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帝师传(中国古代名人传奇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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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秋到黄花 晚节馨香 陈廷敬(3)

另外陈廷敬还著有《困学绪言》,这是一本对我国传统理学研究进一步深化的结晶。在其中他对我国传统理学发表了有深刻而独到的见解,所以他还是一位卓有建树的理学家;他同时还是一位功底深厚的书法家,因为按照明清的规定入翰林院的进士一定得书法拔尖,今天我们还留有他的一幅书联“饮露花中如美酒,谈诗泉上似高贤”,在书法界被后人称为神品。尤其令人惊异的地方是陈廷敬竟然还通晓音律,能作乐谱曲,这在古代的封建官僚当中实属罕见。他的文学作品集中了诸家之长于一身,官居高位而且多才多艺。在《午亭文编》中,共收集有陈廷敬的2172首诗歌,并且各种题材和风格兼而有之。大体来讲,有抒发远大政治抱负的抒情言志诗,有扈从诗,有田同诗等。其中他有一首七言绝句《沁水》,可视为其抒情言志诗的代表作:泾渭由来特地明,风回毂转石波生。故知一道清流水,流出黄河彻底清。

诗歌当中所提到的沁水是陈廷敬家乡门前的一条河流,陈廷敬望沁水有感而发,在这首诗歌当中他既道出了自己远大的抱负,又道出了自己高洁的人格。在陈廷敬的诗歌创作中体裁多五七言律诗,颇有些老杜遗风,而其中尤以五律的成就为高。其中最为人称道的是《晋国》:

晋国强天下,秦兵限域中。

兵车千乘合,血气万方同。

紫塞连天险,黄河划地雄。

虎狼休纵逸,父老愿从戎。

这首诗无论从诗歌格律、语词凝练、诗作气魄上来看,可以说深得老杜诗歌创作的精髓,这首诗歌堪称陈廷敬诗歌当中的扛鼎之作。从总体来看,陈廷敬的诗歌风格是平淡,但从中流露出一种雄浑朴厚的恢弘气度。

他的诗集尽管在文学史上未被人们太多地提及,但平心而论还是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的,同时对我们了解清代初期文人的矛盾心态还是很有帮助的。

其实在中国传统文人士大夫的心目当中,“学而优则仕”是他们人生的首选。儒家“兼济天下”的传统思想始终占据他们内心当中很重要的位置。当他们仕途失意之时需要通过文学作品来排解人生的苦闷和无奈。先秦的屈原也好、晋朝的陶渊明和鲍照也好,诗歌创作也是他们在无奈之下所做的一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吧!我们细细品味陈廷敬的诗歌创作,可以这样说写诗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生存状态,他只是想通过诗来自我调适,自我激励,自我鞭策,从而使自己的心灵暂时得到宁静。通过简单地介绍陈廷敬诗歌创作,从中也可探寻他在不同的时期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情感,从而展现出一个真实的陈廷敬。

在理学上陈廷敬更有独到的见解。他主张躬行,也就是说重视亲自实践的作用。他认为“与其言而不行,宁行而不言”。在当时这是对清初一些“好辩”而不注重实践者的批判。在理学上,他还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认识:首先他认为一个人首先应该在精神上是独立的,如果被功名利禄所役使,这样等于被别人所奴役,为物质所奴役,必然会丧失独立的人格,最终失去做人的最起码的意义。这一观点在我们现代人看来也具有巨大的启示作用,而且具有很大的超前性。西方文论当中所提出的“异化”理论和此有很大的相似性,但却比陈廷敬的理论晚了二百多年。其次他认为人生之乐,莫过于知义理之乐,洞察人生的终极意义,实现了人格的尊严,这才是真正的快乐。这也是不同年代不同国界的学者一直在探讨的问题。最后他认为在学术上对于不同的观点应该采取一种宽容态度,这样才能保持一个良好的学术氛围。他的理学思想,还体现在“主敬”方面。他针对当时社会上的一些人“酒色财气不碍菩萨路”,把个人道德、社会道德的底线都冲破了。他提出要以内心的恭敬和善良来构筑个人的道德防线。对于提高社会教化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行世如行舟阁老不倒翁

