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假如我会老无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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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1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林妲觉得时间过得又快又慢。能见到陶沙的日子,时间就过得很快;见不到他的日子,时间就过得很慢。

她后来还去过医院几次,他一般都在那里,但每次都是詹濛濛抢着送她回家,因为詹濛濛在医院呆腻了,想出来透口气。

陶沙后来也到她家来过几次,大多是因为有事商量,如果正赶上吃饭,他也会留下吃个饭,时间充裕的话,他还会在她家客房小睡一两个小时。

但他还是老问题:跟妈妈说的话比跟她说的多。他跟妈妈经常有时单独在一起。私下她对妈妈提过这事,但妈妈不以为然,还笑她吃飞醋:“放心好了,他这么年轻,怎么会对我有那方面的想法呢?”

“那他怎么总是和你说话,不和我说话呢?”

“他哪里有啊?就算他跟我说话,不都还是在说你的事吗?”

她想想也是,他哪次来不是为了她留学的事、订飞往美国的机票、订美国国内旅游的机票、订加勒比沿海旅游的船票,都是与她有关的事,没有哪一次是为了妈妈而来的。

她咕噜说:“那你对他有没有兴趣呢?”

“有啊,但那是未来岳母对未来女婿的兴趣。”

她见妈妈这么坦然,觉得这两人应该的确没什么事,是自己多疑了。

现在她最盼望的就是赶快去美国,去了那里,只剩下她和他两人,她就不会疑神疑鬼,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

她和陶沙一起飞往美国。

以前她听人家说在飞机上待十几个小时很无聊,很难熬,但她觉得一点也不无聊,更不难熬,有他坐在身边陪她照顾她,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觉得无聊?

这不,她还没过足飞机瘾呢,就已经到了美国,轻轻松松进了关,转上了美国国内航班的小飞机,飞到了M大所在的M市,再一转眼,就住进了陶沙为她租好的公寓。

她那套公寓房相当不错,比她在国内住的房子好多了,比她和妈妈在美国时住的房子也好多了,说不出的宽敞洁净,温馨高雅,是带家具的,还有自己的洗衣房,洗衣机烘干机都配置好了,很方便,厨房也很现代化,冰箱烤箱气炉微波炉等等,一应俱全。

最令她开心的是水费电费都包在房租里,再也不用随手关灯关空调了,也不用像打仗一样匆匆忙忙洗澡洗头了。

他的车还放在朋友那里,所以他们只到附近的快餐店吃了点东西,又买了些急需的物品,就回到她的住处。

他指指洗澡间:“你早点洗澡休息吧。”

她见他一副外出的样子,好奇地问,“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个旅馆住一晚上,明天我们就去朋友那里拿车。”

她很失望:“你怎么要去住旅馆呢?”

“不住旅馆住哪里?”

“就住这里不行?”

他到处看了看,没吭声。

她惨兮兮地说:“我刚到这里,一点都不熟悉,你让我一个人住这里,我不怕吗?”

“这里很安全的,你没看到门口的岗哨?坏人混不进来的。”

“但是鬼总是能混进来的吧?”

他笑了,说:“好吧,我今晚就在客厅住,鬼来了先吃我,不怕了吧?”

她开心地说:“不怕了!”

第二天,两人出发去朋友家拿车。她以前听说车在“朋友家”,感觉车就停在隔壁一样,哪知道还隔着五百多英里,得坐飞机去。

他抱歉说:“那时不知道你最终会选择哪个学校,没法把车放到离你近的地方,只好找了个离我们近的朋友,把车放在了他家。”

“没事,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多远的地方我都愿意。”

那位朋友叫王松,也是搞计算机的,在N市一家公司当码工,应该是混得不错吧,在高尚住宅区买了很大的房子,三个车的车库,但孩子还小,夫妻两台车,多出一个车位停陶沙那辆。

为表示感谢,陶沙给王松一家带了很多礼物,还把他们请到当地一家最有名的中餐馆吃了顿饭。

吃完饭回来,几个人坐在家居室闲聊。她第一次发现陶沙还挺健谈的,什么话题都能说上几句,一点也不闷。

九点多钟的时候,王松的老婆路瑶对她说:“林妲,我带你去楼上客房休息吧。他们两个是死党,聊起来没完,我们陪他们耗不起。”

其实她很想留在家居室听他们闲聊,因为她很少有机会听陶沙说话,但陶沙也叫她早点休息,她只好跟路瑶上楼去。

到了楼上,路瑶把她领进一间小卧室,一边把满地的玩具往墙边踢,一边抱歉说:“这就是我们家的客房,平时没人住,就成了我两个儿子的玩耍屋。你和陶沙今晚就住这里吧,洗澡间在对面。”

“真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

“别客气,以前陶沙在美国的时候,我们也经常去他那里玩。”

路瑶吆喝两个儿子洗澡睡觉去了,她也到客房对面的洗澡间去洗漱。等她从洗澡间出来,听见陶沙和王松还在楼下客厅聊大天。她站在二楼栏杆边,正好在家居室的正上方,她看不见他俩,但声音听得很清楚。

王松说:“我觉得‘搬运’也没什么不好的,主要看你会不会搬,搬到好的了,理想婚姻的也不少。”

陶沙说:“真不是搬运。”

“嗯,你这个也真的不算搬运,因为她是来美国读书的,你不搬运她自己也能过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不是我女朋友。”

“别瞒我了,不是你女朋友,你会把车给她开?”

