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中国电影百年(1977-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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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78班”毕业(5)

当时没人跟我玩儿,他们都说我是小屁孩儿,当时田壮壮老吓唬我,就不带我。我当时有一个男朋友,只能找他跟我玩儿,别人又说我早恋,老师找我谈话。吴子牛当初想退学是因为觉得学校没什么好学的,我大一大二的时候是觉得压力实在太大了,人家都比我强,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20岁大学毕业分配到潇湘厂,22岁时我对厂长说:“我要当导演!”厂长拍拍我脑袋大笑着说:“听听,这妹子要当导演?”1985年我23岁,与福建厂合作拍了我的第一部电影《远洋轶事》,厂长看完后相信我的能力,让我拍《马蹄声碎》。

等待我的《寂寞天堂》到现在这个年龄忽然觉得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年龄,事情都想清楚了,对做电影没有质疑。我现在的这种自信并非荣誉和成就给我的,而是用自己的力量战胜人生的苦难后,得到了真正的内在滋养,就像四季更替的自然调和的力量。记得我刚到电影学院的时候有很多城市里的同学都不知道宁夏,到了我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很为我的故乡而骄傲,现在越来越感激我出生在那儿。未来我并不绝望,已经有帕索里尼、爱森斯坦,已经有黑泽明、特吕弗,电影史其实并不需要我,他们是为所有人做的也是为我做的,我的梦想他们已经实现了,或许让我做他们的梦就足够了。多一个梦想者,多一个伟大的坚守者,多一个爱电影的人不是更好吗7.大概10年前我等来了一个《寂寞天堂》剧本,讲的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西海固的故事,甜美而忧伤。我准备再等10年,等一个能够认同这个影片的投资方。我还可以再等,等不到也没什么。如果学生需要我,我还会教书,或者在我自己的店里卖最好的卡布奇诺。

北京电黟学院“78班”之谢园

我们的心灵已经焊死

提到表演系78班,人们首先想到的往往是张丰毅、周里京、张铁林、方舒、沈丹萍,总之是那些在银幕上光鲜夺目的俊男美女。但如果谈到第五代的电影,谢园的名字便会浮现出来,特别是因为《孩子王》里的那位知青“老杆”给人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曾被老师评价为“形象一般,没有演技”的谢园,毕业后留校任教,也出演了不少影视作品。今天,人到中年的谢园坦率地承认自己和第五代创作的巅峰已过,心灵的窗户已经被时间焊死。

谢园:我们的心灵已经焊死小小的虚荣心作祟恢复高考时,我们被“文革”耽误了十多年的时间,对自己没有自信,考理科或者考文科的正牌大学像北大肯定考不上,一般师范可能都悬,我还不愿意出北京,这样衡量下来只能去考北京电影学院。电影学院、广院和中戏的文化分数线不高,我别的方面的才能要是能吸引老师的眼球,可能就考上了,就能上大学了。一个小小的虚荣心在作祟。两眼一抹黑就没有想过这些事,追求电影、艺术和道理都是上学之后的事情。以前我在宣传队的时候会玩几下乐器,平时又喜欢出洋相。面试的老师把我给弄兴奋了,我把会学的国家领导人的口音学了一个遍。

喝着狼奶长大其实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第五代,也就是我们“78班”有这么重要。

电影永远是未尽的事业,它作为一种非常有力量的艺术手段,所能阐释的中国人和中国都还远远没有到位。四年学下来,我觉得对电影的认识有质的飞跃。对我个人而言,作为这一代的一分子我深受其益。我今年46岁,越来越感觉自己是喝狼奶长大的,现在逐渐认识到曾经被我们践踏的价值中人是第一重要的。“78班”的互相感染和熏陶,才使我对人和文化内在的东西更感兴趣,而不是外在的浮华。

在北京电影学院学习期间,《现代启示录》对我的影响最大。我现在讲课的时候也把它当作“世界第一”介绍给我的学生。它具有政见力,与直接满足消费者心理的影片有区别。科波拉作为一个导演特别的较劲,其他反映人类战争的影片都不如这部片子够劲。

毕业时我很盲目,前途未卜,也不卜前途。有一次很多同学从郊区回来,路过老乡的庄稼,地上有把镰刀,一个美术班的同学拿起来,在木头电线杆上刻下了这样十个字:“一生不做作,半世哭别人”。我觉得这就是“78班”的精神实质,这已经超越了个体人生的认识。

