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明将军
15625700000247

第247章 刺明计划(1)

许惊弦落入舱中,目不视物,唯听得头顶上飞羽破空之声与掌风呼响不断,原来是扶摇见主人遇袭,奋不顾身与陈长江缠斗在一处。

许惊弦知道陈长江武功不凡,虽不及自己亦相差不远,担心扶摇有失,奈何穴道被制,全身酸软无力,只好拼尽力气发出哨音令扶摇离开。但哨声响至一半,耳中已听到鹰声尖唳,高飞远去,怕已伤在陈长江手里。他不明扶摇伤势如何,心头大是着急,正待拼力挣扎,漆黑中忽有一只大手无声无息地探来,稳稳卡住他的脖颈上。那手掌厚实,却寒如冰柱,尤其粗壮的一根姆指正按在他喉头廉泉穴上。

“若敢大叫,立时便拧断你的脖子。”声音虚浮无力,却是蕴含杀机。

许惊弦受制于人,不敢挣扎,低声问道:“你是谁?”

“吴少侠明知故问,岂不太小看我们的智慧了?”陈长江纵身跳入船舱中,船板随即合上。

情急之下,许惊弦手脚忽生气力,奋然拨开喉头的大手:“你把扶摇怎么样了?”原来他虽被陈长江连点两处要穴,但体内残留着蒙泊国师七十余年的真气自然生出反应,已将袭击之力卸去大半。

舱中人惊噫一声,滑下的拇指又重重点在许惊弦胸口膻中穴上。他不但在黑暗中认穴奇准,指力沉雄更胜陈长江。许惊弦闷哼一声,再也难动分毫。腰下一轻,显锋剑已被舱中人拿去。

陈长江笑道:“吴少侠不必担心,你那鹰儿只是受我一记劈空掌风,应无大碍,如今还阴魂不散地跟着船儿。你若是乖乖地合作,或有机会重见到它。”

许惊弦恨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同样的话,我倒也很想问问吴少侠……”舱中人说话间已擦亮火石点起一盏油灯。许惊弦抬眼望去,不由一怔,此人三十几许,虬髯满面,目光炯炯,正是从杜府后院钻入马车的那个灰衣人。

船舱不大,角落里堆放着许多杂物,中间摆着一张木床,灰衣人横卧其上,盖着一床棉被。看他面色苍白全无血色,似是受了重伤,眼神却是犀利如箭,脸上隐露杀气,不怒自威。许惊弦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必会惹来对方致命一击。

灰衣人说话缓慢,吐字却是清晰无比,无形间给人极大的压力:“杜府后院中,你自以为闪躲得快,却瞒不过我的眼睛。再与陈兄一合计,便知你意图,所以才请陈兄将你诱上船来问个明白……”一语未毕,蓦然呛咳几声,张嘴吐出小半口鲜血来。

许惊弦心中更惊,此人受伤如此之重,刚才那一指却依然能力透穴位,只因使劲过度,再次引发伤势。但可看出其武功更远在陈长江之上。

陈长江道:“三香阁中,吴少侠与丁先生合演的一出戏果然精彩,连我都差点信以为真你与擒天堡毫无瓜葛。”语气转冷:“擒天堡有何计划?前面是否还有人接应你?你若想活命,便如实召来。”

许惊弦暗呼冤枉,自己无意间撞破他们的行动,根本不知这个灰衣人是何来历。至于擒天堡的什么计划,更是无从谈起。不过听陈长江的语意,他投靠擒天堡绝非真心,显然另有目的。此人外表肥胖,看似庸碌,令人不生戒备,何曾想武功高明,心计亦是如此之深。能让陈长江与灰衣人这等高手为之效力,幕后的主使者必非寻常。

陈长江见许惊弦沉思不语,冷笑道:“你不要以为闭紧嘴巴就可蒙混过关。惹得我不高兴便一掌杀了,然后绑块大石沉入江底,神不知鬼不觉,丁先生也救不了你。”

许惊弦叹道:“我说与擒天堡全无关系你又不信,还能有什么办法?”

灰衣人缓过一口气,揭开棉被慢慢按抚右腰:“若非擒天堡的指使,你去杜府后院做什么?”在他的腰间大横穴附近,一道青黑色的掌印深陷入肌肉中,望之触目惊心。大横穴属于足太阴脾经,所以导致双腿临时瘫痪,难以行动,只能静卧于床。

许惊弦沉默不答。心想此人武功如此之高,却不知是何人能伤得了他?

灰衣人随手拔出显锋剑,但见剑身清亮如水,剑刃透出精芒,不由微吃了一惊:“好剑!如此神品,其主必不凡,只要吴少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便不再与你为难,你看如何?”

