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四书五经名句鉴赏(中华古文化经典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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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书(3)

盘庚上

盘庚迁于殷[1],民不适有居[2]。率吁众戚出矢言[3],曰:“我王[4]来,既爰宅于兹[5],重[6]我民,无尽刘[7]。不能胥匡以生[8],卜稽[9]曰:其如台[10]?先王有服[11],恪谨[12]天命,兹犹不常宁[13]。不常厥邑,于今五邦[14]。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断命[15]。矧日其克从先王之烈[16]。若颠木之有由蘖[17],天其永[18]我命于兹新邑,绍复先王之大业[19],底绥[20]四方。”盘庚敩于民[21],由乃在位[22],以常[23]旧服,以正[24]法度,曰:“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25]。”王命众,悉至于庭。王若曰:“格[26]汝众,予告汝训汝,猷黜[27]乃心,无傲从康[28]。”“古我先王,亦惟图任旧人共政[29]。王播告之修[30],不匿厥指[31]。王用丕钦[32],罔有逸言[33],民用丕变。今汝聒聒[34],起信险肤[35],予弗知乃所讼[36]。

“非予自荒[37]兹德,惟汝含德[38],不惕[39]予一人。予若观火[40],予亦拙[41]谋,作乃逸[42]。

“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43]。若农服田力穑[44],乃亦有秋[45]。汝克黜[46]乃心,施实德于民,至于婚友,丕乃[47]敢大言,汝有积德!乃不畏戎毒于远迩[48],惰[49]农自安。不昏[50]作劳,不服[51]田亩,越其罔有黍稷[52]。

“汝不和[53]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54]。乃败祸奸宄[55],以自灾于厥身。乃既先[56]恶于民,乃奉其恫[57],汝悔身何及!相时俭民[58],犹胥顾于箴言[59],其发有逸口[60],矧予制乃短长之命[61]!汝曷弗告朕[62],而胥动以浮言?恐沈于众[63]。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响迩[64],其犹可扑灭?则惟汝众自作弗靖[65],非予有咎[66]!

“迟任[67]有言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68]。‘“古我先王,暨[69]乃祖乃父,胥及逸勤[70],予敢动用非罚[71]?世选尔劳[72],予不掩尔善。兹予大享[73]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作福作灾,予亦不敢动用非德[74]。

“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75]。汝无侮老成人[76],无弱孤[77]有幼,各长于厥居,勉出乃力,听予一人之作猷[78]。

“无有远迩[79],用罪伐厥死[80],用德彰厥善。邦之臧[81],惟汝众;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82]罚。

“凡尔众,其惟致告[83]:自今至于后日,各恭尔事[84],齐乃位[85],度[86]乃口,罚及尔身,弗可悔!”

[注释]

[1]殷:旧说为亳,误。当为今河南安阳殷墟。[2]适:悦,乐意。有:语助词。[3]率:因此。吁:召唤。戚:贵戚。矢:陈述。[4]我王:系盘庚自指。[5]爰:变易。爰宅指变更居处。兹:此。[6]重:重视。[7]刘:杀害。孙星衍释此句为“无为水灾所害”。[8]胥:互相。匡:救助。[9]卜:占卜。稽:稽考。[10]台(yí):疑问代词。其如台:将如何。[11]服:法度。[12]恪:敬。谨:顺从。[13]常宁:长久定居。[14]五邦:指五次迁都。[15]断命:决断的意旨。[16]矧(shěn):况且。克:能够。烈:功业。[17]颠:倾倒。由:枯木萌芽。蘖:树木被砍伐后重生的枝条。[18]永:使永久。[19]绍:继续。复:复兴。[20]底(zhǐ):定。绥:安。[21]敩(xiào):

觉醒。民:臣民。此句意为盘庚认识到臣民不愿迁徙。[22]由:原因。在位:贵戚重臣。[23]常:遵循。[24]正:整顿。[25]无:不许。伏:隐匿。小人:指平民。攸:所。箴:规诫。[26]格:来。[27]猷:通“由”,为了。黜:除去。[28]傲:傲慢。从:追求。康:安逸。[29]惟:思,考虑。图:谋划。旧人:指世代从政的贵族阶级。

