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可奈何,垂头丧气地游回小岛,突然感觉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气力了,心中的焦灼更是无以言表,一点儿希望之火又破灭了。他俩赶忙把我拉上岸,我有气无力几乎动不了了。”
“这真是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夜晚啊,我们那时候都有点儿绝望了——是啊,也许以后再没有机会了,也许我们真被世人所遗忘了!我们只有等老死在这里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也许那是上天的安排!天刚麻麻亮,我就发觉船已减速,而且还围着小岛来回转悠。一会儿,你们真就放下了小船……”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上帝呀!上帝呀!那一刻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面前那不是我的一双儿女吗?他俩直冲着我招手呢!”
玛丽和罗伯尔热烈地亲吻着、拥抱着他们的父亲,百感交集的心情几乎让他们无法表达、控制自己。
事到如今,格兰特船长才恍然大悟:如果没有漂流瓶,如果也没有那份天书般的文件——那是在他们遇难后第8天发出去的,他们绝不可能有幸福的今天!应该说这是一段出人预料又激动人心的故事。
在格兰特讲述的时候,巴加内尔又在想些什么呢?他在反反复复琢磨漂流瓶里的信件——现在看来,他的三种解释都不对!这玛丽亚泰勒萨岛在信纸上怎么如何找也找不到呢?奇怪!
巴加内尔终于忍不住了,他急不可耐地抓着格兰特的手问道:“船长,您现在能否把那漂流瓶里的信,给我们解释一下?”
地理学家的请求立时引起大家的好奇——是的,9个月以来,谁都在猜测信件的正确内容。
“行吗?船长,”巴加内尔关切而又着急地说,“您总该还记得你亲自写过的字句吧?”
“当然记得!”格兰特爽快地答着,“我天天都在默念着这几句话——这是我们求生的希望,这是性命攸关的呀!”
“那写的是什么?船长?”格里那凡也忍不住了,“请您再重复一遍吧。我们怎么猜也没猜对。”
“好,这太容易了,”格兰特答应着,“不过,我并不太清楚你们让我说哪一封,因为我用三种语言写了三封信——这也是为了多增加一条生路而考虑的。”
“哦,怪不得呀!您写了三种啊?”巴加内尔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三种是一样的。只不过,只有一个地名不同而已。”
“嗨!您就说说法文的吧,”格里那凡若有所思地说,“法文的最完好也最完整了;我们多次研究都拿它为依据。”
“爵士,法文的是这么写的:1862年6月27日,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不幸遇难,沉没在距巴塔戈尼亚1500海里的南半球洋面里。该船的3名幸存者——两个水手和格兰特船长现正在达抱岛上。”
“哎呀!”巴加内尔突然长叹了一声。格兰特船长继续背诵信文:“我们因远离人烟而走投无路了。今特抛此信请求救助,地点为经153°、纬37°11′。见此请从速!……”
巴加内尔还没听完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满腹狐疑地大声问:“怎么又叫达抱岛?不是玛丽亚泰勒萨岛吗?”
“你听我给您慢慢说,巴加内尔先生,”格兰特解释,“英国和德国都称这里为玛丽亚泰勒萨岛,法国地图则把这里标作——达抱岛!”
重重的一拳擂在巴加内尔的肩背上,足以让他哆嗦了一下。这一拳不是别人,是少校打的——他一反常态地表达了对地理学家的“敬意”,同时调侃地叫了一声:“我的大地理学家呀!”
然而我们的地理学家受到的打击远远不只这一拳,他觉得自己的学识太让人笑话了。
其实,他对信件的推测基本是正确的。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些模糊不清的“巴塔戈尼亚”、“澳大利亚”、“新西兰”已确认出来了。再比如:从“大陆”这个词推敲出“远离”的含义;把“印第安人”、“土著人”转化成“走投无路的人”。这些都没错。就是把最关键的地名“达抱”——分析成“达于”了,这显然是大相径庭!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地理学家,因为邓肯号上的地图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标写的是“玛丽亚泰勒萨岛”。
“真是大笑话儿!”巴加内尔搔着头责备自己道,“说起来可真够丢人的!我怎么就忘了它有两个名字呢?啧,还美其名曰是地理学会的秘书呢!我真是没脸见人了!”“瞧您这话说的!巴加内尔先生,”海伦夫人宽慰他,“您想开点,别心窄啦。”
“我能不心窄吗?夫人,看我这笑话儿出的!傻得跟驴差不多!”“不多?太多!能比过马戏团的驴吗?”少校接着揶揄他。大家都愉快地笑了。
格里那凡准备当天就启航,所以就叫人把艾尔通送下去。
“你不认识我啦?艾尔通?”格兰特向站在他面前的人问询。
被带到前舱的艾尔通依然很平静地答道:“认识。船长,能够再次见到您我很高兴,看来您一切都好。”
“艾尔通,我觉得把你赶到一个有人住的地方似乎不妥?”
“就是,船长。”“那么让你为我看着这没人住的荒岛似乎倒也没什么不妥?”
“就是,船长。”
“愿上帝可以感动你,浪子回头……”“但愿吧!”艾尔通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时,格里那凡插话了:“你还是只有这唯一的选择吗?艾尔通?”“对,爵士。”“你对达抱岛满意吗?”“很满意。”
“艾尔通,我最后再与你说一句。这儿确实是远离人间,况且你要跟你那批朋友联络上相当难,异想天开的事也并不多。邓肯号把你放在这儿,也可以说是置你于死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处境不可能跟格兰特船长的一样,他在这儿挨了两年多,无人来救他,那是因为没人知道他在这里。而对你呢,我们了如指掌,当然也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并记住你所在的地方。尽管你不值得让大家记住你。”“愿上帝保佑您,阁下!”艾尔通也只说了这一句。小船把艾尔通送往小岛。
在送艾尔通之前,约翰已派人把几箱吃的和一些工具、枪弹等送到了小岛上。
所以说,这个水手完全可以在这个小岛上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甚至还能在劳动之余读书学习呢。
不管结果怎样,分别总会让人有点伤感。所有的船员和乘客都站到了甲板上,似乎每个人都有点不自在。特别是海伦夫人和玛丽,她们的心肠儿是那么软,经受不住这样的场面。
海伦忍不住问丈夫:“非得这样吗?把这家伙一个人丢在这儿?”
格里那凡爵士告诉她,是的“非得这样!只有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让他去体会、去思索、去忏悔,才能让他重新做人!”约翰已带着小船慢慢离开了大船。
只见艾尔通呆愣愣地站在小船上,默默地摘下帽子,郑重其事地朝这边行礼。
格里那凡见艾尔通那样便也摘下自己的帽子。于是,船员们也纷纷脱帽还礼,仿佛是在给一个死人送行似的。
小船就在这送行的注视中,划向小岛。快要接近岸边的沙滩时,艾尔通便奋力跃上了小岛。
小船掉头,回到大船的近旁。下午4点整。
站在船舱顶上的人们可以把小岛上的艾尔通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他纹丝不动地立在那儿,双手紧抱自己的臂膀,两眼直发愣地盯着这边的大船,那情形恰似一尊石雕立在那儿。
“咱们马上开船吧,爵士?”约翰请示道。“开船,约翰。”格里那凡赶紧回答,并努力掩饰他内心的不安。“开船——”约翰高声命令机械师。
发动机立刻响起来,螺旋桨卷起无数浪花。晚上8点。
邓肯号远远地丢下了达抱岛。这个荒芜孤独的小岛完全消隐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