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猎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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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佐与汉奸

古柳镇是一座古镇,据说这座古镇的历史能够追溯到大唐时代,镇前有两株千年古柳,傲立在绵绵风雪中,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奔古柳镇而来,皇协军步伐整齐地走在前面,气势汹汹的日本宪兵队走在后面,大约有几百人,顿时之间,整座古镇的气氛都有些令人窒息。

信田家康骑着大洋马走进古柳镇的时候,立刻觉出古柳铺的与众不同,这里的一草一木,好似磁石一样紧紧地吸引住他的目光。他先是瞧着一座破旧的老店,好似着迷一般,骑着大马围着这座古老的酒馆来回转了三圈,依然意犹未尽,踌躇满志。

信田家康的名字是父亲取的,他的父亲是一位日本浪人,曾经在八国联军的时候来过中国,他父亲崇拜大和民族的中的一位响当当的角色德川家康,因此他的名字也用家康来命名,他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院,因为父亲是一个无业浪人,所以,他在学校读书的时候,经常被同学耻笑,进入军界之后,仕途并非一帆风顺,七七事变之后,被派到关东一隅,驻任五马县城的指挥官。其实,他对中华民族的历史异常地着迷,他的兴趣是到处收集中国的古玩古物,能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语,是一个地道的中国通,他对日本侵华的手段做过很细致的研究,很可惜,他写的那些报告从来都没被重视过,他的报告也从来没有摆到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的桌案上。

信田家康来到古柳镇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很神秘。他今天没有穿军服,而是穿着一身便装,带着便衣,伪军,鬼子,兴师动众地离开五马县城,一路赏着红梅傲雪,兴致高昂地来到了古柳镇。

此刻的信田家康如果没有那群虎狼般的鬼子保护,和一个教书先生没什么两样,骑着一匹黑马,戴着一副圆框的玳瑁眼睛,他的脸刮得很干净,穿着一件臧青色的长袍,下面是一双长筒马靴,头戴一顶暂新的礼帽,他的皮肤很白润,手指也不粗糙,一点都没有军人硬朗而刚毅的外形。

镇上最阔绰的宅院是王老财家,庭里原外已经打扫一新,大门四敞八开,张灯结彩的,专门为了迎接皇军进村。王家大公子穿着一身笔挺的日本军官制服,喜气洋洋地迎了出来,笑咪咪地和鬼子们亲热地打招呼,“哦哈呦,哦哈呦。”这家伙名叫王学贵,年近不惑,早年曾经留学日本,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除了会讲几句绊绊磕磕的鬼子话,就是逛窑子,耍牌九,几乎没学到什么象样的本事,他的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大长脸,黑眼圈,一双三角眼白多黑少,是一个阴损狠毒的角色。

王大公子的殷勤并没有讨得信田家康的欢喜,相反,他非常地讨厌这种阿谀奉承,奴颜媚骨的小人,或许是这种不喜欢趋炎附势的性格,使他在军事指挥方面的才华没有得到关东军的重用。

不过,王大公子是信田的翻译官,即使有点狗仗人势,那主人也得对这只狗另眼相加。

王大公子一直将鬼子的队伍带到门前,信田大佐赞赏地说道:“王桑,你的家很漂亮。”

王家大宅座落在一条深巷之内,是古柳镇最大最气派的院子,里外三层院落,后面还有个大花园,门前植着几大排古柳桑槐,好似天然的拴马桩,而且门楼高大,琉璃碧瓦,门前还蹲着两头青石狮子,相当的威武有度。

“报告大佐,卑职曾经在东京留学,非常地仰慕大和民族的文化,大和民族是一个非常骄傲的民族,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王大公子说话的时候,站得笔直,好像是戳在地上的标枪,但是他眉飞色舞地样子,简直让信田家康有点恶心,不过,他还用的着这条狗,因此对他颔首微笑,笑而不语。

王大公子很会见风使舵,溜须拍马,他一口一个卑职,俨然已成了信田大佐的心腹,他接着说道,“大佐阁下的汉语是我见过的皇军中,最流利和熟练的,想必大佐先生在辛勤就读的时候,一定是一位勤奋好学的将军,饱读诗书的博学之士,卑职十分地钦佩。”

信田家康微微一笑,有时候这种溜须拍马的小伎俩并不惹人讨厌,还很舒服,这种人养在身边是一条狗,放出去就是一条狼!

