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的时候,广州城外有个名叫王保牛的乡农。
这天下午,他披麻戴孝从乡下赶到城里来广州府告状,状告他所在的山上出了猛虎,他哥哥王大牛早上上山打柴,被老虎吃了。
施公他听了王保牛哭诉后,道:“一向不闻附近山中有虎,怎么会咬死你哥?”
王保牛磕头道:“大老爷有所不知,也许,这是别山窜来的过路老虎也末可知。求大老爷派猎户去打死老虎,为我阿哥报仇。”
施公道:“现在你哥哥的尸身在哪里?”
王保牛道:“已被老虎撕咬得东一块西一块,血淋淋的甚是难看,小人瞧这样子实在凄惨,怕吓着嫂子,就捡一些枯柴断枝来堆着烧了。”
施公道:“你好不晓事,凡有人横死,都要由官府查看,仵作验尸,有了定论,方可下葬。你却擅自作主,烧了尸首。这又怎么说?”
王保牛大惊,磕头道:“小人是个乡下人,从没见过世面,不懂这些规矩,求大人恕小人无知之罪。”
施公道:“你且回家等着,有什么事随叫随到。找猎户的事,本府自会安排。”
王保牛谢过后,磕头回去了。
施公心想:“王保牛口口声声自称乡下人不懂规矩,我看他上堂下堂一律规矩件件在行,实在不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再说,若真是啥事不懂的乡下人,老虎吃了人,只好自认倒霉。说与地保知道,也就完了,如何又不咸不淡地千里迢迢从乡下赶到这里来,要我为他捉虎报仇?还有,一早去打柴,也不会上了山就遇见老虎。就算上山就被老虎吃了,他做弟弟的未曾一块儿去,怎么马上就得知哥哥上山被老虎吃了。王保牛知道消息上山寻见尸体火烧尸骨,就短短一个上午的事,为什么这么巧这么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施公立即派捕头带人下去调查。原来王保牛家住山脚下,要找到他家还真不容易。王大牛的妻子正哭得死去活来寻死觅活。她哭哭啼啼告诉捕头,近些日子,大牛与保牛不和,只因分家产的事。王保牛家有两家邻居,都不知道山上出了老虎,也都是听王保牛说起。猎户们说,近来这山里不像出老虎,若是出了老虎,一般的麋鹿等小兽早四散奔逃,可是也不曾见有这样的事。再说,也没有发现虎粪虎脚印。
捕头又奉命突然搜查了王保牛家,在后门柴堆下搜到斧头一把,拿它一烤,上有血痕。
这些事向施公禀报后,施公说:“这事只好看尹峰杰的了。你们去把尹峰杰叫来。”
尹峰杰是个老年仵作,秃头。一个脑门秃得光溜溜的像个剥掉壳的鸡蛋。他见施公召唤,便来报到。
施公道:“尹峰杰,你先查一查,看这斧头上面的血可是人血?”
尹峰杰奉命当堂验查,不到半个时辰便向施公禀报,千真万确,是人血。施公大怒,下令去把王保牛抓来。王保牛先是矢口否认,后来见仵作说果然是人血,又说:“大人一口咬定说是人血,那么是谁的人血?若是没有凭证,岂不是诬陷小人。”
他这话十分狡猾,因为他自持王大牛已被烧成灰,取不到血样,所以口气很硬。施公吩咐将他押下收监。为这事,施大人心里很为难。
尹峰杰上前道:“大人,死者尸体现在何处?人即便死了,血还是可以验的。”
施公道:“尸体己被王保牛烧了,只留下些骨灰。”
尹峰杰道:“这厮果然狡诈。不过,不知这骨灰可曾有人动过?那烧尸骨的现场还在吗?”
捕头道:“我们已去查看过,骨灰还在,现场尚未破坏。”
尹峰杰道:“如果这样的话,小老儿尚有一法可以一试。”
施公悄声问他:“可有把握?”
尹峰杰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道:“小人死去的老爹做过一次。倒还依稀记得。且让我试试看吧。”
施公沉吟片刻,就决定亲自带王保牛和尹峰杰等一班人马上山了。
尹峰杰要助手取来两大篓白炭、一斗芝麻。白炭是山区特产,要多少有多少;芝麻也非罕见之物,不多会儿,全取来了。
上山以后,尹峰杰要别人走开,亲自将白炭一块块在骨灰上排列整齐。他排得又紧又密,一处不漏,然后叫人生起火来。山高风大,转眼间,火头呼呼往上跳,甚是火红。尹峰杰叫助手端着盛芝麻的竹筐跟着他。他自己则手抓芝麻,一把一把撒向炭上,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众人只当他在念咒降神,都大气不敢出地看着他。芝麻撒在火上,发出一哗哗剥剥的声音。约有三炷香的功夫,火才慢慢灭下来。这时,奇迹出现了。尸体的模样在地面上显露出来。
这是因为第一次焚尸时,人体内的脂肪融在地面上,冷却后凝固了。现在用白炭把芝麻烧了,油脂渗下去,与人体原先的油脂一融合,尸体的形状就显现出来了。这尸体印子上,有的地方颜色深,有的地方颜色浅。这样,伤口就显现出来了:一斧是肋下,一斧是肚脐下。一目了然。
施公让王保牛自己来看。王保牛这才服罪。
原来,他与哥哥争夺财产,杀了哥哥,然后焚尸灭迹,上报官府,企图逃避罪责。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施公识破了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