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我想和这个世界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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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时光会记得,路上的孤独与温暖(3)

一排排行李寄存口,许多人大包小包,没有了一楼活蹦乱跳的欢快,气氛是哽咽的,这里写满了离别。父亲母亲会特意花时间陪我,去王家沙吃临别前最后一顿最爱的小馄饨,去城隍庙排长队吃一笼小笼包。父亲总会开车送机,一路却是沉默的,车子开过南浦大桥,深知离别就在眼前了。

我从来都是离开的那个,只是被送到离境口才会有些不舍。走进去,一路通过安检,在候机厅就立刻好了起来。我本来以为离别其实很轻松,直到有次,我终于成为被留下的那个人。

好友从抵达处薄薄的自动玻璃门出来,一眼就看见彼此,又是亲吻又是拥抱。而后几天的快乐时光飞逝,回到了这个最初的起点,一样的机场,却是二楼的离境处。安检门明明很近,可是却再也不能彼此拥抱,背影越来越小,最后,只看见好友远远地招了招手,一个转身就消失了。心底里,有股隐隐的痛。

一个人重新走刚刚两个人走过的路,居然会很寂寞。本以为习惯了离别,哪知道作为一个离开的人其实根本没资格说轻松,从未想过原来父母会如此寂寞。开着车,突然旁边坐的人已经飞向了远方,回到家,那间小房间却冷清不再有打电脑的背影。离开的人始终可以过新生活,留下的人,竟然会感到无路可走。

突然想起,九月巴塞罗那仍然炎热,从寒冷的荷兰飞向那里,一抵达,居然一群朋友大叫着在抵达厅,欢迎着我又来到那里生活。每个人亲吻拥抱,那时候的我多开心,想着新的生活的开始。

而三个礼拜前,我又来到了巴塞罗那机场。突然意识到,巴塞罗那机场是有一股罐头棉花糖味道的,跨入机场便扑鼻而来,就会想起昔日一幕幕的抵达和分别。但这回又是那恶魔一般的二楼。哭着说再见,一路通过了安检,坐在候机厅里却又立刻充满了新的希望。

反正,就如同人的新陈代谢一样,有告别,才有开始。没什么难过的,从二楼出发,一定会在一楼抵达。

送客请止步

八月中了,很快各大机场就要上演年度家庭大戏:伤别离。

一个朋友告诉我:“爸妈每次到机场送我,我们三个就特别难受,都哭得舍不得分开。”我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开玩笑吧?全家都那么琼瑶!”周围的几个朋友点点头认真地说:“那是真的,我们的爸妈也哭过。”

后来我才理解,不是所有父母都如我爸妈那般坚强(被摧残出来的)。

有一回,和一个男生朋友回他的家乡玩。临走时,他父母送的飞机。一路上他母亲一直在念叨:“以后开车要小心。”“你多穿透气的衣服。”“回去赶紧理发,都长得刺眼了。”朋友是接近一米九的大男子汉,学生时代是个呼风唤雨的高级干部,工作后也是单位里有决策话语权的大佬,居然此刻在母亲面前还像个小孩。

我在一旁听得暗爽,原来不止我一人在爸妈面前还像个生活无法自理的巨型婴儿,再人高马大的男生也是。

朋友觉得有些丢脸,低低抱怨了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用一遍遍说。”

他母亲这时候不假思索地跟上一句话来:“谁叫你是我儿子,没办法啊!别人我才不会这样说,也懒得说。”听得我亲切,简直就是拷贝我妈。

到了机场,他父亲停好了车。朋友背上登山包,母亲走到他身后,踮起脚尖,伸出手帮他把领子抚平。

这时,他父亲突然说:“就不送了吧,我留下来看着车子,怕被人划。”边说着,边偷偷用力看着儿子,好似要记住什么,又好似在悄悄进行一场内心仪式。

女人不耐烦地说:“别管了,划就划,送儿子要紧。”

一直到了排着长队的安检口,为了让他们一家人无顾忌地说话,不用特意招呼我,我就排在前面假装忙着打电话。偶然间,听到后面的他们一家仍然说着琐碎的小事,还有朋友时不时的小反抗和他母亲可爱的“没办法啊”。

快轮到我们了,朋友让父母回去,但我回头,发现两人依然在那儿站着,目光直直地看着儿子。直到安检结束,朋友回过头向父母招招手,他俩也才摆摆手,转过身一点点消失在人群里。

看着父母的背影,朋友惆怅地叹了口气。

这一切,以另一个人角度看的时候,却也不轻松。

我父母没有因为我离开而哭过,自己倒是哭过鼻子,不是因为和他们分别,而是“自私”地恐慌于未知的未来。

每次到了“送客请止步”的地方,我总是让他们两个先走,目送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偶尔由衷感慨一句:爸妈越来越有老人样子了,头发白了,步子也慢了,该多多运动啊。

