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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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天机隐现(3)

小弦从沉思中惊醒:“老爷爷要走了么?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老人微微一笑:“老夫有一种预感,我们必会再见。”

小弦略有些不舍地抱紧老人:“我,我怎么称呼您?”

老人犹豫一下,道:“在下次见面之前,你只要记住我的话,无需记住我的人。”纵然一跃,从高高的城墙上飞下,稳稳落在鬼失惊面前:“无论江湖上对鬼兄有何评价,老夫亦敬你是个汉子。”再对小弦微微一笑,洒然而去。

鬼失惊拉住小弦的手,默然无语望着老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抬手止住欲上前围堵老人的官兵,那一双如临大敌的眼神中还隐隐流露出一分敬重与一分惊悸。

小弦早已在京师中转得分不清方向,鬼失惊带他重新到了幕颜街,已是傍晚时分,吴戏言早已不知去向。一路上小弦向鬼失惊问起那老人的来历,鬼失惊却只是闭口不语。

小弦想到鬼失惊刚才舍命维护自己,对他的观感大大改变,眼见天色已黑:“鬼叔叔,我有点饿了,刚才正好在赌场中赢了几两银子,一起去吃饭好不好?”他对鬼失惊毕竟还有些害怕,虽有请客相谢之意,却不明说,倒似是央鬼失惊陪自己去吃饭一般。

鬼失惊不置可否,依然是冷冰冰的表情,却带着小弦到了一家小酒楼中。也不要酒,仅是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反是小弦过意不去,看着价格估摸着怀里的五两银子又多叫了些菜肴。

两人默然吃了一会,鬼失惊忽然一叹:“这几****最好呆在清秋院中不要外出,若是再遇见这样的高手,我亦护不住你。”言语间颇为沮丧。刚才竭尽全力追赶亦未能触及那老人半片衣角,可谓是黑道杀手之王出道至令所受最大的挫折。

小弦眼珠一转:“我本还打算明天再来找那个‘君无戏言’,既然鬼叔叔这样说,我就不来了,但你要告诉我林叔叔入京城时说的那句话才行。”

小弦本以为鬼失惊必也不会轻易说出,权且一试,谁知鬼失惊略一沉吟,缓缓答道:“暗器王说:你是昊空门前辈全力打造之人,乃是明将军的克星。”或许在鬼失惊的心目中,这番话乃是无稽之谈,不需隐瞒。

小弦一震,虽然愚大师早透露过这意思,但林青公然宣称仍是令他措手不及:“明将军既然知道这事,为何还要让鬼叔叔保护我?”

鬼失惊淡然道:“我从不猜测明将军的意图,只需按命行事。”

小弦不得要领,心想明将军会不会另施计谋对付自己?转念一想,自己一个身无武功的无名小卒,本不值得天下第一高手放在心上。自嘲一笑:“鬼叔叔想必也不会信这样的话。”

鬼失惊一字一句道:“我本不相信,但现在却信了三分。”

小弦一惊:“为什么?”

鬼失惊并不回答,目光却盯在小弦脸上,直看得小弦心头发虚,垂下头去。蓦然醒悟:鬼失惊告诉这句话时,自己原应该大吃一惊才合情理,可自己刚才的神情分明表示对此事早有预料,自然被他瞧出了破绽。不由有些后悔,若是鬼失惊把此事再转告明将军,会不会改变明将军对自己的态度?

小弦心头忐忑,食之无味。鬼失惊本是慢条斯理吃着菜,见小弦停箸不食,亦放下筷子:“那就走吧。”

小弦连忙道:“鬼叔叔慢慢吃,我等你。”

鬼失惊忽道:“你可知我为何吃得这么慢?”

小弦茫然摇头。鬼失惊漠然道:“如果你曾被饿过半个月,也会如此。”

小弦心中涌起一种对鬼失惊的同情:这个人人惧怕的黑道煞星,是否也有外人所不了解的痛苦?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重新拿起筷子:“我陪你再吃些好了。”

鬼失惊似乎感应到小弦的心思,嘿嘿一笑:“男子汉大丈夫,岂可为了一些小事茶饭不思?小弦你说对不对?”

小弦点点头,放开心怀大吃起来,将几盘菜吃得精光。又抢着付了账。

鬼失惊带着小弦回到清秋院前三十步外停下,示意小弦独自回去。小弦忍不住问道:“鬼叔叔,你要保护我到什么时候?”

鬼失惊道:“将军的命令是直到你碰见暗器王为止。”

小弦嘻嘻一笑:“那你自己怎么想?”