“我车放这里也是闲着。”

王松笑嘻嘻地说:“你要是怕你的车闲着,可以给我老婆开呀,她就喜欢宝马。”

“你说路瑶喜欢开宝马,而林妲正好怕开宝马,那就让她们两人换个车开啰,只要车不是太旧就行,太旧了怕她对付不了。”

王松连忙推脱:“算了,算了,我随便说说,哪里好意思用我‘屌丝车’换你的宝马?你女朋友知道了也不会答应。”

“我说了不是女朋友。”

王松有几分猥琐地说:“你这哥们也真是,现在还管什么是不是女朋友,不都是日后再说吗?”

“别乱开玩笑了,当心让她听见。”

“哎,有枉我老婆精心安排你们住一屋,哪成想您老是千里送京娘啊。”

陶沙从家居室出来,到厨房冰箱那里接水喝,她怕他一抬头看见她在二楼偷听,立即从栏杆边逃开了。

她逃进客房,又羞又气,冲着关上的房门发泄道:“你们两个猥琐男,少在那里议论我!我可没说过我愿意跟他住一屋,谁说过谁烂嘴!”

但她哪里敢在别人家里放肆?只敢生闷气,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赌咒发誓:你少得瑟!谁愿意跟你住一屋啊?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求你留下陪我,除非你自己爬过来求我!

第二天早上,他俩很早就启程开车回M市。

她撅着个嘴不说话。

他刚开始没注意到,开了一会,他问:“肚子饿了吧?我们去前面一家中餐馆吃点心或早茶吧。”

她不回答。

他转过脸打量了她一下,说:“不舒服?”

她还是不回答。

他问:“在生气?”

“嗯。”

“生谁的气?”

“生你的气。”

“我怎么了?”

她哼了一声,说:“别人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就那么丢你的人?”

“我没说丢我的人呀。”

“那你干吗急着撇清?你是不是怕人家误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就不给你提亲了?”

“我要谁给我提亲?”

“那你干吗那么急赤白脸地撇清呢?”

“我——那不是怕断了你的提亲路吗?”

“我要王松给我提亲了?我要路瑶给我提亲了?”

“我要他们给你提亲还不行?”

她“咚”给他一拳。

他一躲,车跟着一晃。

他警告说:“再别打我了,当心我把车开翻了!”

2

林妲见陶沙那么怕她碰,估计是因为他“腿上”的伤口到现在都还没全好。

她想到就心疼又好笑,男人怎么是这样的?再感性的人,也有这么动物的一面,难道不能像女生一样,两人在一起,就只想到纯纯的爱吗?

她想起她以前憧憬的理想爱情,就是躺在爱人健壮的臂弯里,喃喃诉说情语。现在看来真是太小儿科了。自从露西告诉她陶沙为什么不敢理她之后,她就特别关注这方面的信息,偷偷在网上做了很多功课,知道露西说的一点都没夸张,男人那玩意可真是太能屈能伸了,“伸”的时候可以比“屈”的时候膨大若干倍,所以男人那玩意动过手术之后,最怕的就是遇见性感美女了,一遇见就会冲动勃起,一勃起就会挣断缝线,而缝线一断,伤口就裂开了,又得重新缝过。

据说有个男病人就是如此不幸,他在医院做包皮环切术,本来是个小手术,但他那个病房的护士是个性感美女,他一见到那护士就会冲动不已,而那个护士每天都会去他病房,于是他一次次冲动勃起,一次次挣断缝线,一次次重新缝合,到最后,伤口两侧的肉都各自愈合,缝上也长不到一起了。

男病人落下个终身残疾,状告女护士也没用,长得性感不是人家的错,你要告就去告造物主。

可是男病人也很委屈,见到美女冲动也不是我的错啊!

是啊,那也是造物主的错,一个多么美丽而又悲催的罪!

她脸望着一边,小声问:“你的伤还没好?”

他愣了一会,说:“我没事了,你没见我健步如飞吗?”

“我不是说那个。”

“那你是说哪个?”

