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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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蓉城风云(1)

听丁先生说出投靠明将军的计划,许惊弦不由一怔,明将军身边众将环伺,高手如云,如果是前去行刺无异送死。不知丁先生究竟是何用意?

丁先生续道:“吴少侠不必担心,此去非是让你行刺,而是另有任务。欲要完成刺明计划,必须有人接近明将军身边,盗取一件极为关键的物品,丁某想来想去,唯有吴少侠是最合适的人选。”

冯破天疑惑道:“明将军曾在京师见过吴少侠,恐怕有些不妥。”许惊弦暗忖他倒是颇为关切自己的安危,暗暗感激。

鲁子洋插口道:“四年前哭兄曾与吴少侠共处多日,我亦与之有数面之缘,但如今他相貌大改,根本认不出来。”日哭鬼缓缓点头。

丁先生道:“这一点不是问题。我早已考虑得当,吴少侠并不需要接近明将军,只需盗取那件关键的物品即可。”

许惊弦沉吟道:“擒天堡与媚云教中藏龙卧虎,能人无数,丁先生为何一定要我去?”

丁先生一笑:“有两个原因。第一,你曾救过将军府大拇指凭天行与安插在擒天堡中的卧底陈长江。陈长江反出擒天堡后在川南无法立足,目前藏身于成都金刀堂,等待明将军大军入川,吴少侠可在成都与之相会,由他引荐入军中,必不会令人生疑;第二,纵然盗取了那件物品,但大军之中脱身不易,所以需要借助吴少侠的那只鹰儿。”

“不知需要我盗取什么物品?”

“这一点容丁某卖个关子。并非不信任吴少侠,而是你知道得越少,越不容易露出破绽。盗物行动另有其人,你根本无需出手,只要混入军中负责接应,如果听到有人说出‘乌云蔽空,日月无光’这句暗语,便是我们派去的卧底,他会交给你所盗取的物品,再由鹰儿带回即可。”

“乌云蔽日,日月无光!”许惊弦将那暗语牢牢记住,又问道:“可是,就算我能成功投靠,但在数十万大军之中,那卧底又怎能找到我?”

“这一点就要看吴少侠的本事了。你不但要投靠朝廷大军,还要尽量混入明将军的核心部队之中。战争之际用人不拘常规,在必要的时候,我可做出适当的安排,牺牲一些兄弟以保证吴少侠立下战功,再加上有我方卧底暗中策应,你或许还有机会成为明将军的贴身护卫。”丁先生口气一转,极为郑重道:“不过我必需叮嘱吴少侠一声,我知你与明将军有血海深仇,但以个人之力贸然行刺绝无成功的可能,为了刺明计划一定要谨慎行事,只要能够完成交托你的任务,就算是去了明将军的半条性命!”

许惊弦心头暗凛,听丁先生所言,交给自己的任务必定十分重要,但直到此刻仍猜不出他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甚至连卧底之人身份都不清楚。此人谋略惊世,计划环环相扣不留破绽,当是明将军之劲敌。忽又想起一事:“我曾在京师呆了一段时间,将军府中或有曾见过扶摇之人……”

丁先生阴恻恻一笑:“嘿嘿,吴少侠当然不用带着鹰儿投军,叶姑娘自会照看好它。一会儿你可以再教给她一些训鹰的口令,以备联络。”

许惊弦本还想分辨扶摇未必会听从叶莺的号令,但转念一想,或许丁先生对自己并未完全信任,所以才故意留鹰儿为质?此刻命悬他手,反对实为不智。而叶莺与自己同去焰天涯,是否也有故意与扶摇亲近之意?想到这里,心里极不舒服,连忙抛开这个念头。

丁先生又细细嘱咐道:“将军府在擒天堡与媚云教中必有眼线,吴少侠见到陈长江时也不必隐瞒去焰天涯之事。但后面的事情却需要变更一下,你与叶姑娘离开焰天涯后被媚云教擒获,陆教主劝你入教而不从,便将你软禁起来,隐怀杀机。你伺机逃出媚云教,怒而投靠朝廷以图功名……至于一些细节问题,就由吴少侠自己考虑,务求天衣无缝。性命交关,你的真正身份只有联盟高层寥寥数人知道,绝不可泄露……”

许惊弦经过反复推敲,确认计划并无遗漏,慨然道:“丁先生放心,我与明将军之仇不共戴天,必会如约完成任务。”

