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明将军
15625700000253

第253章 刁蛮公主(2)

傍晚时分,来到距离泸州城几里外的一座小镇,便去寻家客栈住下。

店小二迎出来,将马儿拴好:“两位可是要住店?”

许惊弦道:“找两间干净的客房。”

不等店小二回答,叶莺抢道:“只要一间就是了。”

许惊弦一愣,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岂不惹来闲言碎语?也不知这小姑娘到底是天真未凿还是不通事务?

店小二何等精明,瞧着许惊弦脸上的神情,鬼祟一笑,其意不言自明。

许惊弦脸上一红,急急道:“我兄妹二人……”

叶莺冷哼一声:“是姐弟二人。”许惊弦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下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店小二眨眨眼睛,大声吆喝道:“楼上甲字号客房。”又对许惊弦道:“小店小本经营,还请客官先付了店钱。”

许惊弦见店小二脸上虽然严肃,却分明压抑不住强忍的笑意,只觉脸如火烧,一面伸手入怀掏银子一面放低声音道:“小哥莫误会,我与她乃是一母同胞,出生几乎不分先后,所以她总想抢着做姐姐……”想到自己与叶莺容貌分明不像,自个倒先心虚了,越说越小声。

“啪”!叶莺将一片金叶子拍在店小二的面前:“只要照顾好鹰儿和我弟弟,这些就不用找了。”

“哇,姑娘真是大方啊……”店小二连忙接过金叶子,笑逐颜开:“两位楼上请。嘿嘿,姑娘只管放心,小的绝对尽心尽力照看好你的兄弟。”他有心讨好叶莺,故意将“兄弟”两字说得特别大声。

叶莺哈哈大笑,哼着小曲径直上楼。许惊弦气得胸口发疼,肚中大骂,气鼓鼓地冲入屋内:“为何只要一间房?”

叶莺正望着房间正中仅有的一张大床发呆,此刻才觉得有些不对头。她正没好气,听到许惊弦语气中不乏质问之意,越发板起了脸:“哼,若不与你住在一起,万一你跑了怎么办?”她倒说得理所当然,毫无羞色。

“我为什么要跑?再说我能往何处跑啊?”

“我不管,你先去叫他们再搬一张床上来。”

许惊弦见她着急,倒有些幸灾乐祸,哂然道:“你惹出的事自己解决。”

叶莺咬牙瞪他一眼,正要叫唤店小二,忽听楼下隐隐传来对话。

“我看他们一定是离家私奔的小情侣。”

“看那女子气势汹汹,出手豪阔,说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妾。”

“难道是看上了养鹰的小厮?”

“要不要报官啊?”

“算了吧,人家情投意合,你何苦造孽拆散鸳鸯……”

叶莺气炸了肺:“我去宰了那几个乱嚼舌头的家伙。”

许惊弦慌忙拦住她:“你还嫌惹得事不够多啊,权当没听见罢了。”

“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再不来这个鬼地方。哼哼,算便宜了你。”

“还不定便宜了谁呢?去楼下用饭吧。”

“什么?!现在你让我下楼受人耻笑?气都气饱了。”

“姑奶奶你气饱了我可饿坏了,你不去我去。”

“不许去。”叶莺打开窗户:“从这跳下去,另找个店家买些酒菜回来。”

许惊弦只怕叶莺性子来了乱开杀戒:“好好好,我替你做一次跑腿。你可乖乖呆在房内,不要去寻事。”

“快去快去,本姑娘用枕头堵耳朵,才不听那些污言秽语。”

许惊弦又好气又好笑,瞅准窗下无人的空当,翻身跳出。在街角处寻到一个小店,称了几斤卤牛肉,又买了几个烧饼。奈何人来人往,一时不便施展轻功,只好等到天黑才又从窗口跳回房内。

昏暗中却见床上坐着一个大胡子男人。许惊弦吓了一跳,只道自己入了错屋,若是被人叫嚷起来可真是丢人到家,一面连声道歉,慌忙就要再跳出去,忽听那男人道:“瞎眼的臭小子给我回来。”正是叶莺的声音。

许惊弦定睛看去,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你搞什么名堂?”

“嘿嘿,瞧我这样子威风么?现在两个男人同居一室,再无人说闲话了吧。”原来趁许惊弦外出的时候,叶莺已换上男装,又剪下青丝粘在颌下,加上天色渐晚,粗粗看去几可乱真。

许惊弦苦笑:“你的易容术也还马马虎虎。但明明是一个小姑娘住进来,却是一个大胡子男人走出去,别人看到了会如何想?变戏法么?”

