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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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赌命玉髓(5)

金千杨心气极高,看童颜比自己还要小几岁,偏偏神情中不可一世,早瞧得不耐烦,大喝一声:“待小爷给你一刀后,请蒙泊国师给你超度吧。”一刀捅向童颜背心,金晋虎不料侄儿如此莽撞,阻拦不及,恐他有失,一摆长刀随之冲上。众镖师这一路小心翼翼却不见敌人,早憋得久了,除了罗一民与两位武功较低的镖师未动,其余几人齐声高呼,抽出兵器围了上去。

有了“金字招牌”镖师的支持,顾思空再无顾忌,一举短剑,猱身上前,他见过童颜出手,不敢轻敌,这一下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幻影迷踪步法疾若闪电,比众镖师后发先至,短剑刺胸、右腿撩阴,瞬间已至童颜身前。

童颜凝立原地不动,眼看要被乱刃分身。忽有一道雪亮的光芒从他怀中迸出,同时扫起大堆积雪,一时雪影漫天,犹如风暴袭来,令人眼迷心乱,金氏叔侄与几位镖师的乱刀全砍在空处,而顾思空与童颜的两柄短剑却实实在地硬拼了一记。

当然一声大响,顾思空与童颜各自飘身退开五步。众镖师一击不中,亦退后调息,静待下一次出手。

顾思空心头大定,他本还担心鹤发趁机出手偷袭,刚才那一剑只施出了七分力道,但就算童颜猝不及防在围攻之下影响发挥,与自己的武功也不过半斤八两。看来除了轻功稍高,真实武功也不过如此。

“且住。”鹤发快步冲入战团,隔开顾、童两人。他刚才眼看童颜遇险,却只是轻叹一声并未出手,也不知是信任徒弟的本事还是恪守自己不遇生死之事不显露武功的诺言。但一向神情悠然的鹤发此刻脸色却是无比凝重,眼中闪出一丝冷崚之色,望着童颜一字一句地道:“你想做什么?”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儿性情乖僻,武功高绝,从来都是剑必沾血,可是刚才一剑出手却仅仅迫退诸人,必有所图。

童颜不自然地一笑:“师父答应过我,我有机会做五次自己想做的事,这不过是第二次而已。”

“五次之后呢?”

“要么弑师后自立门户,要么自尽以谢师恩。”

“你确定要第二次自做主张么?莫忘了当年拜师时你曾按族中最残酷的方法立下毒誓,一旦违诺,将会死得苦不堪言。”

童颜略做思考,决然道:“我一定要见蒙泊,请师父成全。”

鹤发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事到如今,我还能阻止你么?”

童颜突然跪伏于地:“上次在京师,徒儿就想一见明将军,但被师父强行阻止。一路上后悔不迭,坐立不安。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蒙泊,还请师父恕我不孝之罪。”

鹤发低叹一声不语,似是默认。

童颜继续道:“师父还曾说过只要徒儿确定做一件事,你必会全力支持。我知道师父是蒙泊国师曾单独见过的人,一定有方法让他出关。”

“即使我能劝他出关,也未必肯见你。”

童颜诡然一笑:“但他一定能见到我的剑。”

鹤发十分难得地皱起了眉头,仿佛遇见了一件极其为难之事,思索良久后才肃然点头:“好吧,我帮你这一次,希望我们都没有忘记彼此的誓言!”

顾思空等人听着鹤发师徒这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皆不明所以。只觉得气势完全被对方所夺,奈何不知如何插言。

童颜起身面对顾思空:“你可敢与我打个赌么?”

顾思空漠然道:“你要如何?”

童颜手腕一翻,亮出一个红色的小匣子,正是从罗一民手中抢来的“天脉血石”,轻声道:“若是你赢了,这东西就还给你。”

顾思空豪然大笑:“想必我若是输了,性命也就没有了。”

童颜正色道:“既然是赌命,我必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我若输了,你也可以拿去我的性命。”

顾思空锐目如针:“怎么赌?”

童颜却像个做坏事的顽皮少年般促狭一笑:“顾大侠何必紧张,赌命并不急于一时,还要看师父是否有把握让蒙泊国师明早出关。”

鹤发沉思片刻:“我一会就去丹宗寺给蒙泊国师留书,吐蕃活佛闭关不同于中原高僧,并非不闻外事,应该没问题。”

“那就让蒙泊国师明早辰时正出寺可好?”