[30]播:公布(政令)。修:治。[31]匿:隐瞒。厥:其,指代先王。指:通“旨”,意旨。[32]用:因此。丕:大。钦:敬重。[33]罔:无,没有。逸:错误。[34]聒(guō)聒:大嚷大叫。[35]起:编造。信:读为伸,申说。险:邪恶之言。肤:浮夸之言。[36]讼:争辩。[37]荒:废。

[38]含:隐藏。德:德政。[39]惕:通“施”,给予。

[40]观:通“爟”,爟火指热火,此处比喻君王的威严。一说“观”如字,指明察秋毫。[41]拙:通“灿”,火不发光的样子。比喻像爟火一样把威严藏在内里。[42]作:因此。乃:你们。逸:放纵。[43]若网在纲二句:以纲比君,以网比臣。比喻臣民要听从君主的命令。[44]服:治。穑:收获庄稼。[45]乃:于是。秋:收成。[46]黜:除去。[47]丕乃:岂不。[48]戎:大。毒:毒害。戎毒:指反对迁徙的贵族毒害臣民。远迩:远近。[49]惰:懒于。[50]昏(mǐn):通“歧”,努力。[51]服:治,指耕作。[52]越:在。其:指田亩。[53]和:宣布。[54]惟:是。自生毒:自己埋下祸根。[55]败:败露。宄(guǐ):

作恶。[56]先:引导。[57]奉:承受。恫:痛苦。[58]相:看。时:此。俭(xiān):小。[59]胥:都。顾:顾及,看。箴:箴言,规劝的话。[60]发:说出。逸口:从口中说出的错话。[61]矧:况且。制:操纵,掌握。短长之命:生杀的权力。[62]曷弗:何不。朕:我。[63]恐沈于众:恐怕在民众中造成深刻的影响。[64]响迩(xiǎngěr):响,朝着。指靠近。[66]惟:因为。弗靖:不善。[66]咎:过错。[67]迟任:古代贤人名。[68]旧:指旧臣。惟新:指迁新都。[69]暨:及,与。[70]胥:相与,皆。逸:安乐。[71]非罚:非分的惩罚。[72]选:通“纂”,继续。劳:劳绩。[73]享:祭祀。[74]非德:不合乎道理的惩罚、赏赐。[75]志:准的,即射箭的靶子。[76]老成人:上年纪的人。[77]弱孤:欺凌。[78]猷(yóu):已,止。作猷:或行或止。[79]远迩:指关系亲疏。[80]厥:其。本句指以刑罚惩戒其罪行。[81]邦:国。臧:善。[82]佚:失,过错。[83]致告:转达。[84]恭:奉,努力做好。[85]齐:整,指严肃认真的样子。位:职事。[86]度:通“杜”,杜绝。

[鉴赏]

《盘庚》记载的是商王盘庚率民众由耿地迁至殷地(即河南安阳地区)的这一段史事,其中保存了商代政治思想,是关于商代历史的重要文献,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很高。

《盘庚》一共分为三篇,本处所选的是上篇,记载的是盘庚迁殷后对贵族的训话。商自成汤之后屡次迁都,在约400年间一共迁都五次。至盘庚之时,因旧都迫近山水,水患日益严重,并且贵族阶级的内部矛盾也愈发尖锐。鉴于此,他最后作出了迁都的决定。但是有一些贵族竭力反对迁都,因此盘庚就对其进行劝导,最终缓和了贵族内部的矛盾,使商朝能够得以振兴。

《盘庚》上篇共可分为四段:第一段自“盘庚迁于殷”起至“王命众,悉至于庭”止,记载的是盘庚迁殷以后,发现民心不安,于是便召集大臣至王庭议事。第二段自“王若曰”起至“作乃逸”止,盘庚训诫与会的众执政者,人民之所以有怨言,是由于大臣们私心太重,对此,他已有所察觉。第三段自“若网在纲”起至“非予有咎”止,盘庚告诫众贵族不要自取祸咎,一定要施德于民。第四段自“迟任有言”起至“弗可悔”止,盘庚向与会者表示,仍然会继续施用先王之制,重用旧臣,以此安抚贵族们,同时还要求他们要勤勉其事。