形象一般,没有演技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八一电影制片厂,但是我眼睛近视,人家不要我,又给我退回学院了。我特别想穿上那身军装,心里特别难受。其实留校是被迫的,不过也挺好。我们当时158个同学,思想散漫,没有什么规矩,大家刚从一个大的动荡背景走过来,有一种顽固的批判精神,有时候没有弄明白就开始批判了。所以,老师讲课的时候常常征求我们的意见,基本上对我们是因人施教。我们当时最喜欢的是具有强烈的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任何的煽情,任何形式主义的作品严格地讲当年都被我们抵制,拒绝煽情和深刻。像爱森斯坦的《战舰波将金》我们觉得形式大于内容,情感上还不如《列宁在1918》来得痛快。

毕业的时候,老师给我八个字的评价,“形象一般,没有演技”。班里那么多形象比我好的同学,我这样的只能演叛徒。但是通过学习我认识到小人物身上有大命运,以喜剧形象示人的演员骨子里都爱人民。所以虽然有些戏被同学打击说“自行轻贱”,但是我信念坚定,价值观正确。

最纯粹的是《孩子王》《一个和八个》是我真正认识第五代的作品,我发现此前在电影学院对他们的认识都是不够的。我很有幸地拍了一部最纯粹的电影《孩子王》,尽管后来我也拍了很多糟糕的电影。我这样一个演员拥有过那样一部纯粹的电影,《孩子王》非常的深情和深邃。它始终没有强调个人,个人消化在大自然中,这个人不断地反攻自问:我到底是谁,我在做什么。一整部片子都在进行真诚的自我忏悔,每个人都有责任,都该负责任。这是一部作者的电影,没有任何其他的企图,不为了消费者,不为了商业,甚至电影的拍摄要求都可以抛弃,我们的表达不需要任何束缚。我们只要无限的忠诚,这是纯粹的内核和依托。

当年我们的真诚是一扎就疼的,我、陈凯歌和顾长卫的眼神都是纯粹的,没有任何杂念。后来我一个人又回到了拍摄地,坐在云南的那个角落,马帮的铃声传来,人生在冥冥中的那样一刻凝固了。而现在无论我们怎样针灸都无法触到那个穴位了。

心灵的窗户已经焊死我觉得第五代的这种激情在1994年就结束了,芝麻已经开不了那扇门了。这不是别人的问题,不是政治不是市场,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们自己心灵的窗户已经焊死了,今生不会有余地再次打开了。

我们在最青春的时候浑身赤裸地在冰天雪地里呼喊过一会儿,寒风刺骨,痛快淋漓,至今每每想起来都是痛至心扉的感觉。而当你再次刻意去呼喊的时候就不会有这样的力量了。头一回“78班”的释放弄大发了,弄伤了,余下的日子就像《麦田守望者》的作者塞林格说的,“一个成熟的男人懂得委曲求全地活下来”。我想这是反语,“一个明智的人选择在他的巅峰时刻遂性而去”。

80年代,这样呼喊和爆发纷至沓来,对我们而言就是这个阶段的作品,田壮壮的《猎场扎撒》、陈凯歌的《孩子王》等等。我们生逢其时,身心尚幼的时候,碰上了“史无前例,皇帝不在的八月”,人性和生命的自由得到了充分的释放。面对市场,面对商业和消费者不应该是陈凯歌、张艺谋他们该做的事情。但是没有办法,时代变化了,我们有一半留在了80年代,心灵已经在那里焊死了。即使延续,时代也不能理解了,也不会是完美的结局。但是我们的另一半因为生命的延续被拉扯进了新世纪,这个舞台并不是最能展现我们的地方。但是这就是真实的“78班”,他们现在的经历也是自然的。

北京电影学院“78班”之张会军

当院长这事总得有人干

张会军,当年是北京电影学院78班摄影系的学生,当过三年的摄影系班长,作为一直留在电影学院教书育人、守家护业的人,他认为“培养一代人可能会比拍一两部片子更有意义”。2002年,北京电影学院78班电影人再聚首的时候,张会军成为北京电影学院院长,那一年他46岁,距离大学毕业整整20年。对于张会军来讲,他觉得现在的孩子有和当年的他们同样的电影热情,但是缺少的是历练磨难和对社会生活的体味。他希望他的学生们都能成才,就像当年的他们这拨人一样。还在成长的学生们以及大学的纯真年代永远是可爱的。

