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若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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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真心

“妈的!”文斌又回头看了看那高大深灰色的监狱大门,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荒野,口唇间又蹦出一句国骂。裹了裹单薄的衣裳,离开了。

想当年,要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男人坐在工地上,扔下手里的半个馒头,抽起烟来,烟雾淼淼,就像那一夜一样,充满了男人的烟草和女人香水味道的房间,愈发显得暧昧迷乱,对方不论是身材还是脸蛋儿,都是他喜爱的类型,虽然这种幽会已不是第一次,但显然,从女人一次次的电话约请可以看出,她还远远未满足。

有些人以为,没时间陪女人,给她钱就好,可他们不知道,女人是贪心的动物,不禁想要钱,更想要男人。而文斌想要的,只有钱。

这样正好。

本来,“地下情”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但最后总还是会曝光,这一点文斌有心理准备,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捉奸,可这次有点不一样,还没等人出现,他先看见一道寒光,仔细一看,才看清,心叫“不好,人家这次是带着刀来的。”本是想逃,却被那个拿刀的堵住了去路,只好一拼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对付一个中年大叔自然毫不费力,在女人的尖叫声中文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过神来自己胯下多了一具还在抽搐的尸体,手里多了一把刀。

埋尸地点是女人找的,在一片少有人过的河堤下。然而,埋尸还不过一个月,就有警察上门了。他在心里暗自骂女人不靠谱,说是绝对隐蔽,竟然连一个月都没撑过去。

本来可以判正当防卫的,可天知道那女人的老公被埋的时候居然没死,幸而只是判了“过失致人死亡”,捡了一条命。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非要把她老公埋了,怎么会被判了刑。”文斌嘴里絮絮叨叨的叨咕着,一个弯腰的功夫没注意,他的不远处居然站着一个女孩,他看了看女孩儿,心想她何时站在这的,女孩忽然开了口:“你是在后悔么?如果后悔的话就吃了它吧。这是‘如果’,它能让如果成为现实。”

文斌本能的觉得蹊跷,往后退了退,看了看女孩掌心的一颗樱桃大小的果实冷笑了一声,“小朋友,我可没时间陪你玩游戏,你不会是想说吃了这个我就能穿越吧!”

“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是你期待的话。还有,请记住‘如果’一生只能一次有效,而且,作为交换,我要拿走你的一样东西。”

“哦?”文斌的嘴角往上挑了挑,“是什么呢?”

“当你吃掉‘如果’,你就会知道,”女孩跑开了,留下文斌呆呆的站着,忽然,文斌只觉得腰间一阵疼痛,痛的不禁蹲下身,烟也掉在了地上,再一看,腰间已经多了个脚印。

“别休息了,该干活了!”包工头的声音异常刺耳,他烦躁的站起身,摇晃着去抹水泥。原来何时受过这般苦,还不是那个女人!汗水和灰尘浑浊了他姣好的容貌,和其他工人一样灰头土脸。

可他又想错了。

他总是在干着最辛苦的工作,却没有人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他以为出了狱就可以重新做人,可还是摘不掉“杀人犯”的头衔,即使流落至此,也是如草芥。他的腰部还是阵阵的疼,却也只能咒骂着,如果回到从前,如果坐牢这回事压根没发生,自己还是女人眼中风度翩翩的男人,他这么想着,只觉得喉咙一阵舒畅,小小的‘如果’已经划过他的喉管。

文斌本来租住的小房子在一个旧小区,可现在他却在一栋宽敞明亮的别墅之内,四周的装饰分外熟悉,他看了半天才想起,这是他其中的一个女人送给他的,对,也是在这里,他踩着的地方,那个女人的老公倒下了。

文斌觉得一阵惊愕,惊愕后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杀人之夜之前的时间。他又看了看脚下的地板,觉得一阵恶心,虽然时间是回溯了,记忆还在。他收拾了一下东西,搬出了别墅。他可不想再和那个害他入狱的女人再有什么瓜葛,而“消失”也是他惯用的伎俩,难不倒他。他查了查自己账户内的余额,依旧很丰厚,他在城市另一边的小区住了下来。

小区楼下有个烧烤摊,很小,就是一个小炉子,几个板凳,几个矮小的桌子,但味道不错,很多小区的居民都会光顾。文斌有时候也会来吃一点。店主是一个女人,年岁不大,长得却也还算不错,就是可能烧烤的烟熏多了,有一点黑。又是一天晚上,文斌正在角落的小桌上扒拉着一碗面条,就听不远处有争执的声音,几个男人围着女老板吼着什么,后来好像还开始动起手,文斌又吃了几口,有点吃不下,骨子里那种好斗的性格被激发起来,上前抓住一个骂骂咧咧的男人直接摔在了地上,其他几个人见只有文斌一个,叫着冲上前,都被文斌一一踹到,嗷嗷叫着跑远了。

“真过瘾!”文斌心里狠狠地赞了一句。

直到这时,躲在一处的老板娘才敢出来,看了看四周,仿佛安心了一般,连连向文彬道谢,文斌也没想那么多,寒暄了几句就回了家。可从那之后,每当文斌从外面回来,女老板总会叫住他,请他吃点什么,开始,文斌还有点不好意思,但一来二去混熟了也不再觉得有什么。后来他从女老板那里得知,她叫龚燕,老家是农村的,在城里打工时认识了一个男人,就和他结了婚,谁知结婚了才发现老公有赌博的恶习,家里都输光了,又欠了一屁股的债。之前来闹事的几个男人就是来要债的,她老公看形势不妙就跑了,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了龚燕这个女人。

