太特意嘱咐我要防备此人,我问她原因却不肯说,原来竟然是这缘故……我在太子府中只是平常宫女,却不料仅仅几个月就被泰亲王识破身份,或许也与他有关。”

许惊弦听连红袖的语气似乎并不知晓简歌的真实身份,诚声道:“实不相瞒,我曾在江湖上十分神秘的御泠堂中呆了三年,简歌正是副堂主。”

“御泠堂!”连红袖一挑秀眉:“记得六年前,御泠堂主南宫逸痕前来恒山拜会师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我本以为御泠堂行事诡秘妖邪,并非正派,未曾想逸痕公子却是丰神俊朗,颇给人好感。”

许惊弦原本对青霜令中的秘密十分好奇,但内心深处却又隐隐觉得此物不祥,何况离开御泠堂后不愿再与之有任何联系,所以虽然有与连红袖独处的机会,仍是强忍着没有发问,想不到她竟会主动谈及南宫逸痕,再也忍不住,缓缓问道:“想必姐姐一定不会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

连红袖奇怪地望了许惊弦一眼:“你的问题好生古怪。那天虽说遇见了逸痕公子,但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啊。”

许惊弦大奇,暗忖难道静尘斋弟子替人施展“天魅凝音”竟属平常?瞧她神态不似作伪,应该不是故意轻描淡写地略过此事?莫非另有蹊跷?正要继续追问,连红袖却以指按唇:“你不要再问了,师父与逸痕公子都曾告诫我,那天的事情绝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或有性命之忧。我虽离开静尘斋数年,但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既然有命,自当听从。”

许惊弦一窒,千言万语一时无从问起。连红袖沉思道:“不过这些年来偶尔我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亦觉古怪,一来并不觉得逸痕公子拜会师父有何不妥,所谓性命之忧更不知从何谈起,不过师父绝不会无缘无故对我发出这样的警告,显然不是危言耸听。”

“若非如此,你为何不回师门,而要来到这荒蛮之地隐居?”

连红袖叹道:“下山前师父明言此去京师完成任务之后不必回恒山,另找一个隐蔽处所,从此便可脱离静尘斋。当时我自忖并未违犯门规,实不明白师父为何要如此?如今想来,或许师父早已洞悉天机,知道我将会遇到夫君。”

许惊弦沉声道:“也许玄宁师太并非未卜先知,而是确实知道你身处危机之中。简歌一定在四处搜寻你的下落。”

连红袖皱眉道:“你如何知道?”

“因为六年前的那一天,你从逸痕公子那里探知了御泠堂最大的秘密。”

连红袖不解:“那一天逸痕公子总共只和我说了几句话,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与逸痕公子同来的尚有一人,名叫南宫静扉,你可记得么?”

“原来那人叫南宫静扉?莫非也是南宫世家的人?”

“南宫静扉乃是南宫世家的仆人,却鬼迷心窍背叛家族,所以逸痕公子才制住了他另有用途。”

“原来如此。那个南宫静扉被逸痕公子点了穴道,昏睡了一夜,我还以为是他的对头呢。”

“难道逸痕公子没有请你对他施功?”

连红袖一惊反笑:“亏你在御泠堂呆了三年,对自己的堂主都不了解。逸痕公子何等人物,就算清理门户,又岂会假手他人?”

“那逸痕公子来恒山到底是何事?若是与你师父密谈,又何须一定要你在场?”

“他们只是下了一夜的棋,聊些江湖逸闻,而我恰好略通黑白之道,所以师父就让我在一旁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