“我的意思是,露西说的那个伤。就是那个——她说你动了几次手术,还没完全康复,所以你不敢理我,但是我看你后来敢理我了,我就以为——你已经完全康复了。如果你还没康复的话,我记着别碰你。”

她很艰难地说出这一段,像一个罪人向牧师忏悔完了一样,大大舒了口气,转过脸来看着他。

他望着正前方,好像在专心致志地开车。开了一会说:“我那次来美国是为了攀岩,后来在美国呆几个月是因为攀岩时受了伤。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吗?”

“你只告诉了我攀岩受伤,但你没说——是那里受伤。”

他转过头看着她坚定的说:“不管她说了什么,我自己知道就是腿上受了伤。”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她也没再过问他睡哪里的事,他愿意睡哪里就睡哪里,只要不把他伤口搞爆裂就行。

他们一起去旅游,住旅馆都是定一个房间,但都有两张床,一人睡一张,同团旅游的人都是这样的,不管是不是夫妻,一家人都是挤在一个房间睡,反正是旅游,主要目的是游玩,睡觉是其次,晚上能有个地方休息一下就行了。

他也没再对人否认她是他女朋友,同团的人见他们同来同往,吃在一起,住在一起,都理所当然把他们当男女朋友看待。

这一通旅游,她玩得很开心,虽然是随团旅游,行程安排得紧而又紧,总是被导游催促得像救火一样来去匆匆,但因为是跟陶沙在一起,又不用操心机票门票食宿等问题,她也没什么特定目标,就是很没脑子地随团到处跑,多跑一个地方,少跑一个地方,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所以她玩得很轻松很愉快,照了很多,传回去给妈妈和詹濛濛看,把那两个羡慕得都快得红眼病了。

詹濛濛向她抱怨说:“还是你有远见,找了个会动的,带着你到处玩。你看我,成天守着个不会动的,哪里都不能去,快憋死了!”

“那没什么呀,只要是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去不去旅游又有什么区别?”

她开玩笑说:“那就一边陪他一边数钱吧,过一天就数一次,又多了一份钱。”

“如果真是一天一份钱,那倒也好,就怕我在这里傻呆呆地陪着他,到时候一分钱也没拿到。”

“蓝总身体怎么样?”

“依我看呀,他啥事没有,再活十年不成问题。”

她安慰说:“活十年好啊,你反正是多陪一年多一年的钱,怕什么?”

“只好这样希望了。唉,反正现在我也不算太亏,有车开,有房住,在公司挂个名,不上班还有工资领,平时要买个衣服什么的,也能从老家伙那里哄出一点钱来。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不然我可不想守这种活寡。”

旅游回来之后,就开学了,功课挺紧的,她又想申请助教助研的位置,所以特别重视成绩,一天到晚都在看书学习做程序。

陶沙没去找工作,说经常要回国,怕找个固定工作被捆住了,不如就在家里上网炒股,炒得好,不比当码工差。

她生怕他在外地找个工作跑掉了,所以大力支持他在家炒股。

除了炒股,他还管全部家务,买菜做饭,洗衣扫地,都是他一手包干,她只负责上学一件事,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他差不多每个月都会回一趟中国,待个把星期又跑回美国来。每次回国他都会去她家,把她和他买的礼物捎给妈妈,再把妈妈给她和他准备的礼物带到美国来,像个运输大队长一样。

詹濛濛也给他下达了很多购买原单的任务,各种名牌化妆品,名牌衣服鞋包等,每次詹濛濛都让他先垫付,说“货到付款”。

但她知道货到了詹濛濛也不会付款,要付也是叫蓝总付。

3

每次听詹濛濛兴高采烈地吹嘘如何从蓝总父子口袋里哄出钱来买名牌,林妲就暗自感叹,人跟人怎么这么不同呢?她还没哄谁给她买名牌呢,光是借陶沙的钱办留学,她就一直背着沉重的思想负担,再加上到美国之后旅游啊租房啊什么的,都是陶沙掏钱,她的思想负担就更重了。

出国的时候,她妈妈还是给了一些钱让她带着,虽然是妈妈多年的积蓄倾囊而出,但换成美元也就没多少了,用来交学费是肯定不够的,用来付房租都付不了多久。

但她不想光花他的钱,更不想白花他的钱,所以她一直都记着帐,今天借了他多少,明天用了他多少,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到时候都要还的。

她还一直在踮着脚做长子,每次出去买米买菜买日用品,她总是抢着去付款,心想我没本事付学费和房租,至少也得付付饭钱吧?

但他后来就不带她去买米买菜买日用品了,都是趁她上学的时候自己跑去买。

伟大领袖马克思曾经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还真有道理,处在她现在这样的经济基础上,她的“上层建筑”就有点怪怪的,陶沙在她心目中就不再是一个简单的陶沙,而有点像债主,又有点像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