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看到黄裳颇感惊讶,双足发力,左足点向竹干,右腿带动左腿,向后一翻轻轻落地,平稳从容,丝毫不因倒立良久而有些许摇晃也不因有生人叫喊而有丝毫惊慌。
黄裳心下啧啧称奇,小小年纪倒颇有我辈武林中人的风范,瞧她这一翻身动作倒似学过轻身功夫一般。问道:“小妹妹,好身手!可学过轻身功夫?”
那小女孩见来人赞叹自己身手灿然笑道:“大哥哥过奖了,可没人教,是我自己练出来的。”笑容清纯如雪山之莲,眼神清澈犹如村边不含杂质的蓝色溪水。
黄裳伸出大拇指夸道:“恩,了不起!”
这时,只听远处有人叫道:“雁子,回来。”小女孩听到叫声向黄裳匆匆道别一声,飞快跑出竹林,身形轻巧异常。
白芨子黄裳跟在小女孩身后,只见小女孩出林后沿小道右拐到一处土屋做成的屋舍。
屋舍前面也是一小片竹林,竹林前有几棵桃树和两株桑树,中间一小块空地也没闲着,偶有花木点缀。进口处一棵青青郁郁有一米多高的杉树立于路旁,另有一株花树依于旁侧,枝干成节状神似竹节,片片粉红嫣然花朵醉卧枝头,婀娜中兼具挺拔。花树旁另有一株海棠和一株木香,木香旁边一米见方的小花圃中满是太阳一般的小花朵,如星星般布满整个花圃,更散植数株开着红艳艳花朵的小花树,似是凤仙花。紧挨花圃的是一簇一人多高的花树,绿色叶片宽阔修长,顶端开满粉红相间,状如军号的花朵。围顾花树的矮小院墙已经破坏,墙上盛满清水的石槽中种满了数片菖蒲,禁挨屋墙处种有一排芳香四溢的兰草。
白芨子和黄裳看到这份景色,不禁眼前一亮,都想:农家之地也有这般有雅致之人,虽嫌简洁随意,不比大户人家花园的花种少见名贵,却也是别有一番纯朴自然风味。
那小女孩由屋中端出一碗稻米撒于屋前空地中央,附近鸡群便聚拢吃食。随后又从厨房提出一木桶转到屋左边去了,不到一会就勉勉强强提来大半桶水只奔花圃,先将种有菖蒲的石槽中水倒出浇灌蕉叶花树并换上新鲜清水。随即一一浇好太阳花,红色花树。
黄裳指着那枝干好似竹节的花树问道:“小妹妹,你这棵是什么花?枝干这样奇怪的。”
那小女孩早注意到有外人远远在旁,倒也不吃惊,抬头灿然一笑道:“大哥哥不认识么,我却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白芨子哦的一声道:“小姑娘从哪弄来的这花?”小女孩舀出一瓢水缓缓撒向花圃道:“那年夏天我去伙伴家收麦子见她家中长了几株这样的花树很是好看,便要了一粒花种回来撒到土中,第二年春天便发芽,到夏天后渐渐长成花树了。村中人都叫她粉兰花,我却叫她夜来香。”
白芨子笑问:“为何呀?”小女孩道:“因这花树到晚上才是最香最美,尤其是有月亮的时候就像仙女一样,我常在夜晚跟她说悄悄话她都能听懂。”
黄裳听小女孩一番天真之态说的却是极其认真,不禁抿嘴含笑。
白芨子丝毫不嫌小女孩孩子气的描述,兴致盎然的问道:“那这像太阳一样的小花很是灿烂,可是这样密集一起不会防碍生长么?”