许惊弦无奈道:“在下只是路过杜府,绝无他意。”

灰衣人面呈微笑:“我有个朋友最擅察言观色,任何谎言都瞒不过她。我虽只学了她一分的本事,却也能分辨出吴少侠这句话大有不尽不实之处。”

许惊弦不愿泄露日哭鬼的身份,只好继续沉默。再说日哭鬼本亦是擒天堡的重要人物,一时真是百口莫辩,哭笑不得。

陈长江以目光询问灰衣人,横掌一切,摆出杀头的姿势。

灰衣人摇摇头,眼神凌厉,语气责备:“一味嗜杀,难成大器,与那些打家劫舍的强盗又有何区别?你已沾染太多帮派习气,需得好自反省。”

陈长江尴尬道:“如此也好。那姓丁的极其看重这小子,留着或有用处。若是擒天堡追来,也可当作人质。”

灰衣人长叹一声:“艺不如人也还罢了,若还要靠胁迫人质苟且偷安,真是羞煞人也。如果当真逃不掉,拼了就是,嘿嘿,倒要看看擒天堡能用多少弟子来换我的性命。”

陈长江道:“小弟死不足惜。但你手里掌握着重要情报,岂能轻言生死?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回去传信。”

灰衣人揶揄一笑:“我若死在擒天堡手里,局势也就明朗了。那丁先生智谋出众,必能看出这一步,所以他不但要我死,还必须要我死在与擒天堡无关的意外,倒也确实难为他了……”

许惊弦越听越惊讶,看来灰衣人来自于擒天堡的敌对势力,陈长江只是负责接应。此人自视颇高,笑谈生死,败而不馁,落拓而不失雄心,当是个人物。也不知他掌握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情报,惹来丁先生处心积虑的追杀。

灰衣人转向许惊弦:“看吴少侠此刻的神情,我倒有几分相信你确实与擒天堡无关了。但为恐泄露痕迹,只好委屈你一夜,明早到了渝州再放你如何?”

许惊弦分不清灰衣人是否有意如此说,好套得自己的秘密,尚未答话,忽觉船身微晃,随即传来一声闷哑于喉的惨叫声。

陈长江脸色一变,腾身而起由舱门钻出,动作一气呵成,轻便迅捷,半点也不似一个三四百斤重的大胖子。

灰衣人眉头一皱,他伤势发作不便动身,只好抬剑抵住许惊弦的咽喉,以指按唇示意他噤声,吹灭油灯,舱房内顿时又陷入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第二声惨叫又传入耳际。

陈长江上得船头,两名飞鸿帮众已倒在血泊之中,皆是喉间被利器割断,立时毙命。一道淡淡的人影在船上纵跃如飞,形同鬼魅。

陈长江惊怒交集,才一迟疑间,但见那人影手上银光一闪,掌舵的那名手下发出一声惨叫,倒落江中。

陈长江怒喝一声,朝那道人影扑去。来敌避而不战,转而袭击另一名飞鸿帮徒。小船不过弹丸之地,那道人影却在方寸间腾挪游移,陈长江连连出手,却连对方的衣角也未碰到。惨叫声接连不断,眨眼前陈长江手下损失殆尽,小船失去控制,在江流上打着转。

天色已黑,朦胧月色投映在江水中,反射着锦遴流光。船外夜景凄迷,船上却是血腥弥漫。那道人影终于停了下来,与陈长江分立小船两头。

陈长江稳住身形,沉声道:“我飞鸿帮已加入擒天堡,既然同是一家人,叶莺姑娘又为何下此毒手?”

来人正是那黑衣女子,依旧黑纱罩面,左右手上各有一道银光环绕,一对深瞳透着冷酷的杀机。她环视左右,轻轻抖动双手,似乎要把手上的血腥甩去,眼望陈长江,淡淡道:“现在陈帮主可以把人交出来了吧。”夜风劲吹,玉人独立,却令人不寒而栗。

陈长江深吸一口气,右手抚在腰间刀柄上,暗将内力提至十成,口中却道:“人都被姑娘杀尽了,还要我把谁交出来?”

