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快到剑川了,我让司机停车,我想请他吃顿饭。
这个司机我还是比较熟稔的,他长得瘦小精明,神态矜持,两只大眼晶明瓦亮,能把人看的发毛。
他酷爱作曲,不过其所度之曲旋律都不太高明,总是不能脱俗,基本上是围着他听顺耳了的那几个模式转悠,然而有些音乐编辑似乎还没他学养高,因此他也瞎猫碰死耗子的碰上几次被宣扬的机会,自此他就获得了自诩的资本。
每次去他家,他都要拿出新作,大展五体,用感天动地的热情吟颂不已,甚至闭目忘我。
“你好好听这句!多好!我自己唱时都有要掉泪的感觉!”他瞪着大眼,捅捅就要睡着的我。
“是是,不错,我都被你的美妙旋律催眠了”我只能违心的谄媚一次。
……
窗外的大雪没停的意思,下的愈加厚了,为了安全,我没让他喝酒,尽管他说没事。
“好端端的呆在丽江,干嘛匆匆忙忙的又走呵?”他问我。
“我想去老君山住几天”我撒了谎,因为我不想别人知道我的行踪。
“老君山?那地方比丽江差远了,夏天水都会冻冰的!”他瞪着大眼。
“那不好吗?省得买冰箱了”我信口说。
……
他最后只收了我六十块钱,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不过九七年那会儿六十块钱也是不很小的数目了。
我向他道谢,按俗套的握手、且力摇不止。
“我们艺术家把钱看得很轻,重要的是旋律,旋律……啊!那美妙的旋律!啊……”
他闭上他那一对大眼,忘情的在雪地里挥着双臂,吟诵着一首他的力作……
“伟大的作曲家,雪下得太大了,您,应该返程了”我无情的打断了他的抒发。
“谢谢您的护送,费心了!”我再次凑过去与他握手。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他的煽情戛然而止,两只大眼露出意犹未尽的光。
他的小车踏着雪泥远去了,我猜想,此刻他一定在哼吟着刚才被我打断的“伟大旋律”。
制作旋律是与一个人的聪慧程度有关的。智力悬殊的两人作出的曲调一定会有很大区别。
……
瞬间,我已孓然一身,站在陌生的雪地上。
到哪里去?我没有答案。
过了一会儿,过来一个乞讨者,向我伸手,我给了他一元钱,忽然荒唐的问他:“我到那里去?”
他看看我,转身走了。走到一个墙角,他拾来几块硬纸片,燃起来烤火,肮脏的面孔被热炽的火光映得通红。
我顿悟,在这寒冷的冬天,我应该去追寻温暖。
……
第二天中午,我从一辆大巴车上“排除万难”的挤出来,茫然的站在了一个嘈杂的车站里。
我鼻子里经过一夜各种异味的熏淘,已接近窒息的最危值。其中最考验人的莫过于脚臭气,尽管车主已准备了大量塑料袋,然而这中华地域的特产异味,仍放之四海而质量百年依旧。
……
各种听不懂的语言在耳边响成一片,放眼看是一棵棵的棕榈树。
忽然发现很多人都穿着短衣衫,且阳光十分炽烈,随即感到身上的皮衣热得难受,便只穿一件毛衣,游荡在风情迥异的大街上。
我来到了陌生的景洪。
租房、置办生活用品……
半个月后我基本一切就序。
半年后,我接到了丽江那个饭店房主——G君的电话,说要到景洪来看看我。
还说我不辞而别不够意思,可留下了那末多东西,也实在够意思,一定要来给我弥补一点儿,并要亲口给我讲一些事。
一两天后及爱妻、孩子、老母亲来了。我们在一间傣族饭店团聚。
远地见友人,当然场面十分温馨,下面我将G君执意要“亲口给我讲一些事”的内容简述如下:
我走之后,G君接待了一个名叫黄芸的女孩,那女孩开门见山——要使用“好望角”门面房,并把我的亲笔信交给了G君,G君和黄芸谈得很入港,一口应允。随即黄把男友——那位大巴司机也介绍给G君,爱好吉它的G君后来从谈话中得知黄的男友也爱好吉它,三人一拍即合,用我装修好的店面不费一文的开了个“吉它茶馆”三人每晚又唱又跳,每天吸引大量的年轻人前来消费,最火时一晚能卖出二十几箱啤酒!
就在生意最好的时候,他们包租了一辆夏利小车私用,买菜上厕所都要开车去。
他们商议:“吉它茶馆”这个名字太土气,应该改成——(后面再告诉你)
他们感到自己命真好,真会做生意,太会赚钱!
他们不知道,那句古话——“乐极生悲”的懺语可不是说着玩的!
一场恐怖的事件正向他(她)们伸出魔爪!
一个丽江大雪纷飞的深夜,屋里挤得满满的人,那个叫黄芸的女孩说屋里太热,想开车出去换换气,于是她的男友,那位大巴司机就开着车陪她出去兜风。
一个林业局的人也一同上了车。
那位林业局的人所述:
我上了他们的车,坐后排。黄芸和她男友坐前面正副驾驶座。一开始他俩有说有笑,车开得很平稳,可一过黄山,他俩不说话了,且车速加快,我看雪地很滑,就提醒那个男的开慢点。可他置若罔闻,不但不慢下来还更快了。
车子马上就要上去拉市海那条公路了,黄芸和她男友已很长时间沉默无语,我急了,用力拍那男司机的肩膀,天哪!手拍到上面是冷而坚硬的,就像石头一样……
这时那个黄芸的男友缓缓回过头来,我的妈!那不是黄芸男友的脸,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就在这时,车子一偏重重的横嵌在一棵树上!
场面惨烈骇人,司机的头差一点就断下来,而黄芸被一块玻璃削去了半边脸,脑浆乱溅!
此案震惊了丽江。
然而人们不明它的前因后果。
想知道他们把“吉它茶馆”改成什么新名了吗?
我告诉您吧:他们给改成了——“方向盘”!
多年后,遇到活佛问到此事,活佛没说话,只冲我做个手印,刹间指头呈半透明的淡金色,他闭上二目,突然他的弟子示意我退出,告诉我,活佛要诵经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