“王桑,你过奖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信田家康的语气也甜蜜起来。

王大公子也得意而神秘地说:“请大佐随我来,我听说大佐对中华的历史文玩颇有研究,我略备薄礼,不成敬意,保证不会让大佐失望的。”说完,这家伙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带路,信田家康一催战马,怡然自得地走进王家大院。

院子里面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露出排列整齐的青色方砖,正堂屋檐上的琉璃瓦斑斓照人,堂前站着一大群人,都是王老财和他的小老婆,还一群丫鬟和老妈,穿得都是花里胡哨的,像是窑馆里的娘们。

为首的是两个妖艳的小娘们,这是王老财的两个小老婆,后面跟着一个佝偻脊背的小老头,这小老头生得尖下巴,斗鸡眼,吊死鬼的眉毛,穿着团花袄,厚底棉布鞋,戴着一顶瓜皮小帽,眉心之上安着一块翠绿的美玉!

信田家康甩镫离鞍跳下马来,他很了解中国人的习惯,迈步上前,双手握住王老财的手,亲热地说道:“老人家,你好吗?”

王老财有点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身体有些颤抖,没想到信田大佐是一位平易近人,谦逊随和的指挥官。王大公子给他们做引见的时候,王老财的身体几乎佝偻成了一只大虾。

王大公子说:“爹,这是信田大佐,大佐阁下,这是我爹。”

信田笑咪咪地和王老财握了手,好似这里的主人一样,搀扶着王老财的手走进了正堂,一直到前厅落座。王学贵跟在后面,腰杆拔得笔直,俨然已成了太佐的左膀右臂。

厅中闪耀着珠光宝气,一张八仙大桌摆在诺大的寿联前面,寿联前还设有一张供桌,摆设着香火烛台,五色点心,弄得厅堂里面香烟缭绕,乌烟瘴气。供桌的两旁各有一张乌木官帽椅,空着没有坐人。王老财请大佐上坐,其实那两个位置是给王家辈分最高的长者安置的座位,信田毫不客气地落坐,但是王老财却不敢坐,而是站在一旁,好像信田是王家的老祖宗一样。

大桌上摆着几样东西,隐隐透射出岁月的光辉,那是沧桑的时光侵润在宝物上散发出的特有的痕迹。

信田家康扫了一眼那几个物件,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耳听王老财结结巴巴地说:“信,信田太佐,这是为您准备的礼物,请大佐笑纳。”

信田微微一笑,“王桑,这是你的意思?”

王学贵立刻像猫一样窜了过来,“大佐先生,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信田家康摇了摇头,“我大日本皇军,军纪严明,我怎么会收你的礼物,我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王桑,把你的这些宝贝收起来吧。”

听信田大佐这么说话,王老财有点惊慌失措,倒是王学贵很会见风使舵,他甜蜜地说道:“大佐先生,这不是送给一个大日本帝国军人的礼物,这是送给朋友的礼物,大佐先生现在不是军人,是我们的朋友,是王学贵的朋友,朋友之间馈赠礼物总可以吧。”

信田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要西,王桑,你的礼物非常的独特,我很喜欢。”说完,他双手一伸,从长袍里面抽出一对暂新的小手枪,这是一对南部十四手枪,俗称王八盒子,射击精度高,杀伤力大,但是穿透力很弱,配有八发弹夹,是将校级的佩枪。