“便是如此吧。”

“好!”童颜缓缓扫视全场:“你们可以派出六个人,明早去见蒙泊。”

众人大奇,金晋虎见多识广,隐隐觉得不对头,金千杨却喝道:“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我们可没时间与你消遣,要打就打,真是啰嗦。”

童颜并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望着金千杨:“想必你算一个,还有谁参加这场赌命之局?”又望向金晋虎:“听刚才师父对这位老爷子的评判,既然对自己的前半生追悔莫及,大概也不会放过这个拼命一搏的机会吧。”这番话可谓是毫无教养,却说得振振有词,似乎唯恐别人不陪他玩一个好玩的游戏。

金晋虎老而弥辣,虽被童颜刺中要害,却不动声色:“老夫年龄大了,自然惜命。在不知童少侠要如何设立赌法的情况下,不敢贸然答允。”

“很简单,我会阻止你们六人前往丹宗寺,只要你们有一个人见到蒙泊,就算我输了。”

众人皆是一怔,赌法确实简单。童颜既然说是以命相搏,必会沿途全力阻止。虽说他武功隐高一线,但以一敌六,还能有几分把握?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

童颜续道:“这里到丹宗寺有十几里路吧,大概远了一些。按这位顾大侠的轻功来看,明日辰时差半炷香时分,你们六个人从距离丹宗寺五里处出发,这样算来,到达丹宗寺的时候正好是蒙泊国师出寺之时……”若是只听到这番话,必会以为童颜事事为诸人考虑,哪有半分生死之赌的样子?

顾思空大笑:“黄口小儿当真视人如无物了,我和你赌这一把。”

金千杨冷冷道:“我若赢了也不要你性命,留下血石然后给小爷磕个响头就行。”

童颜喜道:“还有谁参加?”

金晋虎暗忖毕竟自己是目前镖局首领,若不挺身而出实在说不过去。但他老成持重,偷看鹤发的神色,似乎只有对众人的惋惜之情,莫非早知童颜必胜?实在猜想不透其中玄机。

金千杨催促道:“二叔还犹豫什么?回去再受我父亲和哥哥的耻笑么?”

金晋虎念及被镖局当作“弃子”之事,怒意暗涌,昂然道:“算我一个。”

余下镖师面面相觑,罗一民只是摇头,看来尚未从方才的恐惧中恢复。有一人怯然发问:“为什么一定要六个人?”

童颜随口道:“因为我只会六招剑法。”旋即捂住了嘴,似有失言。看他这样子何似赌命之人,只能算一个初涉世事的孩子。

一位镖师挺胸道:“当年金二镖头救过我一命,自当追随。”受他一激,又有两位镖师站了出来。

童颜拍手而笑,似乎并不介意参与者是谁:“如此便说定了,今晚大家就在此处休息吧。”又指着罗一民等人道:“除了那六个人,你们都可以走了。”

金千杨怒道:“我们要走就走,你管得了吗?”

童颜哼一声,手抚短剑:“它不答应!”他神情刹那间变得漠然,仿佛赌局一定,他便再无须假做辞色,丝毫也不考虑对方可以毁约。

金千杨还要再说,顾思空拉住他:“待明日赢了赌局后再和他理论。”

鹤发去丹宗寺送信,一群人便在玉髓关中住下。这场赌局看似随便设下,但既然以生死相赌,其中凶险唯当局者自知。顾思空、金氏叔侄与几位镖师故意浑若无事地大声说笑着,童颜则呆坐一旁,对诸人的说话声入耳不闻,饿了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渴了就抓两把积雪,仿佛变成了一个苦行僧。直到鹤发归来,确认蒙泊已收到书信后,童颜才露出一分天真的笑容。

第二日清晨,童颜早早催众人起身,诸人往西行去,走了七八里路,童颜停下脚步,舔舔舔嘴唇:“就从这里开始吧。”看他一脸按捺不住兴奋的模样,似是期待已久。

眼看时辰已到,童颜眼射异彩,手抚短剑,跃跃欲试。

“诸位保重。”鹤发低叹一声,盘膝坐于一棵枯树下,口中喃喃有词。

顾思空与金氏叔侄互视一眼,突然大喊一声,六人方向不一,各自发力狂奔。原来诸人昨夜早暗中商量好,六人一齐出发,分路而行,就算童颜有三头六臂,一次最多也只能追上一个人。纵有伤亡,但必会赢得赌局。

顾思空相信自己是童颜的最大目标,便提议自己从荒岭中赶往丹宗寺,以便吸引童颜的注意力。他心高气傲,此举显得光明磊落,诸人亦无异议。

然而顾思空才奔出十余步,忽觉一道剑气尾随而至,他强提十二成功力,脚下不停,掌中短剑已反手迎向身后剑气。

双剑将交未交之际,童颜的短剑突然不可思议地乍变方向,绕了一道诡异的弧线,自下而上由会阴处倒攒而来。

这是一道线路奇诡无比、力道沛然无匹的剑气,阴狠而毒辣,狂暴而准确,高速奔跑中的顾思空根本无法闪避抵挡。

直到此刻,顾思空才知童颜隐藏了多少真正的实力,然而他已没有机会后悔。他只来得及看到童颜那一双冰冷而闪耀着兴奋的眼眸,死亡的气息已不容拒绝地攫住了他。在蚀入心底的绝望中,他还残存着最后一个念头:趁自己还有一份力量,全力奔跑到丹宗寺……

在顾思空最后残存的意识里,浮上心头的是鹤发对他的评判:当你感觉到真正的恐惧时,已没有机会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