文斌听了,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原来世界上的男人还有比他还坏的。只是觉得龚燕有点可怜,也怕之前那帮人再来闹,也就经常来她的小摊,有时候还帮帮忙,学学手艺。很快,文斌的肉串也考得愈加好,他索性专心和龚燕忙活起小摊的生意,还出钱为龚燕租了个门面,从小摊升级为小店,文斌第一次觉得有种“过日子”的感觉,每当龚燕被人欺负的时候;每当龚燕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的时候;每当路灯下他与龚燕说“再见”的时候;每当他回到他那个阴暗狭窄的小房间的时候······他终于品尝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孤独。这“孤独”,比北极寒冰更冷,比深黑海底更寒。他觉得自己头脑出了问题,因为过去那些他身边有同样“症状”的女人,他都诊断她们是有病的,然而今天他也被传染了。

多少个黑夜的折磨,龚燕的笑脸一直徘徊在文斌的脑海,甚至梦里也被她霸占,似乎是像武侠小说一样,他给太多女人种下了毒,自己终有一天会“走火入魔”。终于有一天,当龚燕再次边收摊边和他道别的时候,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而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女人觉得奇怪,靠近询问时,他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个女人身上没钱可赚,甚至还要自己接济,可他就是放不下,心中有一个从未有过的声音响起,产生共鸣后,通过声带振动传出,他听到自己说:“燕,咱们结婚吧。”

婚礼参加的人不多,草草的结束了,可婚纱和婚戒都没含糊,文斌花了大半的积蓄,为龚燕置办了最好的行头。龚燕结了婚,又是和文斌接的,之前闹事的家伙也没再来过,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下去。虽然有时候辛苦,但是腰酸了龚燕给他按,病倒了龚燕忙前忙后的端药,他还是觉得很幸福。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她最好的,于是他出去下海打工,后来又找到了收入更稳定的工作,龚燕也闲不住,招了几个新人,把肉串店开的红红火火。

这天,文斌刚出差回来,到家却不见龚燕,心中奇怪这么晚了妻子会去哪,便去肉串店找,刚一进门,就听见妻子的笑声,他连忙大声召唤,却听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还有东西摔倒的声音,他心里一惊,赶忙跑进内屋,却只看到妻子一人,神情慌乱,还不时瞥向窗外,文斌几步冲到窗前,只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匆匆离去。那一夜,他给了妻子一记耳光,到宾馆住了一夜。后来经过打听,对方是妻子店里的一个服务生,年轻帅气,一开始就是妻子招聘来的,没多时两人就在一起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文斌紧握双拳,差点将手掌抠出血来,之前都是自己给别人戴绿帽,这次居然轮到自己。第二天他便回了家,他想和龚燕把一切说清楚。没想到,他刚一踏进家门,一份冰冷的协议递了过来。

“离婚吧,但房子和肉串店得归我!”文斌看着自己的妻子,她穿着名牌衣服,蹬着高跟鞋,脸也被化妆品抹白了,她比原来更漂亮了,漂亮到自己已经不认识她了。

“就不能谈谈么?”文斌低眼看了看这份协议,声音有点颤抖。

“没什么好谈的,”龚燕冷笑,“房子和肉串店都在我的名下,你不想给也得给。”

文斌苦笑,“我本来想和你谈的是感情,原来你只是想谈钱。”他踱了几步,扬起手却不忍再落在女人脸上,“虽然这些都在你名下,但这一砖一瓦哪一点不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你难道对我真的没有情谊可言吗?就算没有夫妻情分,难道连感恩之心也没有吗?”

龚燕终于收起了锋芒,侧过脸,良久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寂寞的时候陪着我的人不是你,是他。你给不了我想要的,这是你唯一能给我的了。”

文斌最终也没有接那份离婚协议,不多时,法院的传票到了,龚燕已经起诉离婚了。

这一天,他坐在曾经和龚燕摆摊的马路牙子上,一罐一罐的喝着啤酒,似乎胃里的刺痛更强一些他就会忘记胸口的疼痛,可胸口的疼痛实在太剧烈,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直痛到他泪流满面。他似乎还能看见多年前他和龚燕在小摊上忙碌的情景,可一切就像烧烤的烟一般,早就散了。他忽然想起一句话:“有些人以为,没时间陪女人,给她钱就好,可他们不知道,女人是贪心的动物,不禁想要钱,更想要男人。”他觉得真有道理,却想不起是谁说的,他又想起工地上出现的那个女孩儿以及她给他的‘如果’。他忽然知道了女孩儿拿走的是他那颗冷漠无情,玩世不恭的心。当这颗心被夺走,他的真心便暴露在外,被风雨无情蹂躏。

夜又深了,他又走进那家已经打样的肉串店,他又听到龚燕的笑声,这一次,他没有大喊,而是蹑手蹑脚的靠在了门边。

他的手里有刀,那刀既快且长,不见人便可见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