1660年,陈廷敬在北京的第二年,可以说是少年得志,春风得意,仕途亨通,正当他认为自己生逢盛世时,京城发生了清代第一起文字狱,接着顺治皇帝开始大兴科场案,全国受牵连的读书人达万余人。读书人人在具体的编纂过程中,陈廷敬不顾自己年事已高,日以继夜,呕心沥血人自危,巨大的恐怖压抑着陈廷敬的心,他开始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小心翼翼为官做事,为其以后的仕途生涯定下了基调。

陈廷敬一生为官小心谨慎,50多年来善始善终,做到同僚信服,皇帝器重,树立起崇高的威望,生前死后受到朝野一致的好评,这在我国古代宰辅大臣中实属罕见。这也是中国儒家中庸思想在他身上的集中体现。

在陈廷敬担任吏部尚书时,他曾严厉告诫家人,有行为不端的人,有送礼贿赂谋求私利的人,一律不许放入。陈廷敬在朝中与同僚相处融洽,曾有人这样评价他“性尚含容,不立异无与人门户意气之争,故能为人所容。”从中也可看到陈廷敬的为官之道。从下面的一些小事当中可体会他在平日里是如何小心翼翼的。

在康熙元年,陈廷敬借故母亲病重请假回家,而他在家里一呆就是整整3年,恰恰在那时,康熙与鳌拜之间的权力争夺十分激烈,当时许多大臣无端卷入其中,自古以来文人陷入统治者之间的权力之争时一般不会有好的结局,魏晋南北朝的陆机、元末明初的高启,都唱出了一曲凄凉的人生悲歌。陈廷敬的这一举动无疑是一种很高明的回避。

封建王朝到了康熙统治的时代,已经进入了盛世。

但此时皇权比明代更加集中,我们前面已经提到的,清朝是中国文化史上文字狱最多的时代。朝中的大学士其实只不过是皇帝身边的摆设,需要他们在合适的时机歌功颂德,但给予他们的实权却很有限,即使这样康熙仍害怕大权旁落,为了防止朝中的重臣结成足可和皇权相抗衡的势力,所以他常常要对重臣们进行清洗。终康熙一朝,能善始又能善终的大臣寥寥无几,如显赫一时的索额图、明珠,在他们得意时权倾朝野,荣华盖世;而失意后立足无地。还有具有传奇经历的李光地,最终也没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在如此险恶的宦海风云当中,陈廷敬历尽政治的惊涛骇浪却安然无恙,还能全身而退,我们不能不说他为人为官的高明。

多少繁华梦消沉向此中

在上面我们已经提到陈廷敬的一生当中仕途可以说是相当的平坦,但在1687年,陈廷敬的儿女亲家湖广巡抚张汧因为贪污行为而使他受到诬陷,康熙给了他免官的处罚。之后,他借口以父亲年事已高,盼望相守作为理由,要求解任回乡。清廷同意了陈廷敬的请求,免却了他在朝中的职务,但却让他继续担任修书总裁官。

1690年,陈廷敬东山再起,到1711年,他奉命总理阁务,而此时他达到了一生权力的最高峰。可这一次的变故却使他饱尝了世态的炎凉、仕途的险恶。在那一段时期,他对自己一定进行了不少反思,之后,他的为官更加谨慎小心,他在正史上的形象也就由此定格。1694年,陈廷敬父亲去世,他回家守孝,这是他生平最后一次寄情于家乡的秀丽风光当中了。这场风波给他的思想上带来很大的冲击,而同时带来的另一个影响就是陈廷敬诗风的变化。“不愁风雨多,流花满溪谷。”“多少繁华梦,消沉向此中。”这是陈廷敬晚年的田园诗,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他心态的巨大变化。在1703年左右,陈廷敬开始不断向皇帝提出退休的要求,在他的生命中,经历了传统知识分子所必然走的心路历程。当他们意气风发之时,想要建立一番轰轰烈烈的伟业;而在仕途失意时又渴望归隐田园,寻求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于是中国文人在出世与入世的矛盾之间苦苦徘徊,出世是基于一种对自由的神往,陶渊明不愿为五斗米折腰,所以才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向往一种人格的独立;李白才会发出“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的吟唱;而入世基于一种对建功立业的追求,唐朝文人或出塞或隐居,均是为了等一个明主的召唤,建一番功名事。陈廷敬的早年曾意气风发,而如今经历过这一场宦海的风波,他也该急流勇退了。

