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阳将积聚了一夜的薄雾吹散。苍宝珠身着月色旗袍,臂上搭一条烟粉披肩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晒着阳光。手中捧着着个厚本子不时提笔写些什么,数不清的吊兰藤蔓从阳台门框处垂下竟像一层流苏门帘。我伸着懒腰睡眼惺忪的从房里走出来刚好听见苍宝珠深深叹口气轻声吟道:“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姐你又写日记呐?”我从冰箱拿出果汁倒了两杯,将一杯递给她。
“反正日子一天天过,若是不留下些什么文字岂不是不知今夕是何夕。”宝珠合上日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又道:“清晨不要贪凉,对身体不好。”于是放下杯子不肯再喝。
日复一日的相处下来,苍宝珠其实人很不错。就是性格执拗又有些轻度抑郁,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整天穿着旗袍说话也让人云山雾罩的。我没有姓氏,自从我爸把我卖给人贩子我便弃了原本的姓。既然认了苍宝珠当姐姐,我从此就姓了苍姓。
“点翠,你快些洗漱。我们还要在正式营业前将书籍再归拾归拾。”我们自从复活之后便不再老去,每隔二十年就要换个地方重新生活。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开一个书店名叫随性,我给这名字的定义就是随心所欲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关门大吉了。
匆忙洗漱之后,连妆都没来得及化就被宝珠拉下楼收拾那些书。而她则是将咖啡豆放进磨豆机里手握手柄慢慢地研磨。她独爱越南的咖啡,煮过之后味道浓郁香醇,香气可以瞬间填满整个屋子,喝上一口齿颊留香回味悠长。
正当我百无聊赖的将一些古老的线装本摞在最高处的架子上时,我的手机响了。接通后对面传来了一个老不正经的声音:“小师叔您老万福金安永葆美貌多福多寿锦绣花开。”一连串没头没脑的恭维话听得我头大如斗。
“钱老道,你可真是钱唠叨。说吧找你师叔有什么事?没事你是不会想起你还有这么个美貌机智的师叔的。”
“嘿嘿,小师叔您别这么说嘛!我一向是心里挂念着小师叔的,只是平时怕叨扰宝珠师叔静修所以才不敢上门尽孝。”老头子在电话对面说的可怜兮兮。
“我说,若是有事求我就直接过来。你这电话能说得明白么?你什么时候到?”我有心故意折腾他来一趟,道观距离这里少说得有七八个小时的车程。他上下嘴唇一碰就想要帮忙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我现在就到了,在书店门外呢。”
我一抬头,书店玻璃门外一个干巴老头儿正冲里面贼眉鼠眼的瞧。见到我看他,一呲牙笑了。我开门将他放进来他先是低眉耷拉眼的看了眼宝珠,见她依旧磨着咖啡没有反应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后冲我讨好的笑:“两位师叔在上,师侄给两位如花似玉美貌动人倾国倾城……”
“你来做什么?”没等钱唠叨说完,宝珠抬起头盯着他面色不善。被宝珠这么一盯钱唠叨就好像一把机关枪正在发射突然卡弹了一样丹田运气就是说不出来一句话。他从小就害怕苍宝珠,苍宝珠也觉得这个呱躁的小孩有种说不出来的讨厌气质,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磁场不对吧。
“知道我姐烦你还这么贫嘴,你长话短说吧。”见着他战战兢兢的样子我实在于心不忍,毕竟我和这干巴老头从小就投缘,他小时候真看不出老了会这么难看。
钱唠叨如蒙大赦立刻把事情从头到尾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自动剔除他满嘴跑火车的水分我大概整理一下事情的经过。太师傅从前在祁山脚下建立道观是以替香客消灾解难打出的招牌,但到了钱唠叨当观主这一代基本已经开始招摇撞骗了。没想到就在一周前道观来了一群人,为首的男人添了五十万的香油钱请钱唠叨去家里驱邪。钱唠叨自然是一百个答应想着糊弄一遍就回来,但没想到带去的四个徒弟竟一个都没能带回来。到了地方他先吩咐小徒弟进去布阵,但等了很久也没见徒弟出来。情急之下直接冲进去找人,却见到四个徒弟全部被挂在天花板上无风晃荡。还没等他咧开嘴哭丧就感觉一股阴冷的风直奔面门吹来,也是他眼疾手快,把包里太师傅遗留不多的符纸拿在手里蹲下抱住头。耳边刺啦一声后便安静了下来,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他死里逃生后连连推脱叫那人另请高明,谁料那男人竟放下狠话。钱他已经收了,若是不解决了这屋中邪祟便砸了道观。钱唠叨没有办法只得连夜来找我们看看有什么解决方法。
“那人怎么如此蛮横?我们已经有四人为了他的事情枉送性命,竟然还扬言拆我道观!真是岂有此理!”我听到这里一拍桌子把钱唠叨吓得嗷一嗓子跳起来,看来他真的是吓坏了。
“小师叔,但那别墅里真是太过邪门了。我也不能让我那几个小徒弟客死异乡,等天亮了再进去的时候竟然那四人消失的无影无踪。”钱唠叨回忆起当天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
“那你来找我们又有何用呢,我们除却不老不死外与人无异。”宝珠磨完咖啡粉开始煮咖啡。
“就是两位小师叔这天赋异禀我才会想求您二位救命啊!我那四个徒弟的命是我的贪心害了,但我最起码要找到他们的尸首念一段往生咒送送他们。”孙唠叨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就下来了,看着这张沟壑丛生的老脸泪水像走迷宫似的往下流,我的心又软了。这孩子小时候水灵儿的怎么现在可以这么丑。我对丑陋的脸总是狠不下心来,太可怜了。
我扶起跪在地上的干巴老头儿,一会儿来客人看书见一个干巴老头儿跪在地上鼻涕直流那叫什么事儿.可不能开张头一天就降低了整个店的颜值。我冲宝珠一眨眼:“姐,这种小事儿你就不要去了,店里也得有人看着。我随他去一趟看看吧。毕竟师傅临走的时候要我们好好照顾师兄和道观。”
许是想到师傅在我们最落魄的时候收留我们的恩情,宝珠并没有反驳。只是挥挥手轻声说一句:“你也得小心着点儿,能死的倒一了百了,若是被困住这生生世世岂不是无边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