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我只是帮你提个醒。说实话我也不能保证真的如此。不过,这样的可能性非常大,索姆兹先生一离开之后,你就让起居室中的人溜走了。”
班尼斯特将他干裂的嘴唇舔了舔。
“先生,真的没有谁。”
“班尼斯特,这样可不行。事已至此,你不该说假话,我清楚你此刻说的都不是真话。”
他表情呆滞,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先生,没有谁。”
“班尼斯特,实话实说吧!”
“先生,确实是没有谁。”
“你不愿给我们提供线索。是不是请你呆在这儿而不准出去?呆到起居室的门口去。索姆兹先生,麻烦你自己到吉尔克利斯特房间中去一下,把他请到这里来。”
没多久,那位学生被这位导师带来了。这个学生身材健壮,长得高大结实,行动敏捷,步伐矫健,看上去非常活泼开朗。他注视我们每个人时的眼神非常不安,后来他盯着角落里的班尼斯特,显得非常恐慌。
福尔摩斯说:“请把门关上。吉尔克利斯特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其他人,况且让其他的人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也不太好。我们之间应该坦诚以待。吉尔克利斯特先生,我想搞清楚,一个像你这样诚实的人,为何会去做昨天那样的事情呢?”
这位倒霉的小伙子后退了一步,然后盯着班尼斯特,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和责问。
佣人说:“没有,没有,吉尔克利斯特先生,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什么也没有说。”
福尔摩斯说:“但是你现在却说出来了。吉尔克利斯特先生,你应该清楚,班尼斯特坦白之后,你就没有任何退路,你唯一的退路就是坦白承认一切。”
刹那间,吉尔克利斯特全身颤抖着,举起两只手想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随后他跪倒在桌子旁边,双手将头紧紧地抱住,他激动得不断地抽泣起来。
福尔摩斯缓和地说:“别这样,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况且不会有人去责怪你是个品行不正的坏人。现在我来将发生的事告诉索姆兹先生。但如有错误的地方,请你指正,也许这样你会感到方便一些。我开始讲了,好啦,你听好,防止我将你做的事说错了。
“索姆兹先生,你曾对我说,考卷放在你的房间中,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班尼斯特先生也不知道。自那时开始,我心中就开始有了一个清晰想法。不过那个印刷工并不在考虑范围之类,因为他如果想看试卷,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就能看。还有那个印度人,我觉得他不会干这样的坏事。假如清样试卷卷成一卷,他或许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另一种情况,就算有谁敢擅自到房间里来,而且桌子上正好有试卷,这样的巧合是非常难碰到的。所以我也排除了这种可能性。试卷在什么地方,来到房间的人都清楚。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当我走到你的房间旁边时,我查看了那扇窗户。我真为你当时的想法感到好笑,你觉得我会相信,谁会在大白天里,而且对面的房间中还有许多人注视着的情形下,从窗户中爬进去?不可能的,这想法太滑稽了。我是在想过路的人有多高才可以看见桌子上的试卷。我身高六英尺,踮着脚才可以看到。这样没有六英尺高的人是看不见的。所以,我觉得你的三名学生之中,身材非常高的那人就很有可能是做这件事情的人。
“我走进房间之后,从靠窗户的桌子上发现了线索。我曾对你说过这一点。在中间的桌子上我没发现什么线索。你后来说到吉尔克利斯特是一个跳远运动员,此时我马上清楚了所有的过程,不过我还需要一些旁证,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也找到了。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小伙子下午在运动场练习跳远。他是带着他的跑鞋回来的。你清楚,跑鞋下边都有几颗尖钉。他从窗外走过的时候。因为他身材非常高,桌子上的清样被他看见了,他想那可能就是考卷。假如他从你的房门口经过时没有发现忘在门上的钥匙,就不会发生任何坏事。在偶尔的冲动下,他走进了房中,想搞清楚那到底是不是清样。这一举动并不会有什么风险,因为他绝对能装成是去问什么问题才进屋的。
“可在他看清那确实是清样后,他不能克制他的欲望。他将鞋搁在桌子上,在靠近窗户的椅子上边,你将什么东西放在那儿?”
小伙子回答道:“手套。”
福尔摩斯瞧了瞧班尼斯特,目光中充满了得意。“他将手套搁在椅子上边,再将清样拿起一页页地抄写。他想这位导师绝对会从院子的大门回来。这样他就可以发现了。但是我们清楚,索姆兹先生回来时走的是侧门。导师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口传到他的耳中。逃走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拿起跑鞋马上溜进起居室,可是手套却被他遗忘了。桌上的划痕,你们也看到了,一端非常浅,可是朝着起居室的那一端却越来越深。这就可以证明跑鞋抓起的方向是对着起居室的。这个小偷就躲在起居室中。桌子上留有鞋钉上的泥土,起居室中也留下了一块。还有一点我要说一下,今天早上我到运动场去了一下,知道了跳坑内用的是黑色黏土,有黄色的细锯屑散在上边,这样做是为了避免运动员摔跤。我将黑土带过来了一小块做样子。吉尔克利斯特先生。我说的都是事实吗?”
这个小伙子早就站起来了。
他说:“没错,全是这样的。”索姆兹说:“你没有……”
“没错,先生。我做了如此见不得人的事,心里非常害怕,不知如何是好。索姆兹先生,我有一封信给你。这是我一个晚上没睡觉,早上写的。也就是说在我清楚已查出我的丑行以前写的。先生,请你看看我写的这封信:我已作出了不参加考试的决定。我打算马上到南非去,因为我接到了罗得西亚警察总部的命令。”
索姆兹说:“知道你放弃用不正当的手段骗取奖学金,我确实非常高兴。可是是什么原因使你改变想法的呢?”
吉尔克利斯特指着班尼斯特说。
“我能回到正道上来全归功于他。”
福尔摩斯说:“班尼斯特,到这边来,我说得已经非常明白了,除了你没有谁可以放走这个小伙子。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当时呆在房间中,并且你绝对是锁了门才离开的。关于他从窗户逃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请你把这个案子的最后一个未解之谜说清楚,另外告诉他们你如此做的原因。”
“假如你理解,那原因就一点也不难。但是,虽然你非常聪明,你也不会理解,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小伙子的父亲——老吉尔克利斯特勋爵,你们应该听说过吧。我以前是他的管家。我到这所学院来做佣人,是在他破产以后,不过我从来没有因为老主人的破产而将他遗忘,为了报答他家对我的恩情,我竭尽全力照顾好小主人。昨天你通知我来的时候,最先进入我眼帘的是椅子上那双棕黄色的手套,我清楚它的主人是谁,吉尔克利斯特先生,我也从这双手套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假如索姆兹先生发现了,一切都会暴露,我立刻在那把椅子上坐下,等到索姆兹先生找你去了之后,我才敢离开。我可怜的吉尔克利斯特这时出来了,他是我带大的,他向我说明了一切。我想帮助他,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我要像他已去世的父亲一般耐心地劝导他,不应做那样没有意义的事,这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先生,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福尔摩斯站了起来,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说:“你没有做错。索姆兹,你的小事情我看也水落石出了。但我们还没有吃饭呢。华生,我们走!关于你——吉尔克利斯特先生,到罗得西亚后,我相信你的前途会很光明的。虽然这次你走了歪路,但我们仍希望你会有锦绣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