张会军:“两个大学”的求学经历学摄影之前教过体育我是1956年出生的,导演系里面有不少比我大的,但摄影系张艺谋最大,我老二,我们78班五个系157个人,最大的和最小的相差12岁,几乎是两代人了。摄影系最小的是赵非,人校的时候才17岁,年龄小的和年龄大的经历不一样,但也有好的地方。像我们这帮人都是十几岁插队或者当兵的,没上过初中、高中,完全是在社会大学中学习的。

经历这种动荡和苦难以后,把年轻时经历过的一些事情融入创作中,磨难出人才;还有一个就是我们算是赶上了好时候,等我们毕业的时候,中国电影需要很多一线的创作人员。

我之前曾经在北京教育学院当过4年的老师,什么都教。那会儿正是“文革”后期,教书也不是很规范,所以我连体育什么的都教过,也当过团委书记,干过行政工作。但是脑子里特别明确的一点是:上大学是唯一的出路。恢复高考了,我很激动,记得当时还跟单位闹得挺僵,因为要请假复习文化课。当时只让我报师范类的院校,因为我在教育学院教书,不能跨学科考,由于体育类和艺术类院校提前考,我就先报了电影学院,报的是理工科,记得当时的语文题就是《我站在金水桥上》。

没去上人大新闻系当时说实话还真没有把握能考上。我又参加了统一高考,第一志愿报的是复旦大学新闻系,第二志愿报的是人大新闻系,结果复旦差了5分。在高考完的第三天我就接到电影学院录取通知书了,过了几天人大新闻系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最后决定人大不去了,想干摄影。

我也是经过客观分析的,也动过脑子想考表演系或者导演系,那时候脑子也热。后来一琢磨要考表演系得长成王心刚或唐国强那样的,长相普通没希望;另外在很多人面前表演自己实在有心理障碍,这跟上课不一样。有学生对我说,“张老师,您现在几万人面前都敢讲话。”我说这是两码事儿。导演系因为也要考表演,还是算了吧。而考录音呢,我掂量了一下,我音乐不好。考摄影吧,我喜欢画画,但是考美术系当时自认为不行,看到招生简章中说摄影系要求会画画,考进来的很多人像顾长卫、侯咏、吕乐他们画画都很好。绘画和摄影是相通的,很多专用名词都一样。

扯“蒙太奇”的都没考上记得去考试时心里也挺嘀咕的,因为总有看过一些书的人扯一些名词,像“蒙太奇”、“长镜头”,还有西方电影流派中一些重要电影人物,我当时扯这些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人家说口试就是问这些词,我挺害怕的,也临时找不着书看,后来一想随机应变吧。结果那些转名词的人,一试完了走一拨,二试完了又走一拨,到三试基本走光了。

78班里超过50%的人都是有工作经历的,应届毕业生只有20%左右,老师不怎么考名词解释这些书本知识。你想那时“伤痕文学”已经有了,美术的新观念也有了,包括西方流派的东西,流行音乐和传统音乐的对峙等等,他希望考生你是对现在发言,谈你的观点和看法。那时候更多的就是看学生为人处世的方式,另外看你回答问题的时候是很机械地背书本,还是肚子里装着东西想要通过电影这种方式来表达。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不问你“一加一等于几”,而是问你“等于二到底有几种可能”。当时还不是应试教育的思维方式呢!和张艺谋一起被抓补考当摄影系的班长这事情比较杂,就是服务,那时没有领导的概念。

当初刚进校门记得挺大的一个打击就是第一次物理测验时,我和张艺谋没及格,觉得比较郁闷,挺没面子的,我们俩年龄也比他们大嘛,后来使劲学也都考及格了。在班里我的学习不算特别好,大家各有所长,没有一边倒的。那时候我们也搞舞会,舞场里面四个大灯,我和艺谋就负责打灯,我们就宣布下面可能要关一会儿灯,灯慢慢熄了,就听见下面是特搞笑的亲吻的声音,其实肯定不少人在亲自己手背呢!我们那会儿不是都进城到小西天这边看电影吗?结果有一次没赶上班车,那也得回学校啊,后来就扒着人家垃圾车,站在车斗后面的杠上回来的,就感觉一路上那垃圾尘土一个劲儿往脸上扑。

毕业分配时大家都满怀热情,主要就是考虑怎么能更快地独立拍片子,当初是八一厂要我,可是不可能去了,已经确定留校了。因为上大学之前就当过四年老师,对学校的事情“门儿清”,每个环节该怎么做,挺快的就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