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北洋总管段祺瑞
14520500000031

第31章 东山再起(7)

但是,他们低估了中国人的决心,一旦觉醒过来,那就不是任何势力所能吓倒的。拿破仑都说过: “中国是东方的一只睡狮,一旦他醒来,世界都会颤抖!”他说对了!

6月10日,北京各界在天安门召开有20万人参加的反对英、日帝国主义残杀同胞雪耻大会,会后游行,他们冒着风雨来到了执政府门前,要求面见段祺瑞。段祺瑞哪敢见他们,一是没有什么驳斥他们的理由,同时自己又需要仰仗外国人的支持,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迫于压力,段政府还是命令外交部拿出一点抗议的态度来,于是外交部向北京公使团发出第三次照会,提出租界的官吏应取消当地戒严令、撤退海军陆战队、解除商团和巡捕的武装、释放被捕者、恢复被封占的学校原状等一系列要求。

帝国主义国家与中国政府就此开始了谈判!

中国政府派出的是沪案委员会,帝国主义国家派出的是六国委员团。双方在谈判桌上唇枪舌剑,激烈争吵,互不相让。六国委员团态度坚决,认为中国政府的要求太过分,他们将考虑退出谈判,武力解决!

为了顾全大局,上海总商会首先表示出了一定的退让,把原上海工商学联合会提出的17条意见改为13条,删除了其中的“撤退外国军警,取消领事裁决权,工人有集会、结社、罢工之自由”等条款,沪案委员会就以此为谈判基础,但六国委员团毫无诚意,先是拒绝以13条为谈判基础,后又把13条划成两部分,前5条可以拿到沪案谈判桌上,后8条等沪案解决后,另行讨论。

帝国主义者们一方面以进行司法调查和召开关税会议,安抚收买段政府和中国民族资产阶级,一方面又以停止借款、通汇,停止运输和电力供应相威胁。在内外压力下,段祺瑞宴请日本公使芳泽,同意日本提出的解决方案:顾正红案单独解决,不与英国制造的“五卅惨案”并案处理。

7月6日,北京外交团根据六国委员团调查的结果,对“五卅惨案”做出三项决定:一、惩戒工部局董事;二、租界巡捕房总巡捕免职;三、处罚下令开枪的爱活生。完全是个轻描淡写的处理意见。段祺瑞觉得事情就可以到此为止了,7月15日,他给各省军民长官下令,要求民众平心静气下来,不要再有游行罢工这样的越轨行为,以免“滋生事端”,给杀人者杀人的“口实”。这样的处理意见实在难以让具有爱国热情的中国人满意,但现实中的中华民国本就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国家,政权不稳,主权分裂,中央政府没有号召力,让段祺瑞做到过分强硬,首先没有能力,其次没有资本,光有良好愿望是不管用的,所以说到底,政府的先天不足决定了段祺瑞唯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委曲求全、息事宁人了!

当时的军阀里面,冯玉祥和他的国民军比较鲜明地支持革命群众运动,对工人的斗争没有横加干涉,有时还给予同情和支持。冯玉祥在“五卅惨案”发生后,先是主张由政府出面交涉,提出惩凶、赔偿,并实行经济绝交的要求。6月23日,英国帝国主义者在广州沙基开枪扫射游行示威的群众,当场死亡52人,重伤170多人,轻伤无数,造成沙基惨案。冯玉祥闻讯大怒,通电主张对英抗战,并表示愿率20万国民军为中国民族而战,也为全世界被压迫的民族而战。国民:二军军长岳维峻也一再致电段祺瑞,请其饬外交部对英国人残杀同胞之事进行严重交涉,同时通电全国表明此态度;他还向段表示愿率他的军队为前驱,作外交的后盾。

段祺瑞对帝国主义列强一再退让以换取谅解和支持。7月下旬,英国外交大臣张伯伦为推翻六国委员会的报告,提出要由各国派司法人员到沪进行所谓“五卅惨案”的“司法调查”,遭到中国政府乃至法、比、意三国的反对。但是由于英国的坚持,外交使团还是在10月1日照会北京外交部,声称要详细研究沪案的责任,以及由此而生的结果问题,并开议其余一些问题。段祺瑞也不坚持了,同意其“开议”,默认英、日、美三国派法官到沪做司法调查。调查官的最后决定是:麦高云和爱活生二人引咎辞职,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拨出7.5万元作死伤抚恤费。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理,中国人民感到了深深的侮辱。

在全国民众强大的压力下,北京政府的外交部也不得不作出象征性的表态:公使团的决定纯属单方面意见,中国政府不予承认,对于工部局拨出的7.5万元抚恤支票立即退还,然后再通过正常途径解决。

