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黄裳便以天月剑为兵器,重又回到山顶平原修炼,期间若是有繁复招式,稍一思索即能明白,几乎不再需要事事请教白芨子,偶然白芨子巡视到山顶,与黄裳探讨其武功,到最后也变成黄裳与白芨子之间的相互切磋探讨了,有时甚至有些招式的奥妙,白芨子都未曾留意过,黄裳却能见微知著,讲来头头是道,使出更是威力无比。
白芨子见黄裳渐入佳境,心中暗暗点头,江山代有人才出!看来裳儿,青出于蓝之势已现,果然是大才征兆。
所以到最后,白芨子上山顶不再是指点黄裳武功,反倒是有些奇特的招式听取他的意见了。只是时常嘱咐黄裳修炼剑术的同时不可荒废了鬼斧内力修炼,否则愈到后面,愈发难以驾驭。
黄裳除了日间修炼凝思,偶尔帮助夫妇,便是陪着施北雁玩耍。期间见施北雁所穿的衣物越来越漂亮,直道夫妇果然喜爱师妹胜过自己,想自己来鬼谷山这么多年都不曾有施北雁短短月余的衣服换得多。
后来经施北雁说起才知原来夫妇百般呵护她都是黑道子的意思,心中暗笑:师叔这是要把师妹当自己女儿来养么,这般宠爱。
施北雁见黄裳背后多了一柄暗青色的长剑也是好奇:“黄裳师兄,这把剑真好看,能借我看看么?”
施北雁与黄裳相处一段时间后,已无初始生疏,渐渐熟悉,毫无芥蒂,便露出依赖本性,偶尔也会向黄裳撒娇耍赖,黄裳每次都是一笑而过,毫不见怪,更是有求必应。
不过这次黄裳断不会应允,只是告诉施北雁道:“这是天月剑,现在还不能给你看。”
施北雁不解道:“为什么?”黄裳笑道:“因为师兄都还没跟她混熟呢,”说到这里蹲下身,轻轻道:“你知道吗?天月剑是个倔脾气,若是不肯和你交好,便会与你翻脸,但是你要跟他交好了,他又会待你极好。师兄现在就是处在努力与他交好的阶段。等师兄与他完全交好了,再将你介绍给他认识,到时你就可以看了。”
施北雁若有所懂的点了点头道:“听师兄说的这天月剑跟师父有些像。”
黄裳不想施北雁小小年纪倒是看得通透,哈哈一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聪明的很!”
施北雁嘻嘻一笑,却听黑道子清朗的声音远远飘来:“雁儿,你在哪呢?”施北雁随即闭口,嫣然一笑:“师父在找我呢!”
黄裳点了点头,施北雁告别黄裳便向黑道子所在的山坡奔去,不及奔到山峰,黑道子已然踏步翩然而下,道:“雁儿,这段日子可玩的开心。”
施北雁笑着点了点头道:“师父何时教我武功?”黑道子张嘴无声的一笑道:“终于坐不住了。不急,师父这就教你。”
说完带着施北雁来到一处地面空中都是红叶的山台,道:“我知道你最喜欢此处。”见施北雁双眼放光的点了点头,又道:“为师便在此处教授你雁过无声的入门心法。”
施北雁睁大眼睛道:“师父要先教我轻功?”
黑道子见施北雁竟似还有异议,道:“怎么了?”
施北雁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听黄裳师兄说过,轻功都是由内而发,要先修行了内力方可修炼轻功。”
原来施北雁进山这段日子早在黄裳的耳濡目染之下对武有了初步的认识,一日见黄裳横谷而飞,好奇询问之际求学,黄裳这才与他讲到此理。因有此见识。
黑道子听后,大喝道:“我是你师父,还是黄裳那小子是你师父啊?”竟是很为恼怒,不过他即使发怒也并不冲着施北雁,只是将头别向山涧,似乎在指空骂着黄裳,“居然敢背着我乱教你武功,只会误导人。谁说轻功一定要内力催发而成,我偏要教授你一套不需要丝毫内力也能独步天下的轻功。叫那些自以为掌握万物规律的死板之人睁大了眼睛。”
施北雁暗暗做了个谁也觉察不到的鬼脸,心道师兄真冤枉,老是被师父背地里骂。听师父如此说自然开心:“那是什么轻功?雁过无声?”
黑道子指着天空中横飞而过的白鸟语气渐渐恢复平和,道:“雁过无声!”