“哼,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不能受他们嘲笑。”

“我问你,我们这一次去做什么事?”

“替擒天堡给焰天涯传信啊。”

“我还以为你是去传圣旨呢,闹得路人皆知。”许惊弦好不容易有机会占得上风,大感得意,口中讥讽道:“丁先生切切嘱咐要行事谨慎低调,你又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掩人耳目。现在倒好,今日在小镇上变戏法,明天消息就传遍四方,真是给擒天堡长威风啊……”

叶莺自觉理亏,愤然揪下胡子:“拿酒菜来,饿死我啦。”

许惊弦将买来的食物摆在桌上,叶莺一把抢过,打开一看,大骂道:“这什么东西?烧饼!你喂猪啊……”扬手就往窗外一丢。

许惊弦眼明手快,飞身接住。耳边听得叶莺连珠价地嚷:“我要吃火暴鹅肠,我要吃宫爆鸡丁,我要吃鱼香肉丝……”

“我的姑奶奶,你也太讲究了吧,有你吃的就不错了。何况我可不像你那么有钱,买不起!”虽说楚天涯赠许惊弦的二十两银子只用了少半,还有十余两在怀里,但许惊弦生来节俭,惯于清贫,自然省着花销,可不似叶莺动辄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

“你买不起怎么不问姐姐要?”

“你……我呸!丢不起那个人。”

“我懂了,你肯定是自己吃饱喝足了,才给我带些残茶剩饭,不然怎么去了那么久?分明就想饿死我,然后趁机逃跑。”

许惊弦一路上怀中烧饼牛肉的香味直钻入鼻,强忍着才没动分毫,想不到竟被叶莺如此冤枉,气得七窍生烟,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莺见许惊弦不语,越发认定了他理亏:“人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倒好,背弃信义只会欺负弱女子,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江湖侠少……”她正说得口沫横飞,忽一侧耳:“什么声音?”

许惊弦紧咬牙关,无奈毕竟是血肉之躯,终于却还是无法制止辘辘饥肠再度发出响动。这一次叶莺终于听清楚了,脸上一红,却不愿认错,小心翼翼地发问:“你,你还饿啊?”

许惊弦听到这一个“还”字,委屈得几乎掉下泪来,发狠般将手中的食物往地上狠狠一摔:“大家一齐饿死吧。”

这一次轮到叶莺飞身救险,身由意动,一招“燕子抄水”,满包食物竟然丝毫无损。她呆呆地看着许惊弦,口唇微动欲言又止,似是想起了什么。良久后忽又盈盈一笑,装模作样地深吸一口气:“哇,真香啊,来来来,吴少侠开饭啦。”许惊弦怒不可遏,别开头去给她个不理不睬。

“少侠大人大量,何必与小女子一般见识呢?快吃吧。”叶莺拈起一块牛肉放在许惊弦嘴边,香味扑鼻,他却只想在那葱葱玉指上咬一口。

“那……今晚你睡床,我睡地上。这样总可以了吧。”

许惊弦瞪她一眼,依旧沉默,暗自奇怪为何她突然变了一个人。

“好啦好啦,小妹请大哥用膳。”

许惊弦面色稍缓,心想依她的脾气,自称“小妹”已是殊为不易,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若当真与她计较反倒显得小气。何况确实是饿得两眼发昏,终于忍不住张嘴吃下牛肉,鼻中闻到她指尖的一股甜香,心口莫名一跳。

两人赶了一天的路,又饥又乏,不一会儿就将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叶莺吃饱喝足心情大好,往床上一躺伸个懒腰:“哎呀,好舒服。”

许惊弦余怒未消:“喂,你说过今晚是我睡床,你睡地上。”

“啊!这样你也忍心?”

“我更不忍心让你做一个不讲信用的人。”

叶莺转转眼珠:“且慢,你刚才犯规了。我说过我不叫‘喂’,你对我这般不尊重,我当然也不必对你遵守诺言。”

许惊弦听她强词夺理,哭笑不得。不过想到这个“女魔头”能如此和颜悦色地对自己说话,已是意外之极,倒也不必得陇望蜀。叹一口气:“罢了,如果真让你一个娇弱女子睡在地上,我也不安心。”

叶莺拍拍肚子,嘻嘻一笑:“好饱好饱,原来牛肉烧饼也蛮好吃的嘛。”

“那明天就继续吃牛肉烧饼。”

“你要真没钱我请你好啦。原来你不但是个臭小子,还是个穷小子。”

“哼,就算我是穷小子,你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你错了,我从小就是个公主!”

