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别船长,去找我的两个同伴,他们还没有出他们的房门呢。我邀请他们过来,没有告诉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们来到陆地上。康塞尔是对什么都不觉得奇怪的,他觉得在水波下面睡过后,醒来在山底下,是很自然的事。尼德·兰没有别的思想,只是找寻这洞是不是有出路。
用过早点,十点左右,我们下船来走到岸上去。“我们终于返回陆地了。”康塞尔说。“我可不认为这是陆地,”加拿大人回答,“并且我们不是在上,而是在下。”在山崖脚下和湖水之间,有一片是沙的堤岸,最宽的地方有五百英尺。沿着这沙滩,我们可以很容易地环湖走一周。但悬崖的下边,地势凹凸不平,上面累积得很壮观,堆着许多火山喷出的大块石头和巨大的火山浮石。所有这些大堆石头分解了,受地下火的力量上面浮起一层光滑的珐琅质,一经幻想照射,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堤岸上云母石的微粒,在我们步行时掀扬起来,好像阵阵火花的浓云一般飞地面渐渐远离湖水,显然渐渐往上升起,我们很快便抵达很长、很弯曲的石栏,那是真正的斜坡,可以缓缓地上去,不过在这些累积形成的岩石中间,并没有洋灰把它们接合起来,走路要特别小心,并且在这些长石和石英晶体所造成的玻璃质的粗面岩石上,稍有不慎,脚步也很容易滑下去。这所庞大洞穴是由火山所形成的,它早已被验证了。我对我的同伴们指出,要他们观察。
“动一下脑子,”我问他们,“当这个漏斗里面充满沸腾的火石,并且这种白热流质的水平面一直高到山的出口,像熔铁在熔炉里一样,那时候漏斗的情形是怎样呢?”
“这种情形在我脑中早已想象出来了,”康塞尔回答,“但先生是否可以告诉我,那位伟大的熔铸人为什么停止他的工作,那熔炉里面怎样又换了静静的湖水?”
“康塞尔,最重要的理由大概是因为海洋底下发生地形的变化,造成了现在作为诺第留斯号的航道的出口。大西洋的海水于是流入火山内部来了。当时水火两元素展开了猛烈的冲突,冲突的结果是涅豆尼海王胜利。但此后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代,被水沉没的火山,就转变为安静中和的岩洞。”
“太好了,”尼德·兰回答,“我认可这种说法,不过,为我们的利益起见,我很惋惜教授说的那个口为什么不开在海平面上。”
“不过,尼德·兰朋友,”康塞尔回答,“如果这口不是在地下,那诺第留斯号就不能穿进来了!”
“尼德·兰师傅,我还想说,如果海水不从山底下冲进去,火山也还是火山。所以您的遗憾是多余的。”我们继续往上走。道路越来越不好走,愈来愈狭窄。有很深的空洞时时把路径切断,我们必须跳过去。许多兀起悬挂的大石挡住人们的正道,要人绕路过去。我们俯身爬着走。因为有康塞尔的便捷和加拿大人的帮助,一切阻碍都克服了。到了三十米左右高度,地面性质起了变化:不管怎样还是有路可走。
累积岩和粗面岩后面,接着是玄武岩。有一种起了很多水泡泡。一片片地摊开在那里。前一种形成规律的梭形,像一列石柱排起来,把这巨大穹窿的起拱石支起,真是天然建筑物的壮丽模型。其次在玄武石岩中间,有冷了的火石的长流迂回环绕,嵌上许多沥青的线纹,同时又一处处铺着硫磺形成的宽阔地毯。一道较强大的光线从上层洞口射入,它那若隐若现的光芒向着所有这些永远埋在熄灭的火山里面的、从前被火力排出来的物质照下来。
不过,到了二百英尺高左右,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那边有无法通过的障碍物。内部穹窿又成兀起斜出,往上走就转变为绕圈的行路。在半山腰的上面,植物开始跟矿物斗争。有些小树,并且有些大树从山崖的凹凸处长出来。
我认得那大戟草,它们流出腐蚀性的浆汁。又有向日草,这名字起得不太恰当,因为太阳光从来照不到它们,那褪了色的和不大香的花串向下垂着,样子很凄凉。处处有些菊花在悲戚和病态的长叶芦荟脚下,软弱无力地长着。但在火石形成的滑道中间,我看见有细小的紫罗兰,还带些微的香气,我承认我很高兴嗅这香味。香是花的灵魂,海中的花,像那缕美丽的水草,是没有灵魂的!
