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都下田工作了,没人可撒娇的孩子就赖着姐姐,从家后门到溪边的一小段路也不肯走。小姐姐自己个头也不大,没法像大人那样抱得安稳,姐弟俩一路僵着,成了这么个怪姿势。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大姐。我们九个兄弟姊妹,比她小的都被她带过,长大了各自成家,每次聚会也是靠她四处打电话召集。大姐还记得每个人的生日,按乡下习惯在阴历那天打电话来。电话这一头的我总会先愣一下,随即温暖在心,明白自己又长了一岁。我们早就忘光的童年往事,大姐也能如数家珍。在乡下的那许多年,好像只有她实实在在过着日子,我们却编织着另一种生活。
努力回忆大姐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却是印象稀薄,令我汗颜。只知道大人从来不必为她操心,无论生活、课业,她总能按部就班达到父母的期许。她考上宜兰最好的女子中学,在校成绩很好,却因为要减轻家计,毕业后学了些护理技术便开始就业,然后再到台北亲戚开的公司帮忙。她一直收入不多,对弟、妹却十分慷慨,还是我们之中最早拥有房产的,而且不止一间。而我们却必须过了中年,才能了悟她几十年来省吃俭用、攒房出租的养老法最稳靠。
我一路跟着这对小姐弟。姐姐显然非常吃力,尤其是下坡那一段,可她却始终把弟弟抱得紧紧的,不曾放下。到了溪边,弟弟马上挣脱下地,头也不回地冲去玩水。那一幕让我感觉,我小时候肯定也这样赖过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