许惊弦正要反唇相讥,却见叶莺发起呆来,口中喃喃道:“是啊,我都忘了我曾经是个公主了……”

许惊弦大奇,莫非她当真有什么特别的身份?“你真是公主!?”

叶莺回过神来,笑容渐渐消失:“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许惊弦撇撇嘴:“我不问就是了,你去做你的公主梦吧。”

叶莺瞪着许惊弦,脸色忽就沉了下来,故态复萌,凶焰乍现:“臭小子,今晚要是打呼噜吵醒了本姑娘,就割了你的鼻子。”

各自梳洗完毕,叶莺扔给许惊弦一条床单,背过身去躺下休息。

许惊弦首次与女孩子同居一室,望着她的纤纤背影大觉慌乱,恨不得跳出窗外。但如此一来,被她当作逃跑也还罢了,就怕露怯显得心里有鬼,岂不被她耻笑?他呆怔许久,方才和衣躺下,也不敢翻身发出响动,眼光浑不知往何处放,只好直勾勾地瞧着头顶墙壁发愣。听着叶莺均匀细长的呼吸声,不知怎么忽又想到白玛那莫名其妙的一吻,更是心猿意马,连忙默吟《天命宝典》,强压那一丝若隐若现的信念。

如此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许惊弦好不容易有些睡意,朦朦胧胧间才阖上双眼,耳边又传来叶莺断续呢喃的梦话,时而语声惊恐:“猫儿快来,好多老鼠啊……”时而凄楚仓皇:“爹爹,你何时接我回家啊……”时而傲气凌人:“这里是我的土地,所有人都是我的臣民,我就是你们的公主……”时而坚定不移:“师父,我一定会完成你交托的任务……”许惊弦顿时又清醒过来,恨不能拿个封条堵住她的嘴,又想到她曾说起无父无母,难道是亡国后的落难公主?更对她的身世猜疑不定。最后再听到一句恶狠狠的话:“臭小子,给本姑娘把鼻子伸过来……”复又觉得好笑,在心里低低嘀咕一句“女魔头”,意识渐渐模糊。

这一夜,好长。

第二日一大早,许惊弦便被叶莺叫醒。“起来起来,我们快走吧。”

许惊弦睁眼看到天色尚黑,气得咬牙:“这么早去捉鬼啊。”

“嘘,我可不要见到那店小二的嘴脸……”

许惊弦无奈起床。匆匆梳洗后随着叶莺摸着黑蹑手蹑脚下了楼,悄悄去马厩牵了马儿,唤来扶摇,离开了客栈。心想明明给足了半年的房钱,却还要像做贼一样逃走,天下滑稽之事,莫过于此。

两人驰马过了泸州城,天色方亮,再往南行就是叙永府,而清水小镇就在叙永府南边的营盘山下。许惊弦思乡情切,恨不能像扶摇一样背生双翅,立刻飞回清水镇。但又不愿意对叶莺泄露真实身份,思索着应该想个什么办法,好让她跟着自己绕道回乡,却又并不会察觉自己的意图。

看着周围依稀熟悉的景物,许惊弦不由想到四年前被日哭鬼掳走的情形,记得自己还曾在那个山洞前扑蝶摘花,玩得不亦悦乎,浑不在意日哭鬼要吃掉自己的威胁。如今年纪渐长,亦习得一身武功,但随行之人却依旧与擒天堡有关,虽然由一个食童恶人换做另一个“女魔头”,却是凶残依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人生命运的难以揣度,由此可见一斑。偷偷侧目望一眼叶莺,心想她对动物那么好,不知会否因此戒食动物之肉,从而生出吃人的嗜好?不由暗暗失笑。

许惊弦昨夜睡得极不安稳,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在马背上打瞌睡。

忽听叶莺惊讶道:“这马儿怎么回事?莫非是病了么?”只见叶莺座下马儿无精打采,四蹄发软,不断打着响鼻,果然像是生病的模样。

叶莺急得慌了手脚,摸摸马儿的前额:“也没有发烧啊。马儿啊,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回答她的是一声有气无力的马嘶,自然听不懂。

许惊弦被她逗笑了:“你当马儿也像人一样么……”才说了半句话儿,忽觉身下一软,险些跌落,他的坐骑亦有些不对劲了。

许惊弦登时清醒。一匹马儿偶尔患病尚有情可原,但两匹马儿同时出问题便蹊跷了,多半是人为之功。

他环视四周,目前正处于盘绕的山道之中,晨雾缭绕,并不见人影。于此荒山野岭,正是打家劫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