然而,执政府也仅仅这一点点不像样的抗议表示,然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除了打,还是打对段祺瑞执政府来说,最为严重的危机是大规模频繁的军阀混战,他自任临时执政以来,就没过过一天太平日子。

第二次齐卢战争,奉系名义上为卢永祥夺回了江苏地盘,实际上是把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展到了江苏。得陇望蜀的张作霖这次将自己扩展的目光盯到了山东,只有控制了山东,才能对长江一线形成威慑。于是一场争夺山东地盘的斗争又搬到了前台。

当时的山东督军是郑士琦,本身属于皖系人马,第二次直奉战争中联合奉系赶走了直系势力,但奉系根本不顾之前的那点交情,一定要赶他走。段祺瑞此时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得挥泪斩马谡,任命张作霖的嫡系张宗昌为山东督办,为了安慰郑士琦,将他调任自己的家乡做安徽督办。

郑士琦自然不服,暗中与冯玉祥的国民军联络反对张宗昌进山东。张宗昌得知消息,来了个霸王硬上弓,不等郑士琦离开,便以武力解决了鲁军,张宗昌还不许郑士琦从山东带兵赴安徽,郑士琦无兵无将,不敢赴任。段祺瑞因为安徽是自己的老家,不愿意让奉系染指,便令王揖唐在郑士琦到任前办理安徽军政事务,但王揖唐受奉系的逼迫,很快就弃职回京了。一时间,安徽成了没有军政长官的真空地带,张作霖便又趁机向段祺瑞保举姜登选管理安徽,段祺瑞一听,气往上冲,愤然说道:“安徽是我的家乡,我都管不了,我还留在北京干什么!”张作霖看段祺瑞真急了,也只好先放下控制安徽的打算。于是,皖系的吴炳湘被段祺瑞任命为皖省省长兼督办。

安徽有段祺瑞撑腰,暂时一下子还啃不下来,张作霖比较郁闷。现在的他还不愿意与段祺瑞翻脸,就在他左右四顾时,老天爷垂青,竟然送来了一个大好机会,那就是上海发生的“五卅惨案”,高度敏感的张作霖一听说这件事,马上借口维持上海秩序,让张学良率领2000人的部队进入上海接防。

其实区区2000人,还不够塞牙缝的,但张作霖真正用意是投石问路,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居然没人站出来公开反对,第一步成功,张作霖马上派遣邢士廉率所部进入上海,正式接管了中国第一大城市的防务,上海就这样成了奉系的势力范围。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轻而易举得了淞沪的张作霖野心骤然膨胀,又把目光盯上了苏皖。江苏督办卢永祥表面上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然而却不过是奉系手中的玩物,手里既没有兵,也没有实权,光杆司令一个。这倒也合乎逻辑,因为他能回来,全靠奉系军队撑腰。卢永祥为恢复往日局面,就想重新培植自己的势力,奉系军阀们哪能让他的如意算盘得逞,于是他提出一项议案,被否定,再提出一项意见,还是被否定。他想招兵,奉系就说军饷不够拒绝征兵。他想用几个人,奉系就说没有空缺。卢永祥不堪忍受,终于面见段祺瑞要求辞职。段祺瑞自己也是势单力薄,没法帮他,于是采用拖延战术,迟迟不理睬卢永祥交上来的辞职书。张作霖便施加压力,迫使段祺瑞不得不再次做出决定,同意了卢永祥辞职。任命奉系的杨宇霆为江苏督办,同时又令姜登选接任安徽督办,吴炳湘只做了个没兵没权的安徽省长,就这样江苏和安徽又到了奉系的手里。

奉系再度南扩,直接威胁到长江中下游直系的势力,浙江的孙传芳首当其冲。

孙传芳一直在整军经武,他把保定军校出身的青年军官提拔为各部重要军官,并且天天在高强度操练,没有一天敢偷懒,为的就是防范奉系,所以奉系一直找不到什么像样的机会。为了将奉系的力量赶出长江沿线,孙传芳召集浙、闽、苏、皖、赣五省代表举行会议,决定成立五省联盟,组织“浙闽苏皖赣联军”,并借国庆秋操之机,一方面指责奉军违反“上海永不驻兵”的协定,一边下动员令,准备对苏州、上海奉军发动进攻。

奉军这时在山海关、天津、徐州、南京、上海一路驻兵,形如长蛇,兵力极为分散。孙传芳通电就任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职位,并下总攻击令。段祺瑞赶紧劝慰双方,希望平息战火,但没有效果。联军初战便告捷,上海、南京相继被占领。张作霖大发雷霆,召集张宗昌、诸玉璞、施从滨等重要将领开会。张宗昌自愿率领他的5000白俄军收复南京,施从滨则愿率其47混成旅收复安徽。张作霖就任命张宗昌为江苏善后督办,施从滨为安徽善后督办,重组大军,再度南下。

