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黄碧落初遇时,情待堪须早,小闲相伴暇光日,浮笑含微待来日,终归旧事折旧人,亡人苦泪恨无为,桃花不堪折,浮城旧梦不惜忆。待来世,可待重逢旧人归。”
以前我从不相信人有前世轮回,一条命一生已经足够了,直到遇见你,我知道了什么叫一眼万年。你说我是明珠,前世为了我父亲亡你,你父皇灭我族人却让我独自一人存活一世。
你父皇登基第三年,你降临于世,天降甘霖,赐名朱润杰,普天免税三年。十八岁擅长骑马射箭,你是当朝天子最爱的儿子。我是江南富商家的千金,父亲也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甚是娇惯,我十八岁的成人礼的那日官宦家的老爷们派了媒婆来我家说媒,我本就厌恶这些旧规琐事,也定定不会等同于其他女子早早就嫁作他人妇相夫教子。平日里一向都向着我的父亲,却在婚姻大事上不让我自己做主,我生气的躲在后花园里硬是不见人。
只听得扑通一声,院子里杨树上鸟儿惊得四起。
“谁在那”,我看草丛里隐隐有衣服的影子,忍不住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见没人作答,只能提高音量“谁在那,再不说话我可喊人了”
“别……出来就是了”,只见一个身着黛青色衣服的少年,掸着袖子悠悠走来。
“你是谁,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看他的衣着不像是鼠贼之辈,面色更是没有惊慌之色,不由得好奇起来。
“听闻贵府的花朵种类繁多,尤其是芍药花开的最美,外边传言这是连京城都没有的景致,所以想前来观赏”
“哦,本府的芍药花开的确实甚好,若是观赏光明正大的走进来便是,何必走这条路呢”,我不由得盯着他的眼睛来确认他是否说谎。
“不瞒姑娘说,我是游历至此,无名之辈想必是不能进园观赏这景致了,本想随着那些提亲的人混进来,谁知竟是些老婆子”说着还略带尴尬的挠挠头,想着他一男儿混在那些媒婆群里的样子我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说的也是”,见他风度翩翩想必也是别家的公子,我便放下戒备,“诺,你要赏的芍药花”,我用手指给他指了指方向,便自顾自的坐在亭子下给湖边的鱼儿喂食。
“想必今日那些媒婆登门提亲可是为你?”他一遍拨弄着开的正艳的芍药花,一边似有似无的和我搭着话。
“此话怎讲”,我饶有兴趣的停下来问他。
“听闻贵府只有一位千金,看姑娘的着装和举止,想必无疑”,边说着他便俯下身来嗅了那花香,“真是好花”。
“公子倒是伶俐”
“若是其他人家的姑娘有这么多倾心少年想必早就欢呼雀跃了,姑娘为何一点笑意都没有,反倒是愁容满面”,只见他歪着脑袋好奇的盯着我。
“若是有喜欢的人我也不至于如此,父亲自小便没有强迫我学些刺绣书画,都是随着我的性子来,我自小喜欢看书,看过书中写的情爱故事,我觉得一生欢喜应是寻一个彼此中意之人,我和他们连面都不曾见过,何来欢呼雀跃”
“你这性子倒是像极了我姑姑”他饶有兴趣的坐下来看着荷花丛中嬉戏的鱼儿。
“小姐,小姐,你在哪……”远处传来丫鬟的声音
“若是不快些走,公子可就走不了了”,见他依旧不慌不乱,我不由抬起头来看他。
“要不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带你走”他微笑着向我伸手,就像是鬼迷心窍般,望向他的眼睛时我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光芒,也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自己。
“会爬树吗?来踩着我的肩膀,别害怕”说着他就蹲下了身。
只听得丫鬟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来不及多想我便踩上他的肩膀,用尽全力往上爬。他轻轻纵身一跃便从大树上跳下了院墙,我看着院墙的高度犹豫着不知迈哪只脚。
“别怕,我会接住你的”,看着他肯定的眼神和向我伸出的双手,听着身后丫鬟传来的声音我知道我别无选择,闭着眼睛跳下去后,我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满是芍药花香。
“快走”,说着他拉起我的手开始奔跑,微风里我的碎发随风轻拂,淡绿色的裙摆甚是青翠好看,你锦衣上的拂带也煞是洒脱飘逸,那一刻我们忘却身份也忘却责任。终于我们爬上山坡,停下来的时候,我们气喘吁吁的看着彼此,禁不住的笑出了声,这个就是所谓得自由吧。父亲虽然宠我却也不会留我一生,终有一天我或许会如同其他家的小姐一样,为了家族利益嫁作他人,我宁死也不选择将就,但是往往逃离的后果我们却承担不了。
“太……少爷,您去哪了,让我好找,这位姑娘不是那天……”
“休得无礼!博方,去安排一处安静的居所,不要让别人知道”
“这里还是我比较熟悉,只是还劳烦给我置办一件男儿装,更方便些”我有些难言的说出口,却又强装淡定。
“还不快去”,见那随从一直笑着打量我,他催促道。
“还未问姑娘姓名”他微微作揖
“叫我明珠便好”
“姑娘叫我润杰便是”,他的眼角有压抑不住的笑意。