鬼失惊转身离开,冷冷抛下一句话:“你听到那句话后的反应我不会告诉将军,但如果日后你我是敌人,我亦不会放过你。”

小弦听到鬼失惊这丝毫不通人情的语气,刚刚产生的一丝好感几乎在刹那间荡然无存,可又觉得他话中似乎仍有一些惜护之意……呆在原地看着鬼失惊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竟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

小弦回到房中,平惑正坐在床前发愣,见到他面露喜色:“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急死我了,还挨了公子一顿骂。明天无论如何不能放你走了。”

小弦笑道:“平惑姐姐不要生气啦,我已见过‘君无戏言’了。”

平惑听小弦叫一声“姐姐”,也不与他计较了:“姐姐没有骗你吧,你可问出答案了么?”

小弦心想虽然知道了答案,这其中的过程却是三言两语也说不完。正要绘声绘色地讲述一番,却听宫涤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平惑姑娘去忙吧,我和小弦有话说。”

小弦大喜,上前拉住宫涤尘的手:“宫大哥,我好想你啊。”才分别半日,却已对宫涤尘有难舍难分之感。

平惑乖巧地答应一声,出房而去。宫涤尘拉着小弦在床边坐下,沉声问道:“那个老人是谁?”

小弦惊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宫涤尘淡淡一笑:“鬼失惊追了半个京城依然无功,这可算是今日京师最大的新闻了,我又岂能不知?”

小弦这才知道京师里果是遍布耳目:“我不知那老爷爷是谁。他也不告诉我姓名。”心想自己虽然答应老人不把他说得话告诉别人,但宫大哥却不是“别人”,若是他问起,自己是否应该如实说呢?

宫涤尘喃喃道:“能有如此武功者,天底下也没有几个。看来应该不假了。”

小弦脱口道:“你是说林叔叔说得那番话不假么?”

宫涤尘身体微震:“你知道了?是那老人告诉你的么?”

小弦摇摇头:“是鬼失惊告诉我的。”又反问道:“难道宫大哥你也相信这句话?”

宫涤尘望着小弦良久,缓缓伸出手来:“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我们都是好兄弟,对不对?”

小弦与宫涤尘双手相握,心怀激荡难以用言语表述,唯有重重点头。宫涤尘能如此说,自然报定了就算明将军日后改变主意,亦要全力相助小弦的心思。

宫涤尘并未再问起那老人之事:“我此次来京本为替吐蕃求粮,明日一早要护送粮车出京,可能要两三日后才回来,这几天你就乖乖呆在清秋院中,不要再出去了。”

小弦想到那老人亦劝自己要多读书,这几日不如就留在磨性斋中:“嗯,我这几天一定乖乖的。”他心里舍不得宫涤尘:“宫大哥今天晚上陪我睡吧。”

宫涤尘一愣:“我不惯与人同睡,陪你晚些可好?”

小弦大失所望,转念想宫涤尘诸事缠身,自己岂能不分轻重缓急:“那也不必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宫大哥明天要走,早些休息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宫涤尘含笑点头,又陪小弦聊了一会,匆匆离去。

平惑入房来,唱戏般拖长声音道:“小弦,燕窝粥来了……”

小弦嘻嘻一笑:“原来苹果改名叫燕窝粥了。”

平惑也不生气:“怎么不叫姐姐了?”

小弦双手叉腰道:“说好只叫一声,你可不要太贪心。”

“哼,亏我对你这么好。”平惑无奈,点着小弦的额头道:“总有一天让你这小鬼就范。快趁热喝粥吧,公子特意让我炖给你的。”

小弦笑道:“我们走着瞧。”望着那碗燕窝粥发愣,刚才与鬼失惊在酒楼中实在吃得太饱,此刻全无半分食欲。灵机一动:“我对苹果也很好啊,这碗燕窝粥给你吃吧。”

平惑吓了一跳:“我们下人可不能随便吃这些好东西。”

小弦低声道:“我不说,你不说,谁能知道?再说我在外面吃过了饭,现在一点也不饿,若是你不吃岂不可惜。”

平惑毕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吞一口唾沫:“你可千万不要对人说,不然挨骂还是小事,弄不好就赶我回家了。”

小弦举手发誓:“我要是对人说了,天诛地灭……”

平惑一把掩住小弦的嘴:“不许胡说八道,好端端地发什么毒誓。哎哟……”却是小弦趁机咬了他一口。

看到四周无人,平惑几口把燕窝粥喝下肚去,抹去嘴边的粥痕:“怎么没有什么味道?”