施北雁抬头仰望天际轻鸣的白鸟,心里想着雁儿飞过却要如何才能无声。
却听黑道子一字一顿道:“雁渡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风吹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此乃雁过无声的精要所在,你要好好领会。”
施北雁郑重的点了点头。黑道子复始教其雁过无声轻功的入门宗法,施北雁虽无武功功底,却因天姿聪慧,很快便有所领悟。
雁过无声分起身,飞身,落身三个阶段。起身指如何突破地面的吸引全身随意立地而起的宗法,飞身即指能脱离地面后于空中任意翱翔对于身体的控制,落身则指起身或飞身期间随意停落止歇之法。
黑道子先教施北雁起身之法,他先要施北雁明白天地万物诚然有其必须遵守的自然规律,但人力也可根据这些规律加以掌握利用,最终打破这些规律的目的。
施北雁似懂非懂道:“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黑道子哈哈一笑出声道:“聪明!”心道天姿聪颖的人就是比一般俗子好教得多,一点即通。于是教授施北雁如何立地凌空而起的方法,道:“你能离地多高?”
施北雁右足轻轻点地,用尽全力高高跃起,但脚只离地不到一尺复又落下。
黑道子点了点头,道:“虽与轻功无法相比,身形步伐已有其貌。为师教授你如何令自己凌空而起。”于是做了一番正确的演示,并警告施北雁弹起之时身形不可有丝毫歪斜不正,双腿无论屈直都要保证伸展的状态,姿势更要不失优美,当真如小鸟一般随意洒脱。
施北雁仔细看了几遍后,已能依样腾起,且一次比一次跃起更高一分,如此周而复始,月余后,轻轻一抬足已能跃至一些不高的树端。黑道子又监视施北雁练习月余,复又教授其飞身的诀窍。又一月后,施北雁已能在林中任意两棵树木间横飞。只是因黑道子未教其落身的绝窍,所以每次止飞而落时总有稍微仓促之感,时常会碰落树端。
如此又练习数日,黑道子已将起身飞身段尽授,却仍不教施北雁落身之法,却对施北雁道:“雁过无声的主要宗法,你已掌握,但若要做到像鸟雁一般横飞过谷,却还要修练数年之久。为师近日便要对你提一个要求,你务必做到,方能修练成这雁过无声的至上轻功,独步天下。否则必将前功尽弃,为师也必不再教授你任何武功。能做到吗?”
施北雁见黑道子说的慎重,虽不知是何要求,还是真心点头答应。
黑道子大叹一声好,由地面坐起,道:“从现在起,无论你是行走,吃饭,睡觉,双足都不能沾地丝毫,直至三年后的今天。”
施北雁只听得满满睁大了寒谭一般双眼,由不解到惊诧又到迷惑。
黑道子道:“要想突破不以内力也能有独一无二轻功这一说法,最先就要打破自身。要想拥有异于常人的轻身,就要练常人之不练,付出常人难以做到的努力。”
施北雁见黑道子说的极其语重心长,内心也觉好玩,她本是不畏艰难,愈挫愈勇的性子,也想检验自己的恒心,便点头答应。
此后施北雁果然不再沾地,林中有树,她便借助树端飞落而行,若是到了没有树木的山坡,她便借着轻功踏草而行,有时遇到毫无依仗又是光秃秃一片的山面或沟壑,他便只有用尽全力飞跃而过,便常因修为不到而山面或沟壑太远而摔倒跌落地上,她便又忍住疼痛起身重新立地而起。因黑道子曾说过若是尝试当中果然是自身力量不足而无端摔倒便不算作违反约定,只要及时起身即可。
但如此摔多了,黑道子一来怕施北雁摔坏了身体,二来也恐施北雁万一抵受不住有偷懒之嫌,最后干脆改变方针,只让施北雁于最茂密一处山林中练习飞身,除了夜晚回洞休息,一整天都呆在林中,就是一日三餐也吩咐夫妇送来,且不许施北雁下树吃饭。夫妇见施北雁如此幼小,却如此训练心中不忍,却又无计可施,只有尽做些好吃的。
施北雁起先还觉得无比好玩,她本就向往如大雁般跃身云端,此前早在绿竹村之时也常常如小鸟般挂枝树端竹身,此时轻功渐长,更能如小鸟般随意飞于林中自然开心不已。只是时日一长,才觉困难重重,长久的不着地,才觉地面是如此的踏实令人向往。而黑道子还要求施北雁不光脚不沾地更要时时变换停落之地,变幻姿势身形,不能有稍微延误懈怠。最后除了上厕方便以外,连带睡觉也在林中黑道子特意要白芨子为其建造的类似于白芨子休息的鸟居一般栖息之所。
施北雁无奈,只有不断徘徊在枫林中及沙林附近的桃林。
一日黄裳于山顶平原修练而下,路过枫林之时,正值施北雁疲累已极,见黄裳路过,只如抓住救命稻草,叫道:“黄裳师兄!”