当下鲁子洋唤来媚云教手下,取来酒水,几人歃血为盟,共饮了一杯。

陆文定又亲自替许惊弦倒了杯酒,低声道:“为兄不才,暂代媚云教主之位多年,待堂弟大功告成之日,必转交教主之位。”

许惊弦连忙摆手道:“我绝无此意,堂兄休再提及。”

陆文定目光闪动:“好,敬一杯以全我兄弟情谊。堂弟多多保重,愚兄等你归来后共祭羽大伯与韵姨!”举杯一饮而尽。

许惊弦直觉他神情蹊跷,心生警惕,猜想酒中或有古怪?但听他提及父母,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喝下,一杯下肚却并无异感,暗责自己疑神疑鬼。

丁先生嘿然一笑道:“媚云教人多眼杂,吴少侠最好是趁夜离去,一切按计划行事,以后我自会派人与你联络。嘿嘿,现在还有些时间,吴少侠不妨与叶姑娘商讨一下训练鹰儿之事,事关性命,可莫要藏私哦。”言罢飘然离去,陆文定等人亦随之告辞,一时房内只留下许惊弦与叶莺两人。

许惊弦听丁先生笑得古怪,知他目瞎心明,恐怕已猜出自己与叶莺之间隐生情愫。望见她微垂着头,粉面飞红,想必也听出了丁先生的言外之意。可是,她身为非常道二号杀手“活色”,又岂会轻易动心?对自己到底是一片真心,还是为了刺明计划有意色诱?许惊弦尽管明知自己不该如此想,偏偏却无法按捺住心头隐隐的怀疑……

两人各怀心事,偶尔抬眼相触,又都不自然地别开头去。虽然只分别了三天,却恍若隔世,彼此之间再无法似当初般毫无芥蒂。

沉默半晌后,许惊弦终于开口道:“扶摇还好么?”其实他心知叶莺绝不会任人欺负扶摇,只怕比自己照看得还要周到,这句问话实是多余。

叶莺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救小家伙才回来的。”

许惊弦受她一激,脱口道:“胡说,我是听说媚云教要拿你问斩,这才……”忽觉失言,愤然瞪她一眼:“谁知道反而……”

叶莺抢着道:“谁知反而落入我这个小妖女的圈套中,是不是?看你那气恼的样子,只怕现在巴不得来砍我一刀吧。”她半嗔半怒的口气中似又有一分压抑不住的喜悦。或许她的心中也打了一个赌,赌得是许惊弦听到自己的消息后会不会涉险来救?

许惊弦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这圈套是丁先生设下的,我只是生气自己没有能及时觉察。”

“哼,你不是自诩江湖经验丰富么?为何不能觉察?”

许惊弦顿时哑口无言。回想自己乍闻要处斩叶莺的消息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哪还顾得上分辨其中真假?

叶莺瞧出许惊弦心中所想,咬着嘴唇,低低骂了一声:“臭小子。”

听到这一声熟悉的“臭小子”,许惊弦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这一刻,她仍是那个外表上气势汹汹、内心却孤独而坚强的小姑娘,是否曾经欺骗过自己都已不再重要。“

“你怎么笑得如此可恶?老实交代打什么鬼主意?”

“我……我只是觉得有些不认识你啦。”

“哼,才几天不见,就忘了我的样子。”

“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就是那非常道的杀手——活色!”

“嘻嘻,本姑娘杀人不眨眼,你怕了吧?”

“你答应过我,不再胡乱杀人?否则我就不认你当朋友。”

“呸,你以为自己很稀罕么?本姑娘宁做杀手,不做朋友。”

“那么你愿意做杀手,还是愿意做公主?”

叶莺蓦然一怔,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隔了一会才答非所问地道:“臭小子,你真不应该回来。”

许惊弦想到离开焰天涯后她执意要与自己分道扬镳,是否就是不希望自己去完成丁先生的任务呢?可是他却看不出来丁先生的计划里有何阴谋,他盯着叶莺的双眼问道:“你是否知道一些刺明计划的内幕?”