商代时期,文明已发展到了很高的程度,其政治体系也已经初具规模。但由于尚处于较早的历史阶段,其中的新旧成分纷杂,体现在《盘庚》篇,也就是强调敬天、任旧臣与尚德重民的政治理念的相杂其间。

“敬天”就是说要重视天命。当盘庚率领商人迁殷之后,“民不适有居”,于是纷纷抱怨不已。于是,盘庚召集贵戚近臣,告诉他们迁都乃是上天的意志。正是由于“先王有服,恪谨天命”,所以辗转迁都五次。而这一次也是天命昭示,要我们在新邑发展,复兴“先王之大业”,故而惟有谨从。相反,如果“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断命”,既不遵循先王之传统,又不了解上天所作的决断,那就无从继承“先王之烈”。这里的“天命”一说只是思想形式的一种,表达了一种使命感,也就是“克从先王之烈”,“绍复先王之大业”,而“天命”说赋予了这种使命以神圣性。而正是这种神圣的使命感所产生的巨大精神力量,才使得中华民族能够不断兴旺发展。

洪范

惟十有三祀[1],王访于箕子[2]。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3]下民,相协厥居[4],我不知其彝伦攸叙[5]。”

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陻洪水[6],汩陈其五行[7],帝[8]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9],彝伦攸馯[10]。鲧则殛[11]死,禹乃嗣兴[12]。天乃锡[13]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

“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14],次三曰农用八政[15],次四曰协用五纪[16],次五曰建用皇极[17],次六曰义[18]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19],次八曰念用庶征[20],次九曰向[21]用五福,威用六极[22]。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23],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24],土爰稼穑[25]。润下作成[26],炎上作苦,曲直作酸[27],从革作辛,稼穑作甘[28]。

“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恭,言曰从[29],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30]。恭作肃[21],从作义,明作哲,聪作谋,睿作圣。

“三、八政:一曰食[32],二曰货[33],三曰祀,四曰司空[34],五曰司徒[35],六曰司寇[36],七曰宾[37],八曰师[38]。

“四、五纪:一曰岁[39],二曰月[40],三曰日[41],四曰星辰[42],五曰历数[43]。

“五、皇极:皇建其有极[44]。敛时五福[45],用敷锡厥庶民[46],惟时厥庶民于汝极[47],锡汝保极[48]。凡厥庶民,无有淫朋[49],人无有比德[50],惟皇[51]作极。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52],汝则念之。不协[53]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54]之。而康而色[55],曰:’予攸好德[56]。‘汝则锡之福,时人斯[57]其惟皇之极。无虐茕独[58],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为,使羞[59]其行,而邦其昌[60]。凡厥正人[61],既富方谷[62],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63],时人斯其辜[64]。于其无好德[65],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66]。“无偏无陂[67],遵王之义;无有作好[68],遵王之道;无有作恶[69],遵王之路。无偏无党[70],王道荡荡[71];无党无偏,王道平平[72];无反无侧[73],王道正直。会其有极[74],归其有极,曰,皇极之敷言[75],是彝是训[76],于帝[77]其训。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78]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六、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79],三曰柔克。平康[80],正直;疆弗友[81],刚克;燮友[82],柔克。沈潜[83],刚克;高明[84],柔克。惟辟[85]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86]。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87]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88],民用僭忒[89]。

“七、稽疑:择建立卜筮[90]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霁,曰蒙[91],曰驿[92],曰克[93],曰贞[94],曰悔[95],凡七。卜五[96],占用二[97],衍忒[98]。立时人[99]作卜筮,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汝则有大疑,谋及乃[100]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是之谓大同。身其康疆,子孙其逢[101],吉。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庶民逆,吉。庶民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卿士逆,吉。汝则从,龟从,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102],吉;作外[103],凶。龟筮共违于人,用静[104],吉;用作[105],凶。“八、庶征:曰雨,曰旸[106],曰燠[107],曰寒,曰风,曰时[108],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109]。一极备[110],凶;一极无,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