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关于克隆人的深度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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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非常途径

汝同志最看不起那种喜欢在领导面前卑躬屈膝、溜须拍马的人。所谓“宁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要是连最起码的自尊都不顾,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因此,在同事中,汝同志对李玉和当然是最最反感、最最厌恶的。

说起来,李玉和还曾经是汝同志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班同学。那时,李玉和年年都是他们班的“三好学生”,更让汝同志觉得跟他做朋友值得的是,李玉和与当时大家都很爱看和爱唱的《红灯记》中的那个革命先烈李玉和不仅名字一模一样,身上也有着一股疾恶如仇的骨气。举个例子来说吧:在他们读高一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当地政府的第一把手,便动不动就要造老师的反,跟老师唱对台戏,还常常去摸女同学的脸或屁股甚至是胸脯,对此,许多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但李玉和总会挺身而出,他甚至还在一天放学后胆大包天——不,应该说是大义凛然——地用拳头将那有恃无恐的家伙给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然而,就是这个李玉和,也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在如今的单位中,他却差不多已成了那个独断专行、容不得下属有半点不同意见的领导的哈巴狗。真的,要是你曾见过他在那个领导面前的所作所为,或者要是你曾听过他在大会、小会上无疑是只说给那个领导一个人听的那些发言,汝同志就可以这样保证:你即使不会当场呕吐,也肯定将难过好几天!

不用说,汝同志是再也不会认李玉和是自己的朋友了。不仅如此,在私下里,汝同志还将李玉和改叫成了《红灯记》中的另一个人物的名字——王连举,并认定他一定会遭报应,决不会有好下场,就像那个可耻又可恨的叛徒王连举一样。

不过,所谓世事难料,就在半月前,就在单位那个独断专行、容不得下属有半点不同意见的领导居然做上了更高一级的领导的同时,跟王连举一样的李玉和,竟也被一纸红头文件任命做了汝同志他们这个单位的领导!

看来不会有好下场的应该是像我这样的人了。汝同志便不由得要这样想了。

于是,就在这天下午,在春风得意的李玉和宣布了本单位的机构改革工作正式开始之后,经再三考虑,汝同志便主动去找了李玉和。汝同志当然清楚李玉和是会怎样去“改革”的。汝同志就决定自己将自己从李玉和那儿“改革”出去——与其等他来“改革”我,或者是在他那儿过那种不可能舒心的日子,我还不如自己炒了自己的鱿鱼!

“哦,我正想要去找你呢。”汝同志走进李玉和的办公室的时候,李玉和正很像个领导似的在看一份什么东西,见了汝同志,他便一边过来关上办公室的门,一边这样对汝同志说道。然后,他就将他刚才在看的那份东西递给了汝同志,说:“这是我起草的准备在这次机构改革中分流出去的人员的名单,想听听你的意见。”

听了李玉和的这番话,汝同志只差一点儿要冷笑出声来。这份名单中即使没有我的名字,我想我也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出来会有哪些人“金榜题名”的,至于“想听听你的意见”云云,大概是你毕竟也还记得我和你曾经同学和朋友过一场,所以是想给我个“下场”的台阶吧!这样想着,汝同志就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份名单,结果,汝同志不由得脱口问起了他来:“怎么,你准备分流的是这些人?”

不用说,这是一份汝同志根本就想不到的名单,或者说,这是一份只有真正如《红灯记》中的那个李玉和这样的人才会开出来的名单——可他又确确实实是个如王连举一样的李玉和呀,他将张三、李四等卑躬屈膝、溜须拍马的功夫只稍微比他差着那么一点儿的人列入这份“黑名单”,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我知道你会对这份名单感到吃惊的。”这时,李玉和一边点了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边继续对汝同志说道,“我也知道你对我这么多年来的为人处世一定会有许多的想法的,但你大概不知道,我其实是在走一条非常途径——不这样,我就不可能有今天;而没有今天,我当然也就不可能……”

李玉和接着还跟汝同志说了许多许多,让汝同志又一回根本想不到的是,他说他应该还是当年那个敢用拳头去教训那个摸女同学的脸或屁股甚至是胸脯的家伙的李玉和,而他之所以要选择走这样的一条“非常途径”,只是因为现在毕竟早不是那个学生时代了,说得更明白点,这就叫做“形势逼人”,或者叫做“时势造小人”……

李玉和最后告诉汝同志,他找汝同志,是想让汝同志再次做他的好朋友。他说:“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来做我们在学生时代就很想做的不少事情。同时,我也希望你能时常在我的身边监督着我,因为,这些年来我毕竟已做惯了‘小人’,所以,我都很有些担心自己会积习难改呢……”

走出李玉和的办公室的时候,汝同志的眼睛是潮湿的。

也许有人会觉得作品中的李玉和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物,甚至是个不可能存在的人物,但我却很愿意相信这位李玉和的真实性,因为,我知道“时势造小人”是诸多现实中的一种毋庸置疑的现实,而走着“非常途径”的人,也绝对是一种存在的现实。当然,这样那样的现实都是会让人产生深切的痛感的现实。于是,我们唯一希望的,便是李玉和们可千万不要“积习难改”。(田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