小女孩嘻嘻笑道:“伯伯不知这种小太阳花就是要成片长在一起才好看的。后山坡有很多这样成片成片的小野花,一到夏天满山都是,可到秋天就枯萎,冬天便不见了。第二年春天又长出来又开花冬天又死光,年年如此。有一次我趴在地上细看发现小花朵死了之后花下面有许多小花籽便摘了回来撒到地上,后来就忘记了。不想第二年春天这里就长出许多小草,小草长大了又开出许多小花,后来一年比一年多到后来都成片了。我看实在长不下就拔出许多栽在盆里可花种传得太快我实在没地方种了。”
白芨子这才发现土屋从屋顶到窗墙上都布满了这种小太阳花,整个屋舍只如长在花丛中一般,道:“那这小野花也是没有名字了。”
小女孩狡黠笑道:“这已经不是野花了,自从我移回家种后她便跟野花不一样了。野花叶子干瘪有毛,我这花的叶子像是含水的绿珠。还有,野花只有白色一种颜色,我这花不但有白色还有黄色红色。所以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三色太阳花。”
小女孩长篇大路说了半天,白芨子一会噢的一声一会噫的下,竟是听的饶有兴趣。
黄裳心想小女孩天真烂漫聪慧异常倒是有的,实看不出有修行武术的天赋,师父反复询问不知有何用意,难道是想收她为徒。
只见小女孩又去提来一桶水,先后浇完旁边的杉树及门前的桃树桑树等树木。除了桑树甚高外其他数株都不到一人高,似近年刚栽种。随即又给海棠木香和凤仙花依次浇完水,又端出两碗水请白芨子和黄裳饮用。
二人见始终小女孩一人忙活不见大人,黄裳问道:“小妹妹,你爹爹妈妈呢?”
小女孩神情黯然道:“爹爹妈妈都不在了。”
二人对视,白芨子道:“家中还有其他人吗?”小女孩摇了摇头道:“没有了。”眼中含水。
二人想小女孩必定要大哭一场颇感歉然,却见小女孩扬了扬头硬是将几滴泪珠倒回眼中吸了吸鼻子,回头嫣然一笑竟是颇为倔强不愿在外人面前落泪,二人见小女孩小小年纪有如此骨气顿生敬意。
白芨子正想问小女孩如何养活自己却听一人喊到:“雁子,这二人是谁呢?”
白芨子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左右身材微胖的妇人由屋舍左侧走来。小女孩道:“李婶婶,这是路过客人问我种花的事情。”那婶婶道:“哟你这些野花野草的有什么好讲的不叫人笑话。二位先生是从那里来啊。”
黄裳见那婶婶虽满面笑意眼中却有警觉之态,心想还是尽早离开的好免得引起别人误会以为是拐卖人口的人贩。道:“这位大姐,我们师徒二人见小妹妹种的花草很是奇异好看便多问了几句,多有搅扰就此别过了。”躬身一拜,那婶婶也躬身回礼。
白芨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与黄裳一道沿着石陉小道缓缓步出绿竹村,出村的时候,正好遇到一群少年少女笑呵呵端回采摘的蔬果。
二人沿汉水之旁的绿林山又行一段,白芨子道:“我还要渡过长江再走一遍,你还随我一道吗?”
黄裳一心想回山修炼,道:“不如,我先行回山练功。”
白芨子原本是担心黄裳丧失亲人,心中不快,虽然表面无事,但神色间还是隐隐有郁结,不想他带有杂念修炼,这才带着他一起周游,此时一番美景熏陶,但见黄裳心结已开,也不便再耽误修炼,道:“也好,你先回山,为师稍后就回。”
他不知道黄裳也是如他一般的心思,原来那日神都聚相遇,白芨子虽然与黄裳往常一般谈笑,但眉宇间却隐隐有郁结,心细的黄裳稍微转念便猜到必定也是如师伯一般为挑选人才入山发愁。此时见师父眉头舒展,似乎已经想开,便无须自己伴其左右了。
于是二人出绿林山后,一个沿汉水北上,一个沿汉水南下,自此分道。
待黄裳回到鬼谷山之际已是秋高气爽的时节。
鬼谷山无论到何季节,都是一样的美丽眩目,宁静空灵。以前是未见美景,直觉鬼谷仙境自然独一无二,此次下山阅遍无数美景,或许是日久生情,再次回到鬼谷山,依然从心底觉得此处最美。
黄裳沿着一路布满脚底的金黄色小野菊,只行至鬼谷山峡谷右面红叶飞舞的半山谷,看着满地的红叶,黄裳数月来的奔波劳累一扫而尽,顿觉困乏无比,一头倒在红叶铺就的叶堆上,四肢舒展,长吸一口气,再无丝毫思索的瞬间,就此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连一点梦境的痕迹都没有,待黄裳无意识的睁开双眼之际,映入眼前的却是一片红黄的世界,黄裳脑子一清,就已经意识到是红叶遮住了双目。