康熙朝为官不易,清朝的文化专制,频繁的权位之争,使大臣变得十分压抑和谨慎,陈廷敬也只有在故乡的山水当中,才能忘却尘世的烦恼,摆脱官场羁绊,疲倦的心灵才能得到舒缓。告老还乡的陈廷敬俨然是另一副模样,在故乡的田园生活当中他与田叟牧童嬉戏,怡然自乐。另外有一则传说,说陈廷敬在京城做官的时候,他的母亲很是思念离家在外的儿子,所以特别想去京城看望儿子,陈廷敬一方面觉得母亲年事已高,另外为取悦母亲,在故里建造了一座“小北京城”取名为“皇城相府”。朝中自然不乏嫉妒他的人,所以这些人趁此参了他一本,诬告他想要谋反。康熙听说此事之后半信半疑,但还是派人调查此事,陈廷敬听说后忙派人连夜回家把墙涂抹成黄色,于是原来的金碧辉煌已改成黄色,陈廷敬因此而免于灾难。在皇城相府的“点翰堂”里,两边分别是“龙飞凤舞”和“博文约礼”。据说这些都是康熙皇帝御赐的。“博文约礼”,这句话是取之于孔子的一段话: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大概的意思是说,品德高尚的人,能广泛的学习文化知识,并能用礼节来约束自己的行为。陈廷敬是康熙的老师,康熙的这四个字当然是对陈廷敬“堪为帝师”的充分肯定,据说当年陈廷敬曾为皇帝的肯定感动得五体投地呢!

而我们则通过陈廷敬的家书,可以体会他在晚年的典型心态:

十亩之宅,五亩之园。

有水一池,有竹千竿。

勿谓土狭,勿谓地偏。

足以容膝,足以息肩。

有堂有庭,有桥有船。

有诗有酒,有歌有弦。

有叟在中,风神飘然。

安分止足,外无求焉。

如鸟择木,姑务巢安。

如鱼在沼,不知海宽。

云鹤怪石,紫菱白莲。

时饮一杯,或吟一篇。

妻孥熙熙,鸡犬闲闲。

优哉游哉,终老其间。

据史书记载这封家书的写作背景是:陈廷敬的弟弟陈廷愫当时在河北武安县任知县,深得民心,有“陈青天”

之美誉。等任期届满后,陈廷愫写信给在京做官的大哥陈廷敬,本想自家哥哥在京城做大官,于是让他为自己在京城另谋一官职。当时任文渊阁大学士(相当于宰相)的陈廷敬便写了这封家书,劝弟弟要知足常乐,不要跑官,还是应该返回老家管理好土地田产,照看好年迈的父母,沉浸于田园风光,以诗书为伴,这也是人生极大的享受。陈廷愫听从了哥哥的劝告于是返回故里,赡养父母,以终天年。这也许是陈廷敬在经历官场沉浮之后最大的心得体会和他提前给自己所做的晚年规划吧!

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三月,陈廷敬病危,康熙皇帝遣太医前往诊视。四月病卒,终年七十三岁,据说当时康熙皇帝十分痛心,并亲笔写了挽诗,赐祭葬典礼,十分隆重。康熙帝命三子允祉率臣侍卫奠酒,给银千两治丧,令各部院满汉大臣前往吊祭,并派人护丧归里,十月至中道庄。御制挽诗云:“世传诗赋重”,又云“国典玉横平”,赐祭葬如典礼,加祭一次,谥号文贞,葬于“紫云阡”。最后我们以康熙给陈廷敬所做的一首悼诗作为我们对他的总结:

世传诗赋重,名在独遗荣。

去岁伤元辅,连年痛大羹。

朝思蔡衷励,国典玉平衡。

儒雅空皆叹,长嗟光润生。

陈廷敬和康熙之间,除了君臣之谊,还有一些亲情的成分杂糅在其中,毕竟他陪伴着当朝的天子从孩提时代走向了权力的顶峰,多年的情感积攒下来必定会滋生出父子一样的亲情,可能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古训在古代文人的心目当中占有很大的比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