“刚刚你说我的性子像极了你的姑姑,想必一定是嫁给了自己的心爱之人”
“说起我的姑姑就要伤感了,她一生未嫁等一个再不能归来的人,爷爷不满那人,所以有意从中拆散,那人之后被下令戍守边疆,在战乱中牺牲,姑姑以死相逼再不嫁人……”
“好一个坚守挚爱的女子,若是我明珠也能遇到一个能用生命去厮守的人,也定会像你姑姑一样”
“不会的……,你要的衣服,快些换上晚上我带你去看花灯,你们江南的花灯会很美”
关上门后,我听的外边一阵喃喃,“我不会让你那样的……”,或许是我多虑了。
之后的几天我似乎忘却了前些日子我还是被逼婚的大小姐,我也在等着你带我北上看雪。可是父亲还是带人找到了我们,父亲大怒,一气之下派人把你押回府中,“明珠,若不是在当铺找到这块玉佩,你还打算躲父亲多久”看着他们把润杰带走,我才开始慌乱了。
“父亲是我执意要躲着您,跟他没有关系,请您放了他”
“有没有关系还是问过再说,你让父亲很失望,从小我就顺从你的心意,但是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有你一个女儿,还会害你不成”
“那您为何不能再顺从女儿一次,我要跟润杰在一起”我跪在父亲面前哀求。
“由不得你,看来是我管教不严了,把小姐带走”父亲厉声的样子着实把我吓到。
父亲打探到你的底细。知你竟是当今圣上的儿子。祖先萌受忽必烈大恩,纵使已经改朝换代,却时刻不敢忘记!怎奈,已是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却也不敢有所大的作为。可你偏偏是当今君上的后代,你把你的身份告诉了我的父亲,本想着以此来震慑。我父亲觉得这是亡你们明朝的机会,便让你父皇前来约谈,如不相见便了结你的性命。间接的来说也是我把你出卖给了我的父亲,你说了你的身世我也是惊愕的讲不出话。我从未想过你竟出自帝王家,家仇国恨,儿女情长我们该作何选择。
你知道了我父亲的心思,也知道他就算留住你也不会饶恕你的父皇,所以你假借要挟,用剑抵住了我父亲的喉咙,要求前来的护卫后退。我看此情形,便急红了眼,抽出身边护卫剑鞘里的剑朝你直直的刺去,你的眼神慌乱绝望,却也没有闪躲,正中心脏,你倒下的那刻我看到父亲眼中的释然和笑意,顷刻间我懂了,推开一旁众人,我冲过去把你抱在怀里,你强挤出一丝笑意,无比艰难的伸手摸向我的脸颊说着“明珠,我不恨你,如若可以选择我们不要用这样的身份相遇”,我拿着沾满鲜血的剑哭的不知所措。那红,艳的狰狞,也注定了这场结局。
源源不断的兵马顷刻便至,你的父皇看此情形勃然大怒指着众人说,“吾儿今日有何意外我定要你们陪葬”,你气丝幽若的艰难开口“父皇,可还记得曾给儿臣的许诺”,你望向我的目光你父亲怎么不知这是何意。“我不许,父皇不许”,“父皇如若不许,儿臣死不瞑目,您说过的儿臣…儿臣要什么父皇都准,我要她不死”,你说这用尽全力抓住你父皇的手,眼角的泪却缓缓滑落。
“好,父皇准”,你父皇抓住你的手,心痛不已。“谢父皇成全”,说完这个你就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你饱含热泪“那年灯会明珠便让我心怀佳人,我终是你的倾心少年了吧……别学我姑姑,活下去,活…下去……”,接着你的手便直直的落了下去,手边触碰的是我那日给你缝制的荷包,上面全是淡紫色的芍药花。你父皇下旨关押了我所有的族人,父亲被带走时含着眼泪说“女儿,好好活下去”,除了我三百一十八口族人无一幸免。处决那天,大块人心,我从此没了父母亲,没了亲人,只有我自己。
依然记得你的父亲抱着你遗体走的时候,在我耳旁说的话“我会遵吾儿遗愿,饶你一命,但愿你不要辜负他”,我跑到花园后山坡的芍药花下,嚎啕痛哭,为何就我一人,为何留我一人,为何偏偏你生在帝王家,为何那个杀你的人是我,我今生唯一的武功便是杀了你,我满含恨意的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三百一十八口只剩了我一个……我离开了那个地方,去了你口中对我曾经说过的那个很美的地方,我收到博方转交的画卷,那是去年花灯会上那个素面穿白纱的我,原来我们早就遇见了。
千年之后,还有两张一样的脸庞,听你告诉我这个故事,我早已含泪而出,你说你不恨我,你早就在千年前就原谅了我,那个微风下肆意飞扬的女子,那个薄凉的眼神定是无人可比,没有谁欠谁,只怪前世相遇时我们错了身份。今生我们长着千年前的模样相遇,那是明珠和润杰的执念,终待重逢。
我叫薄凉,今年14岁,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有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际遇。我也会幻想有一天我的王子会踏着七彩祥云穿着金甲战衣娶我。在听到那个故事以前,我从来不敢想自己的身上会有这么多故事。小时候我的变故,我不喜欢人多,喜欢一个人守着家里的店。就这样一个人……
多年后想起来,也许真的是上辈子欠你的吧?自相识以后,便有了剪不断的关系。直到现在看着在沙发上慵懒的你,我不禁有些羡慕,千年前的明珠,有你愿意为她牺牲。保她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