张作霖平时瞧不起冯玉祥的国民军,现在与南方的直系开打,胜负的关键却已经不是南方,而是国民军的态度。一旦自己全力投入南方战事,后方就显得极为重要,如果此时国民军拦腰截击,自己将首尾不能兼顾很可能就此功亏一篑,不光新的地盘要丧失,原来的地盘恐怕都难以保住。于是张作霖又开始极力拉拢冯玉祥,并表示愿意将奉军撤出保定、大名、廊坊,由国民军驻扎,希望能借此获得冯的支持。冯玉祥一时看不出形势,难以判断双方优劣,只好以表面上维持中立姿态和模棱两可的态度在双方之间周旋,对张作霖伸来的橄榄枝没有接手。冯玉祥应段祺瑞的要求,致电孙传芳、张作霖,希望双方互让互退,以谋和平。暗地里,冯玉祥则与孙传芳秘密往来。

五省联军北上顺利,奉军节节败退。张作霖一面在10月23日通电表示愿意维持和平,一面继续派人与冯玉祥磋商合作事宜,冯玉祥仍然模棱两可。

此时,在津浦线,五省联军和奉军在进行着非常惨烈的战斗。奉系这方的主要战将是施从滨,当时已经是70多岁了,头发胡子没有一根是黑的,也难为了他,这么大年纪还不肯放下权欲,还在跟一帮小年轻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但他赖以自豪的铁甲车部队却因为孙传芳部队绕道后方,把铁轨拆掉,铁甲车倾倒路旁,施从滨和随从人员全部被俘。

被俘后的施从滨倒没有什么慌乱,就跟平时下班一样,很自然地对前来抓他的孙传芳部下说: “你们辛苦了。”孙传芳手下大将谢鸿勋俘虏他后不敢怠慢,派人把他送到蚌埠总司令部,还写报告给孙传芳,要求优待施从滨。

混了一辈子的施从滨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回该他倒霉,因为他遇见的是一个他下辈子才能遇见的混蛋孙传芳。孙传芳似乎不知道中国有一个敬老爱老的传统,看见施从滨进来,他躺在床上动也没动,便笑着说:“施老,你好,你不是来当安徽督办吗?你马上去上任吧!”就命人把施从滨拖出去枪杀了。

前文已经交代过,民国时期的政治纷争就如同一台大戏上演,来来往往的军阀政客们如过江之鲫。但既然是游戏,就一定有他的规则,否则就没法玩了。有些规则是明文规定,更多的都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那就是: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大家为了地盘和权力可以争来斗去,但仅限于政治军事上的,轻易不会升级为肉体消灭(当然,这里仅针对中国政治舞台上出演角色的政客军阀,不涉及充当炮灰的老百姓)。

孙传芳此时得意忘形,儿戏般地枪杀了施从滨,给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10年后,他穷途潦倒。一日,他正在天津英租界的居士林佛堂合掌闭目、口诵经文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朝他连开三枪,杀死了他,开枪之人正是施从滨的女儿施剑翘。

当然,这是后话!

孙传芳联军攻克蚌埠以后,又以东西南扇形之势围攻徐州,河南岳维峻的国民二军在与孙军联络好之后,兵分三路向东开进,进攻山东、直隶的奉军。张作霖见此形势,急令奉军撤出徐州,退守山东。为防冯玉祥的国民一军抄了后路,张作霖派重兵把北京包围起来,隔断国民军一军、二军、三军之间的联系。

张作霖围了国民军控制的北京城,陆军总长吴光新害怕因为自己同张作霖关系密切,而被国民军抓了去,便向段祺瑞请求辞职,由次长贾德耀代行其职,同时交出所辖的执政府卫队旅。结果教育总长章士钊、交通总长叶恭绰、财政总长李思浩、警察总监朱深以及许世英等人也纷纷向段提出辞职。

他们一走,政府形同瘫痪,令段祺瑞顿感手足无措,有人劝他就此自动下野,以免将来难堪。段祺瑞还是贪恋权位,思考再三后还是拒绝了。

11月8日,联军进占徐州、海州等地。至此,孙传芳达到了他将奉军逐出江苏,并控制苏、皖、浙、闽、赣五省的目的。

浙奉战争后期,国奉已经开始决裂,张学良携张作霖的进攻令入关,抵达天津召集众将领开会,商讨对冯玉祥的处理办法,没想到满脸杀气的张作霖碰到了这样的场面:手下大将都不愿意与冯玉祥开打;手握重兵的郭松龄已在暗中酝酿联冯反张,不同意打;李景林想坐稳直隶位置,生怕节外生枝,不愿意打。

段祺瑞见此情形,积极予以调解,劝张作霖主动妥协,同意将保定、大名重新让给国民军,并从京畿周围撤军,张作霖只好半推半就,同意了段祺瑞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