小弦大有同感:“是啊,我昨天也好奇怪……”连忙又掩住嘴巴,如此说岂不承认自己以前从未吃过?

平惑根本未在意小弦的“漏嘴”:“你今天去见‘君无戏言’,可有什么好玩的事,给姐姐说说。”她平日足不出户,对外界的事情十分好奇。

小弦昂头腆胸,把今日见闻细细道来,顺便温习一下从吴戏言那里学来的几句俚语,至于老人在城墙上对他讲得一番话自然不会说出来。

平惑听到小弦在赌场中连胜三局,惊得大睁双眼:“这话你可千万不要对公子说,公子最忌下人赌博,前个月花匠老李就是因此被辞退了。”

小弦笑道:“你当我是小赌鬼么……”却见平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心中略有些不快:“听我的故事你竟然想睡觉,我不讲了。”

平惑甩甩头:“奇怪,怎么突然困得厉害。好小弦,你继续讲嘛。”

小弦再说几句,刚刚说到鬼失惊紧追老人,正是最精彩的时候,却见平惑睡眼蒙眬,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心头有气:“不说了,你去睡觉吧。”

平惑拍拍额头,实在支持不住:“好弟弟不要生气,姐姐明天再听。”

小弦哼一声,自己脱衣躺在床上,背对平惑给她一个不理不睬。平惑又说几句好话,摇摇晃晃地走了。

小弦躺在床上,思潮起伏。正如宫涤尘所言,他虽然终于打听出了林青所说的那句话,确是徒乱心神,全无益处,猜想着明将军的意图,百思不解。又想到那神秘老人的一番话,难道吴戏言真是瞧出自己以后会有什么惊人的成就,所以才故意订下二十年后给他万分之一财产的条件,而老人亦正是因此才特意来见自己么?愚大师说自己是明将军的命中宿敌,难道会成为泰亲王一般明将军的朝中政敌?可是,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连他自己都没有一点把握,他们又如何得知?更何况,算起来二十年后明将军都已是七十高龄的老人了……正想得头疼,忽觉室内一阵轻风拂过,灯光下一条人影映在墙上,正缓缓朝自己走来。

小弦一惊,转过身来,却是乱云公子郭暮寒。

乱云公子脸色乍变,旋即恢复过来:“小弦还没有睡啊,我来看看你。”

小弦不疑有他:“公子好,我一时睡不着,正好你陪我说说话。”

乱云公子笑道:“你今日可算是大出风头,不过明天可不许再乱跑了。”

小弦连连点头:“明天我去磨性斋读书。”

乱云公子欣然道:“正该如此。明日我在磨性斋中等你,也好磨一磨你的玩心。”上前亲热地揪揪小弦的鼻子:“你还未睡,平惑怎么不陪你,这小丫头偷懒,定要数落她两句。”

小弦忙道:“不管平惑姐姐的事,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才让她先回去的。”

乱云公子道:“燕窝粥喝了么?”

小弦不敢说是给平惑喝了燕窝粥,夸张地拍拍肚皮:“我喝了两大碗,好饱啊。”

乱云公子大笑道:“吃饱了就好好睡觉吧,不许胡思乱想。”又陪小弦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去。

第二天一早,小弦用过早餐后就来到磨性斋。乱云公子早已等候,对小弦淡淡打个招呼:“‘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这是什么意思?”

小弦怔住,心想乱云公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善问”太令自己头疼。乱云公子见小弦目瞪口呆的样子,解释一番道:“这是《中庸》里的句子,学之可教你立身天地,俯仰无愧,不可不知。”一指桌边放着的几本书:“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不妨多看看这些书。”

小弦连连点头,心想一定要好好多读书,免得又被问得张口结舌。

乱云公子又问道:“‘去火则刚。激水而升,弛悬动静,方可归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弦在《天命宝典》看过这句话,立刻答道:“这是用冶金之术比喻事物皆有两面性……”

乱云公子脸上惊容微现,点点头道:“你竟然知道这句话应该从冶金术中求解,想必连《金鼎要诀》这等杂学都看过,倒是令我大吃一惊呢。”

小弦不知那《金鼎要诀》是什么东西,却不愿让乱云公子小瞧,胡乱应承几句。

乱云公子又问了一些问题,小弦大多不知,偶尔遇上《天命宝典》中的句子,立刻挺胸解答。乱云公子一口气问了十余个问题方才停下:“今天你已大有进步,想必昨日受益匪浅,明日我再考你吧。”微笑着离开磨性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