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艳霞现在的丈夫是她第二任丈夫,结婚已经四年多了。她现在的孩子是与第一个丈夫所生,是个女儿,今年9岁。第二次婚姻没有生育,她也不想生育。第一次婚姻之所以解体,就是因为她生了一个女孩,当初因为她的丈夫是家里的独子,全家都盼着方艳霞能生个儿子,但她却生了个女儿。婆婆和丈夫都非常不高兴,认为家里的香火断了,对她的态度非常不好。在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她忍受不了那些歧视的态度,就带着孩子离婚了。这时候方艳霞29岁。
离婚后她的日子并不舒心,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得也很艰难。虽说她所在的单位是一个合资企业,但由于是几十年的大型国有企业的原型,工资待遇刚能够保证;再加上前夫按期交给她孩子的抚养费,经济上还算过得去。就是三班倒的工作性质,让她对照顾孩子犯了难。在孩子小的时候,送到邻居家照看;三岁以后送入单位的整托幼儿园。好在相离不远,抽空儿还能过去看一眼。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在她三十一岁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当时他是一家文化公司的中层干部,三十八岁,也是离异,没有孩子。很有口才,平时装束、打扮颇有文化人的气质。由于方艳霞自己文化不高,所以非常喜欢与有文化的人交往。而让她决定嫁给这个男人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很像自己的父亲。刚认识就有一种亲近的感觉,而且他对她的女儿也很喜欢,当涉及婚嫁问题时,他同意并尊重方艳霞的意见,可以不必再生孩子。交往不到一年,他们结婚了。婚后生活也很好,孩子与继父的关系很亲,“爸爸”叫得也非常顺口。而且丈夫、包括现在的公公婆婆对孩子也非常疼爱,视如己出。
好景不长,结婚一年多,丈夫的文化公司被兼并,人员裁减,丈夫也在其内。拿了一笔不多的遣散费,把人事关系存放在人才交流中心就回家了。当时丈夫的情绪很不好,不仅在于经济上受到损失,最主要的是不愿意“让老婆养活”。调整一段时间后,他开始找工作。这时候丈夫已经将近四十岁了,重新寻找符合他原来性质的工作也确实困难,所以连续一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方艳霞却想得开,反正这时候孩子应该上学了,丈夫不工作,每天照顾、接送孩子上学也挺好,免得还要请人。何况自己的工资虽然不多,却没有过多的要求,包括一些女人们喜爱的东西——高级化妆品、金银首饰、时装等,她都没有兴趣,所以过日子也基本够了。而丈夫开始的时候对找工作还很积极,多次碰壁后逐渐也气馁了,以致后来安于现状,每天在家看书、看电视、做饭、接送孩子上学等,再也不提找工作的事情了。
时间过去了两年,其间,夫妻磕磕绊绊的事情也没少发生,但没有影响感情,丈夫对孩子依然很好。虽然女儿已经上三年级了,但还是每天上下学接送;孩子与爷爷奶奶的关系也很好,每个星期都到那里玩一天。
从今年春节过后,也就是八个月之前,方艳霞感觉丈夫对自己的态度变了,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好了,话也比以前少了,好像有什么心事,问也不说。为此,两个人曾经大吵过几次,四个月前的一次吵架,丈夫提出分床而睡,甚至说让双方考虑考虑,以后是否还能过下去。这让方艳霞备受打击,她很委屈,哭了好几天。她觉得这好几年,自己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的经济,很不容易;丈夫不工作,她不怨他,也宁可自己挣钱养着他和孩子,只求丈夫对自己好。这么多年来任劳任怨,现在连这么一点要求也不能得到满足,感觉很失望。她也曾想过是否离婚的问题,但觉得一方面自己年龄大了,还带着一个孩子,难以再找到合适的人。另一方面觉得一个女人结婚两次、离婚两次,以后要是还结婚,也是很丢人的事儿。
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每天四点钟莫名其妙害怕的事情,就更不愿意考虑离婚的问题了。
待她停下来后,我问她:“你出现这样的问题后两次上医院,都是你一个人去的?你丈夫是什么态度啊?”
她回答说:“他只是提醒我去医院,两次都没陪我去。当然,他要在家做饭、接孩子啊!不过我出现问题后,他对我的态度改变了一些,有一些关心问候了。”听她的口气,一面抱怨丈夫,一面又为丈夫找理由解脱。其实这个理由是在找给自己的。
“你是否怀疑你丈夫喜欢上别的女人了?”我提出一个关键性问题,尽管很有风险。严格地说,在咨询关系尚不稳定的情况下,来访者如果不提类似的问题,而咨询师提出这样的问题,会有影响作用的。但是,我不能不提了,这关系到对方艳霞现状根源的分析。
她没有什么特殊反映,回答说:“我曾经想过这种可能,在吵架中也曾经问过。但他否认了。而且我想他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其他情况也不像。”
“那你能确定不是因为你丈夫可能出现外遇,才表现出对你的冷淡和分床?”我需要确定的回答,所以便用更加封闭式的提问。
方艳霞点点头说:“我想我可以确定。”
听完方艳霞这段叙述,我对她的情况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尤其是捕捉到他与丈夫的关系的信息,找到了一些分析的方向和线索。
咨询时间到了,结束前我对她说:“今天我们只是把你的情况交流一下,我还不能得出确切结论。你如果愿意继续咨询,下次再来的时候把你两次在医院检查和测验的结果带给我,好不好?”
她答应了。
我继续说:“下次来,需要讨论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请你回去后,尽可能回忆一些你还记得的事情,包括从你父母那里得到的消息。”
她也答应了。我们约好四天后在她休息的时候再来咨询。
如果根据方艳霞所诉说的情况,她目前的状态比较符合焦虑症中的惊恐障碍标准:反复发作的、难以预料的、自主出现的、迅速而短暂的、强烈的焦虑惊恐发作。在临床上常见的表现有心慌、气短、濒死感、眩晕、头痛、现实解体,持续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而在诊断要点上也符合,即无明显诱因、不可预测、发作迅速突然。在这里面,她遇到“死猫事件”似乎是明显诱因,但一周后已经淡化,再次发作时已基本没有诱因了。同样在间歇期内除害怕再次发作外,无明显症状。一个月内至少三次发作。需要我再继续收集的情况是排除躯体疾病和其他病变的因素。
在她与丈夫的关系上,八个月之前已经出现问题,尽管现在事由不明,但对她态度的改变、四个月前出现的分床而居,以及她没有谈及的性生活可能中断等,这些必然造成她的焦虑情绪。况且,她在考虑是否离婚的问题上,也出现了内心冲突,对丈夫既有强烈的依赖心理,又有不满和抱怨情绪;而对自己的现状具备了模糊而强烈的委屈感。
恰巧在这个时候,发生的“死猫事件”成为当时的诱因,很有可能把她原有的、潜抑在意识深层的死亡经历,或者是面对死亡事件的创伤引发出来,以惊恐、害怕的形式呈现,并出现了植物神经的反应。如果从焦虑性神经症的角度考虑,她出现的内在冲突、防御回避行为以及人际交往和社会功能已受影响的现象,也是比较符合的。在事实上,方艳霞已经出现了自我强加的精神性折磨(心理冲突),其强度超出实际情境的影响,本人对此感到无能为力,无法摆脱。
基于这些分析,我作出了上述判断,初步印象为焦虑症的惊恐障碍。至于病因和致病机理,还有待于深入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