有时候久一点的分别礼,也没有西班牙式的拥抱亲吻,只是母亲习惯性唠叨几句“好好吃饭”“多穿点别着凉”,父亲一语不发慈祥地看着我笑,我嘴里念叨着“晓得了晓得了,你们也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自己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如亦舒文字里面的那些女主角一般决绝。

前些天飞去北京出差,安检口排队时候,前面有个女人穿得俗气,头发很油,马尾胡乱一扎,就站在队伍外面,一副凶狠样子,对着里面大喊家乡话,周围人都纷纷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我好奇,伸出头往安检处望去,正有个穿得差不多风格的中年男人,头发凌乱,掏口袋抓出一大把硬币来。工作人员要检查包,他手忙脚乱,里面破塑料袋包着的搪瓷碗“咣当”一声落地上,后面的人全都听到了。

女人继续很凶地喊着,我还是没听懂她喊的是什么意思。只见男人回过头,傻笑了一下,做手势说:“没事。”

那男人终于过关,队伍往前一挪,女人离我更近了。

她不再喊,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眼睛闪闪发亮。我再仔细一看,竟是泪水。

最深的爱,是这样的吧。不让你看到我的悲伤,反而硬是推你走。

多少家人哭成泪人,那一道写着“送客请止步”的门像是生死关口一样,谁又不是“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呢?

对着送别的人,摆摆手让他们先走,自己也丝毫不拖沓转身潇洒离开,双方演一出不掉泪的好戏。

各自为彼此好好活着,下次楼下抵达大厅见面,完美谢幕。

这杯咖啡的温度刚好

咖啡馆,而且还是“台北咖啡馆”,想必我那位犀利的闺密听到一定会腹黑起来:假!闲得无聊!傻子才花几十块钱买杯咖啡……

如果说旅行的意义在于体验你所不曾体验过的事,那么,所有腹黑毒舌之人,来到台北的必做事之一,就是在任意的窄巷找家咖啡馆坐下。

为什么?先说个故事,有一天,龙应台逛了整个下午的书店。香港很热,她提着大袋的书不想回家,就四处寻找干净又安静的咖啡馆。她一条街一条街地寻找,以为和台北一样,可是最终失望地发现:这里只有油腻拥挤的茶餐厅,以及千店一面的星巴克。

于是,她无比想念台北:“如果是台北,这样的地方太多了。钻进一个宁静的角落,在咖啡香气的缭绕里,也许还有一点舒适的音乐,你可以把整袋的新书翻完。”

去大百货公司血拼,在机场商店买旅行纪念品,这些都不算来过真正的台北。除了便宜且美味的夜市,街角潮店,二十四小时不打烊随时能撞见明星的诚品书店,为了证明你曾到过这里,你还得要找家窄巷的咖啡馆坐下。

不为了到此一游的拍照,不为了遇见龙应台或彭于晏,只是,去喝一杯咖啡。

从台北回来,朋友们纷纷感觉被坑爹:“摩天大楼还没有上海多,街道窄得几条拼起来才抵得上北京的一条马路,一家店挤着另一家店,简直就是乡下!”

他们真是领悟了台北的魅力所在,这里的独一无二,就在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温情的人。在那里读书的大陆生做过一个试验,她站在路边摆出一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的迷茫表情,立刻就有人上前主动问询是否需要帮助。

这份温情,和窄巷、接近地面的楼房有关,更和这里的咖啡店文化紧紧相扣。只有亲自坐在台北的咖啡店,你才会顿悟:这里咖啡馆卖的其实不是咖啡,它更像一个温馨的客厅,每家店都有它的独特气味和摆设,甚至有一个主题色彩。

“来喝咖啡的人彼此面熟,老板的绰号人人知道。如果因缘际会,来这里的人多半是创作者——作家、导演、学者、反对运动家……咖啡馆就是这个城市的文化舞台。”龙应台写道。

你不会在音乐震耳群魔乱舞的KTV和迪斯科舞厅里,对着满口酒气的朋友耳朵大声倾诉婚姻的不幸。

必须有一家咖啡店,这里播放安静的音乐,只允许咖啡机温奶时低低的轰鸣声,能和朋友们亲切地说“老地方见”。

台北的咖啡馆也是一个好老师。学校忘记教一门功课:怎么交朋友。以至于活到现在,遇到的人不少,萍水相逢却能深谈的也很多,只是生活太忙,往往没有下次了,终于到了假期,打开手机联系人翻阅了几遍,没一个人可以约出来,于是大半时候和沙发相互依靠。

一家真正的咖啡馆,它教会你:朋友需要彼此花时间陪伴,来一杯温度刚好的咖啡,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维持在这样也最好。不必过烫,在一家公共的客厅见面即可,免去见到自家阳台挂着的花内裤;亦不必过冷,面对面谈天说地,常走动常联系感情才不会越来越疏远。

台湾作家张晓风写过一篇《这杯咖啡的温度刚好》,她说:“咖啡总是和我站在一边。喝完咖啡,我立刻有一整个世界要拥抱。”如果你来到台北,那就去咖啡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