信田家康将这对王八盒子轻轻地摆在桌案上,说道:“中国有句古话,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对小东西送给王老先生,当做礼物,否则,我将寝食难安,受之有愧。”这几句话说得有点生硬,但是王老财脸上的核桃纹已似涟漪一样绽开,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信田家康走到桌案前,双手捧起一只青花大碗,感慨地说:“这是只青花,是一种艺术价值非常高雅的瓷器,青花始于元代,在明清两朝得到了发展,你瞧瞧这只碗,蓝中泛灰,这是典型的洪武时期的作品,再瞧瞧碗上的莲花,已经吸收了中国古典绘画的技巧,而且洪武时期道教盛行,这些莲花里面画得都是道家的宝物,这是一只明朝初期的青花,对不对?”

王老财竖起大指,“对,对对,信田大佐,你说得对极了,大太君真是火眼金睛。”

“你说的是孙悟空吗,我可比那个猴子的本事差远啦。”信田家康笑着说:“王老先生,我看过很多你们古人写过的书,三国,西游,水浒,当然我经常拜读的还是孙子兵法,一部很伟大的用兵经典啊。”

他们正谈到这里,忽听外面一阵喧哗,管家慌张地跑了进来,眼神闪闪烁烁的。

信田问:“怎么回事?”

管家慌张地叫道:“大,大佐先生,大事不妙,土匪来啦,是梅花寨的土匪来啦。”

随着管家的尖叫,古柳镇外已响起稀疏的枪声,啪啪,几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宁静而寂寞的古镇天空。

信田的脸色一点都没有改变,瞧着王家父子的脸色由白转青,他笑了笑,拍了拍王老财的手背,“你们不必惊慌,我是这里的父母官,定然为你们排忧解难,你们不要担心了,几个山贼算不了什么。”说完,他一招手,身后走过来一个挎着军刀的军官,这军官很年轻,鹰鼻隼目,目光中透**狠的色泽,他的左手上有几条刀疤,他是信田手下的一员悍将——山井。

信田微笑说:“山井君,拜托了。”

山井朝着信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向外走去,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猫捉老鼠的得意光芒,王老财只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杂乱之中又有某种秩序的回响,不时听见山井用他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在和那些鬼子兵说些什么,没有什么回应,只有服从,王家大院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变得冷飕飕的。

王老财有点担心,顺着窗棂的缝隙向外偷看,不由得冷汗森森,院子已经被鬼子兵控制,而那些皇协军仿佛不翼而飞,几百号人都像变魔术似的,给那个山井变没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个时候,信田家康居然不关心战事,而是关心起面前的古玩来,他又挑了一卷古轴展开,赞不绝口地说:“好画,好画,这是八大山人的画,他是晚明的王孙公子,但是大清取而代之,他的画很干净,隐含着国仇家狠,但是那不过是历史的兴亡,无法挽回,我喜欢他画的鸟,白眼向天,极为传神,他是一位优秀的艺术家,但绝对不是一位优秀的将军。”

这时候,王老财也好似找到了溜须拍马的窍门,说道:“大佐先生说得极是,像大佐这般,品玩古物,眼力如刀,但却指挥千军万马,犹如轻描淡写一般,实在是神奇不可妙言啊,大佐绝对是一位优秀的将军,更是一位千古风流的闲逸雅士,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王学贵也是频频点头,赞美的词语都被他爹抢了风头,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是信田却摇了摇头,说:“将军,倒是愧不敢当,王桑,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你们的民族是一个优秀而古老的民族,是只很多时候,你们忽略了自己的传统,你们民族是一座还没有觉醒的宝藏。”

这是信田家康的真心话,五马县城这一带民风村淳朴,他非常喜欢这里,当然,他开始以为这里是个穷山沟,但是当他被派到这里以后,他的思想渐渐发生了某些神奇的变化,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一片贫瘠的土地,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遏止的探险欲望,但是他对谁都没说,因为这种贪婪的欲望关系着一个惊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