摇头抖开红叶,起身坐起,才发现飘落身上的红叶已积成了一层厚厚的叶被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
黄裳捧一手红叶,不觉扬起嘴角轻笑道:“你们倒是怕我着凉。”回顾四周,依旧是明亮的白日,这一觉睡得毫无知觉,也不知是到了次日的下午还是已经过了好几日。只觉腹内空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转过山台,翻过山背到另一处山顶,他知道此时要想解决肚子的问题,只有去找隔山而居的夫妇二人。
二人都不在家中,黄裳到屋中随意找了些吃食填饱肚子,坐着等了一会,仍不见夫妇二人回来,便起身步出屋舍,绕过盘山的半山腰山道,此时黄裳要横过山谷,再也不需绕行大半日平行蜿蜒的山道,也无须下到谷底湖溪,再攀至对面了山道了。黄裳立定身形,左足上漂,右足前踏,飞身横越山谷,只奔到对面山腰平台,比掠谷横飞的白鸟还要快上几分。黄裳立定,颇有些自得,但只是一瞬间,便迫不及待攀山向藏书洞。
刚到藏书洞外,却听洞内似乎有动静。心道:难道是师伯!进洞一看,却不见人的踪迹,黄裳看了看满屋堆放的书堆书架,径自向洞后鬼斧神功宗法的密室行去,不想不及挪步却发现通往密洞的通道石门竟然已经被打开。
黄裳一惊随即警觉,无论是师伯玄成子还是师父白芨子断然不会独自来看宗法的必要,那个久未露面的师叔更加不会,那么此人一定是外来之人。
脚下自然而然放轻脚步,缓缓向洞中逼近,待转过一道弯,隐隐看到人影晃于石壁,黄裳正要侧身探头看个究竟,却听呼的一声,迎面飞来一筒竹简直扑黄裳面门,黄裳身形一晃伸手接住竹简之际一个人影呼的从洞内闪出,从黄裳身边一溜而过抢出洞外。黄裳不及站定,随即也追出。
黄裳追出洞外,但见那人奔出藏书洞,并不往山下逃遁,反倒是向另一处洞穴飞奔,却是兵器洞的方向,黄裳追至兵器洞口,刚欲进洞,只见那人挥动一柄大斧向黄裳砍来,黄裳只有侧身一躲,那人接过旋转后飞的大斧复又趁机抢出。
黄裳一面飞奔追赶,一面高斥:“你是什么人?”直扑那人后背伸手就是一掌,那人于空中转身回迎,双掌相击,黄裳只被那人掌力一推,更加随后一斧飞扫而至,只逼得退落山腰平台,连退数步才复落定。
那人却是纹丝不动,停在一处高峰上回身冷笑道:“小子,差得太远,回头再苦练几年吧。哼,轻功倒是不错,居然能追上老子。”
黄裳这才看清那人面貌,却是一个三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身形粗狂,眉眼细致,双目有些突起,眉宇之间透着三分桀骜,三分沉郁,三分凛然,更多一分阴险。复也冷冷道:“你是专程来抢我鬼谷门神斧的?”
那人手中舞动神斧沉笑道:“非但神斧,连鬼斧神功宗法我也已经取得。啊,对了,烈焰神功,我也顺带捎带了。”
黄裳大惊:“你究竟何人?”
那人却道:“我不杀你,只是想将来用你练得功夫打败你,叫你死得心服口服。”言罢自顾飞身而去,黄裳踏步而起,紧追其后。
忽见那人突然于半空中一个回身后退,身形向右晃动落于山峰。黄裳一看正对的确是不及收掌的白芨子,踏步飞落山台:“师父!”
原来白芨子正好赶回,白芨子也落于另一山台向那人道:“阁下,就是鬼才喻充子?”
那人看来就是,仰头哈的一声轻笑:“你倒认得老子。”
白芨子轻哼一声道:“都道鬼才喜欢坐享他派创立的武学,原来果真。”
喻充子冷哼道:“再好的武功宗法落入你们这些俗人当中,只会玷污了绝世神功,与其暴殄天物,不如给我这样的武学奇才来发扬光大。于武功本身也大有裨益!”
喻充子言罢回身向右边山顶平原接壤的龙虎山脉遁逃,黄裳待再想追赶,被白芨子挥手阻拦,却听远处传来沉沉的声音:“小子,我会再来找你的!”
黄裳一凛,不知为何黄裳初见此人就给自己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似乎从此会纠缠不清,一丝不安划过心际,见师父竟然不追,急道:“师父,他盗取了鬼斧神功的宗法,还有烈焰掌。”
白芨子却并不着急:“随他拿走好了。“
“来,先来见见你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