黄裳一抬头见施北雁一足挂立树端,语带撒娇的冲自己招手,笑道:“师妹,我还只道是只白鸟!”
施北雁冲着黄裳喊累,只要落地。因黑道子也说过若是特殊情况需要借着人力落于人身也是可以的,道:“师兄,我累了,你接我下来。”
黄裳知道黑道子训练施北雁的方法,最初还想,起先以为生活上黑道子很是宠溺师妹,不想真到修练武功,却是这般严苛,比之当年师父对待自己当真更要严格许多。但他知道黑道子必有他的一番方法,见施北雁撒娇要求伸手接住,只微笑点头道:“好,你下来。”
施北雁见师兄肯接住自己,心中大喜,毫无顾忌的飞身而下,直扑黄裳胸前,想着马上就要被师兄抱在怀里很是欢喜,一定要多赖他一会好多休息下,最好睡一觉再起来。
却不想黄裳在最后一刻竟然将手臂缩回,施北雁始料不及只摔了个结结实实。
施北雁一面爬起,一面颇有些愠怒,眼泪只在眼眶打转,撇了撇嘴,很是委屈,道:“黄裳师兄,你骗人!”
黄裳却哈哈一笑道:“师兄是要教你,日后凡事不可太轻信于人。”
原来黄裳越与施北雁相处日久,便越加喜爱她,又觉施北雁虽然天赋异禀却过于单纯,容易轻信于人,这才借机教导。
他不知施北雁虽然单纯却聪明绝顶,未必不能领会他一片苦心,只是她终究年幼,又因为与他日渐熟稔故心生依赖,很是信任,不想他却这样对待自己,只回想师父不许自己去腻歪师兄的话,果然该听师父的。
原来此前,施北雁因与黄裳熟悉,越来越喜欢他,又见他人好,待自己又极好,便流露出因父母过世被自己压制的依赖天性,时常见了黄裳就要抱着他,两人时常腻歪一起不分彼此。一日,二人聊天得晚了,施北雁便要赖在黄裳洞穴处不走,说要与黄裳一起睡,黄裳有些犹豫,说,你是女儿家,我是男人,恐怕不妥,但她说自己不过十几岁小孩,黄裳也未见多大,外面又天黑,何必来回麻烦,黄裳见她执意如此,又是撒娇耍赖又是好言相求,他本不是拘泥的人,就没多想,遂了她的意。
事后让黑道子知道了,倒没说施北雁,站在山峰,只将黄裳大骂了一通,黄裳显然并不认为自己多么有错,却也知理不在自己,默默忍受了几句,便转身静静走开。黑道子觉得黄裳目中无人,更是愤怒,回身又单独说过施北雁,严厉警告她以后不准与黄裳如此亲密。施北雁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并未将师父盛怒之言放在心上,此时却觉师父说得很有道理。
施北雁心下气恼,但顾忌师父警戒虽然疼痛懊恼却也是立马跃身而起重又落于另一树端,扭头自顾自修炼不再理黄裳。
黄裳自我嘲解一番,缓缓离去。后向白芨子说起黑道子锻炼施北雁的方式,道:“我起先听师妹对我说,师叔誓要创出不借助内力却能独步天下的至上轻功,莫非就是师妹所修炼的雁过无声?”
白芨子道:“雁过无声是最上乘的轻功,原本就无需借助内力。精要乃在心气修炼之间,暗含了阴阳乾坤吐纳之气,这与你所修炼的踏雪无痕,讲究以力御气,大道无痕,润物无声有所不同。”
“不过两门轻功都是进可攻避可守的上乘功夫,不分伯仲。所以它无需借助内力,然,若借助精深的内力,自然更加如虎添翼。”
黄裳随即道:“到那时,是否踏雪无痕也难以比拟?”
白芨子微微点了点头道:“踏雪无痕是借轻功可制敌手,在硬力功夫上自是无人能比,若论轻功本身而言,雁过无声确实稍胜一筹。”
黄裳默默点了点头,明白黑道子为何要如此苦心孤诣锻炼施北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