叶莺别开头去:“知道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

许惊弦知道事关重大,她既不肯说,多问亦无用,朗然一笑:“明将军是我的仇人,就算不借助丁先生之力,或许我也会潜入军中行刺。”

叶莺咬牙骂道:“你这个笨蛋,快去送死吧。”

“嘻嘻,送死之前还要拜托公主照看好扶摇哦。”

“这个不劳你操心,小家伙这几日和我朝夕相处,只怕已不认识你这个旧主人啦。丁先生说过,一旦开战后隔段时间便放小家伙出去,鹰儿眼力极好,在高空中就能从千军万马中看到你,但你没有得到指令千万不要与它联系,以免被敌人看出破绽。”

许惊弦立刻醒悟到如果自己能够混入明将军的中军,便可利用扶摇察知敌方主将的行踪,丁先生此计可谓一举数得。

当下许惊弦便将平日训练扶摇的数种口令告诉叶莺,又将自己常用的鹰笛交给她。不觉过了三更,两人皆知将要离别,不免有些恋恋不舍。

叶莺低声道:“臭小子好好保重,记得身处险境,不要太信任别人。”

许惊弦听她似乎话中有话,正想再问,叶莺咬牙跺脚,背过身去:“我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啦,你快走吧。”

许惊弦暗叹一口气:“你也保重。”到了门口忽又转过头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

许惊弦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和香公子的关系好不好?”

叶莺白他一眼:“他虽是我的师兄,但武功却及不上我,恐怕对我还有些忌妒。”她眨眨眼睛,显然误会了许惊弦的意思,“喂,我那些过去的事情只告诉过你一人,连师父也不知道。”

许惊弦嘿嘿一笑:“我只是想知道他欠下我的债你要不要替他还?”

叶莺满脸不可思议:“他欠你的债?”

“他欠我一个问题,此事千真万确。我来问你好不好?”

叶莺失笑:“问吧,只要别触及师门隐秘。”

“保证与你师门隐秘无关。”许惊弦调皮地眨眨眼睛:“你今年多大啦?”

叶莺拿不准许惊弦的意图,如实道:“到了今年七月,就年满十六周岁啦。”

许惊弦哈哈大笑:“我是四月的生日,比你大三个月哦。”他自从离开清水镇闯荡江湖以来,遇见的女孩子无论是水柔清、平惑、白玛等人,皆是比他年长,此刻终于有机会做一次兄长,实是喜不自胜。

叶莺才明白过来:“呸,我才是老大!”

“嘿嘿,此乃天意,你就乖乖地做我的小妹妹吧。”许惊弦大笑着甩门而去,留着叶莺在屋中跺脚顿足,后悔不迭。

许惊弦悄然离开驿馆,闪入山林沿原路返回大理,才走出十余步,忽听树林中一人低声道:“贤侄请留步。”却是冯破天的声音。

许惊弦不料冯破天并未离开,又见他面蒙黑布,深夜在此等候必有要事,心知有异,亦压低声音道:“冯叔叔有何指教?”

冯破天伸手递来一件东西,许惊弦顺手接过,却是一根小巧玲珑的竹管,里面或是放着什么爬虫活物,隐隐颤动,许惊弦不由一怔,心头隐隐有些发毛。却听冯破天缓缓道:“我怀疑陆教主在给你敬得那杯酒里下了蛊,你拿着此物贴身收藏,大约半年后蛊毒便会自解,切记切记。”

许惊弦悚然一惊,回想当时陆文定敬酒的神态,料想他所说不假。

冯破天又道:“陆教主下蛊之术远在我之上,我也不敢肯定酒中是否一定有毒。但若我所料不错,酒中必然下得是曦桑之蛊,此蛊无色无味,中者浑然不觉,行动武功不受影响,直至一年之后才会发作。我给你的竹管中放着一只百年暮蝉,每日听其无声鸣叫便可化去曦桑之蛊。”

许惊弦惊怖交集,想不到苗疆下蛊之术竟然如此神奇,酒水入肚明明全无感应,却已不知不觉中了毒手,而且潜伏一年后方才发作,实是防无可防。若非冯破天亦是精通蛊术,以此匪夷所思的方法解去蛊毒,只怕自己死到临头都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拱手谢过冯破天,将那根竹管贴身藏好。

冯破天叹了一口气:“我身为媚云教之人,本不应该插手你们兄弟家事,但念及许兄的情义,所以才冒死提醒贤侄一声。你也无需去找陆教主理论,暗中防范便可。”说罢更不停留,就此离去。

许惊弦以往曾听人提及那些皇亲国戚为了夺权篡位而弑父灭兄,但总觉得都是小说家言,不足为凭,却从未想到这样的事情竟也会落在自己头上,唯一亲人也会对自己暗下毒手。权、利两字,实是害人不浅。

他怔立良久,遥望暗夜中的洱海,思绪亦如那海潮一般起伏。直到东方露出破晓的曙光,方才带着一丝不舍离开,只觉脚步沉重,如坠铅石。

这里虽然是他的出生之地,但如果可以选择,他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