我们到了一丛茂盛的龙血树下面,这时候,尼德·兰喊起来:“啊!先生,一个蜂巢!”,“一个蜂巢!”我回答,做个完全不相信的手势。
“没错!一个蜂巢,”加拿大人重复说,“而且有无数的蜂在那里自由飞行呢。”
“我向前走去我死证实,这完全是真实的。在那里,在龙血树洞中挖成的一个孔穴上,有无数的勤劳智慧的蜂,它们在加纳里群岛上很常见,所产的蜂蜜特别被视为珍品,受人重视。很自然,加拿大人要采取蜂蜜,留作食用,假如我不同意,那就显得我不近人情。一些干草杂上一些硫磺,在他的打火机上燃起来,他就拿火烟来熏蜂。周围的蜂的飞鸣渐渐消失了。那挖出来的蜂巢一共供应了我们好几斤香甜的蜜。”尼德·兰把蜜装在他背上的口袋中。
他对我们说:“我把蜂蜜跟面包树的粉和起来,可以做出可口的美餐。”
“好嘛!”康塞尔说,“最好做成美味的蛋糕!”“暂时搁起你们的又香又甜的面包吧,”我说。“我们赶快做我们的有趣味的旅行。”沿着这条小径转了一个弯,这湖的整个面貌都现出来了。探照灯照在湖面上,十分平静,一点皱痕、一点波纹都没有。诺第留斯号停在那里,绝对静止。在平台上和在堤岸上,船上人员正在紧张地工作,那就是他们在这光明的大气中间清楚地投射出来的黑影。
正在这时候,我们绕过这些前列岩石的最高尖峰,它们把穹窿圆顶支起。我那时看到一些东西,在这火山内部,蜂并不是所有动物的代表。那是一些蛰鸟在黑影中盘旋,飞来飞去,或者从它们筑在石尖上的巢中飞出来。那是一类肚腹白色的鹞,及鸣声刺耳的鹰。在山坡上,又有高矫疾走的,美丽又肥胖的钨。谁都可以想到,加拿大人看见这美味的猎物是怎样的垂涎欲滴,他很悔恨他没有带枪。他想法拿石头来替代铅弹,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他居然击中了一只美丽的鸟。说他不惜冒二十次险,一定要把这鸟弄到手,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凭着他的灵巧,他终于把这只鸟塞入口袋中,跟一块块的蜡蜜放在一起了。我们这时要下堤岸来,因为无路可走。在我们上面,那张开的火山口像阔大的井口一般现出来。从这地方望,可以相当清楚地看到蔚蓝色的天空,我又看见一堆乱云,被西风吹送,一直把云雾的细丝碎片带到这山峰上。这是很确实的证据,就是这些云停在不很高的空中,因为火山高出海洋的水平面仅仅不过八百英尺。
加拿大人捕捉鸟三十分钟后,我们回到内层堤岸来了。
在这岸上的花草,有那种海鸡冠草形成的大块地毯,这草是泡来很好吃的伞形花小草,又名为钻石草、穿石草和海苗香。康塞尔采了好几束。至于动物,那就是各种各样的甲壳类、龙虾、大盘蟹、长手蟹、苗虾、长脚虾、加拉蟹,以及数不清的大量蚌蛤、磁贝、岩贝、编笠贝。
在这个地方,出现一所高大的岩洞。我跟我的同伴们非常愉快地在洞中细沙上躺下来。火力把珐琅质的和发光泽为洞壁摩亮了,洞壁上满是云母石的粉屑。尼德·兰用手拍打高墙,探测墙有多厚。我不禁笑了起来。于是谈话集中在他那永久不能忘怀的逃走计划上面,我想我不至于太冒进,可以给他这个希望,就是尼摩船长往南来,仅仅是为补充钠的储藏量。所以,我希望他现在又要回到欧洲和美洲海岸去,这或者可以让加拿大人继续实行他的逃跑计划。我们躺在这可爱的洞中有一个钟头了。谈话开始时很生动,以后兴致渐渐减退。昏睡的感觉侵袭到我们身上来了。我觉得没有抗拒睡眠的理由,我不知什么时候就进入了梦乡。
忽然,我被康塞尔的声音所惊醒。这个老实人喊:“警报!警报!”
“有什么事呀?”我问,同时我抬起前半身来。“水漫上来了!”我匆忙站起来。海水像急流一般向我们藏身的地方冲来。毫无疑问,我们既然不是软体动物,我们就一定得逃避。
不一会儿,我们就安全地到了这岩洞的顶上。“到底是怎么了?”康塞尔问,“又有新的奇怪现象吗?”
“朋友们,”我回答,“不要怕!那是潮水,像司备脱小说中所说的人物的遭遇一样,突然来袭我们的,不过是那潮水!大西洋在外面涨起,由于自然的平衡法则,湖中的水平面同样要上升,我们洗了半个澡出来了。我们得回诺第留斯号更换一下服装去。”
45分钟后,我们就完成了我们的环湖旅行,又回到船上。船上人员这时候已经把钠装载完毕,诺第留斯号可能立即就要开行。但是,尼摩船长并不下命令。他要等到天黑下来。是要秘密地从地下水道出去吗?或者是这样:无论如何,第二天,诺第留斯号已经离开它的港口,又在没有陆地的海面,大西洋水底下几米深的水层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