“本姑娘懒得听你啰唆,你若喜欢讲道理,回去给丁先生解释吧。”

失去控制的小船顺江往下游飘去,陈长江心知一旦回到涪陵落入擒天堡的重围,绝无幸理,抬脚将铁锚踢落江中。眼前一花,对方已疾扑而上,随即就是一连串的兵刃交击声。

许惊弦在舱下早就听出那名叫叶莺的黑衣女子的口音,想起三香阁中她对自己的古怪态度,本还以为她是来找自己麻烦。听了与陈长江的一番对话后,才大致猜出她要找的人是灰衣人而非自己。此女偷偷掩上船来便不分青红皂白连杀数人,心狠手辣世所罕见,由此也可见擒天堡对灰衣人势在必得,自己糊里糊涂卷了进来,如今动弹不得,须得想个办法脱身。

忽听头顶陈长江一声惊叫,掌中长刀已脱手飞出,随即单膝着地,已被制伏。许惊弦心头暗凛,叶莺的武功比他想像的更加厉害。

叶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我道敢来擒天堡做卧底的,至不济也有些三脚猫的本事,却未想到陈帮主如此不堪一击。”

陈长江愤然道:“我当你是同僚手下留情,你却冤枉我是卧底。”

叶莺嘻嘻一笑:“原来是小女子冤枉了陈帮主,这便给你赔罪啦。”只听到格格一响,陈长江痛得闷吸一口气。

叶莺故作惊讶:“哎呀,小女子笨手笨脚,不小心弄断了陈帮主的胳膊,一定很疼吧。”原来刚才那记声响竟是骨节错位时所发出。

陈长江大叫道:“你这女人不辨是非,快带我去见丁先生……”话音未落,又发出一声惨呼,另一只手也被叶莺折断。

“这一下可不是不小心哦,而是陈帮主瞧不起女人的代价。”

“你到底要如何?”

“很简单,交出我要的人,留你一条命。”

“船上除了你我再无他人,我实在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想不到陈帮主手头不硬,嘴却硬得要命。嗯嗯,真得是很要命。”

“姑娘若是不信,尽管去搜。”

“船舱漆黑一片,小女子很是害怕,还是请陈帮主把你的朋友叫出来吧。”

“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就把我杀了。”

“我这腕间双环名叫‘眉梢月’,虽然锋利,却也过于小巧。像陈帮主这么壮硕的身材,一小块一小块地割肉只怕要割到天明。嘻嘻,小女子很想和你打个赌,看看需要割多少环才能把你的朋友引出来……”

许惊弦听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听叶莺语笑嫣然,浑若天真无邪,下手之狠却足令须眉汗颜。他虽恨陈长江偷袭,但此刻却佩服他的硬气,若是自己手足能动弹,必会出手相救。忽觉身上一轻,穴道已被解开,灰衣人又将显锋剑交回许惊弦的手里,在他耳边道:“此女出手歹毒,小兄弟若不是擒天堡的人,必被她杀人灭口,这就逃命去吧。”

许惊弦一怔,压低声音道:“我与你联手,当可退敌。”

“我身负重伤,无法动手。只怕小兄弟还不是她的对手,你若真有心相助,我便引她入舱,你去船头救陈兄,在下永感恩德。”

江涌浪急,掩去了他们的说话声。许惊弦有感于灰衣人的义气,暗暗定下主意要救他与陈长江脱险。

灰衣人长吸一口气,扬声道:“我身中丁先生的掌力,双腿难以行动,请叶姑娘放过陈兄,下船舱来找我吧。”

“确定大哥在船舱里面就好。”叶莺娇声道:“孤男寡女同处暗室,传出去可不好听。大哥还是安心养伤吧,一会儿自然有人陪你。”随即传来沉重的铁链声,叶莺将铁锚提起,小船重往下游飘去。

灰衣人叹道:“为免受擒天堡毒刑,我还是自断经脉,好歹落个全尸吧。”

叶莺却笑道:“如果大哥还有能力自断经脉,小妹也不勉强。”

“至不济也可凿船跳江。”

“阎王殿上大哥可得说清楚,是龙王要了你的命,可不是小妹,擒天堡亦不必承担罪名。”

灰衣人见叶莺不上当,忽又高声笑道:“叶姑娘不来相见也好。看你行事毒辣,想来亦是丑如嫫母,免得污我双眼。”

陈长江大声附和道:“不错不错,若不是她长得如此丑陋,吓得我十成功力去了九成,又怎么会被轻易制住。”

叶莺骂道:“死胖子还敢胡说八道。”不知她又用了什么手段,只听到陈长江连声呼痛。

灰衣人哈哈大笑:“我只道美人可倾国倾城,如今才知丑人更胜一筹。擒天堡从此不用费一兵一卒,只需派姑娘上阵,敌人必是丢盔卸甲,闻风而逃……”随即又是连声呛咳。不知是有意诱敌还是替许惊弦解穴时牵动内伤。

叶莺大怒:“死到临头还嘴硬,看本姑娘剜了你的眼珠。”一掌拍出,船板登时四分五裂。叶莺一跃而下,却突见纷飞四散的碎木片中,一道灿亮的剑光直指向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