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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叶甫盖尼·奥涅金(1)

亚历山大·普希金Aleksandr Pushkin(俄罗斯1799-1837)

只有从普希金起,才开始有了俄罗斯文学,因为在他的诗歌里跳动着俄罗斯生活的脉搏。

——俄国批评家别林斯基

对于俄罗斯人来说,普希金是无法形容的,一如俄罗斯皑皑的白雪;对于俄罗斯人来说,普希金又是活生生的,一如他们用以维持生命的黑面包和红菜汤。他是一个标志,是俄罗斯蛮荒和文化的分水岭。在普希金之前,俄罗斯文学是粗鄙的、零散的、模仿的;在普希金之后,俄罗斯文学中有了真正的俄罗斯精神,俄罗斯文学的天空中出现了满天的星辰,交相辉映。他又是一个象征,是俄罗斯知识分子精神力量的象征。面对冷酷而阴险的亚历山大一世,他体现了一个伟大诗人光芒四射的高贵和一个普通人不可侵犯的尊严。亚历山大一世是世俗世界的帝王,他残暴的统治是暂时的;普希金是精神世界的帝王,他打着自由的火把照亮一代又一代人走路。

普希金是“俄国文学的始祖”、“伟大的俄国人民诗人”、“俄罗斯诗歌的太阳”,高尔基称之为“一切开端的开端”。他以渊博的知识和横溢的才情,在多种文学体裁——抒情诗、叙事诗、诗剧、小说、散文、童话上取得了杰出成就,对俄罗斯现实主义文学乃至世界文学的发展都有重要影响。俄罗斯几乎所有最优秀的文学家都受到普希金的积极影响,包括莱蒙托夫、果戈理、屠格涅夫、列夫·托尔斯泰、高尔基等。他的作品传播到世界各地,对很多国家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叶甫盖尼·奥涅金》是诗人用8年时间写就的杰作,它成功塑造了俄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多余人”叶甫盖尼·奥涅金的形象。《叶甫盖尼·奥涅金》是俄罗斯文学中的瑰宝,在世界文学史上也有深远的影响,作为一部诗体小说,其文体意义,它的全人类性,至今仍值得我们去探究。

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是俄罗斯现实主义文学第一部典范作品,被称为普希金的代表作。

这是一个关于生命和爱情、颓废和彷徨的故事。

小说主人公奥涅金是一个进步的贵族青年,他聪明机智,精力充沛,很想有所作为。他虽然厌恶上流社会的虚伪生活,可又没有自己的生活目标,整天无所事事地闲荡,浪费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患上了流行于知识界的忧郁病。由于伯父的去世,他来到乡下继承财产。外省地主的女儿达吉亚娜纯真而富于幻想,她对奥涅金一见倾心,连夜写信向他倾诉了自己的心曲。对当时的贵族生活深感厌倦的奥涅金一方面冰冷拒绝了她的爱情,一方面玩世不恭地向她的妹妹、单纯而又爱慕虚荣的奥尔加假献殷勤。由此激怒了奥尔加的恋人、青年诗人连斯基,致使他在与奥涅金的决斗中丧生。几年后,奥涅金在舞会上又见到了已成为公爵夫人的达吉亚娜,内心深处的爱情终于被唤醒。他不顾一切地向达吉亚娜表白,但是她决心忠于道德和义务,拒绝了奥涅金。性格上的矛盾导致了他和纯洁少女达吉亚娜的悲剧。作品集中塑造了19世纪20年代俄国贵族知识分子的典型病态。

奥涅金是俄国文学中第一个“多余的人”的典型。他受过资本主义文明的熏陶,读过英国政治经济学家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卢梭的《民约论》,喜爱拜伦颂扬自由和个性解放的诗歌,并且对科学技术在农业上的应用发生了兴趣。他曾有过热烈的梦想,希望在俄国出现某些资本主义性质的变革。可他看见的俄国到处是愚昧落后、墨守成规。在贵族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奥涅金远离人民,不可能看到变革俄国社会的力量和道路。结果,热情消失,梦想破灭,只落得整天无所事事,沉溺于舞会、剧场、醇酒与美女,以此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奥涅金蔑视俄国贵族社会,不愿出任公职,但又无力与这个社会决裂。正如赫尔岑所说:“奥涅金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因为他从来不做什么事,他在他所处的范围内是一个多余的人。”“多余的人”这一文学典型形象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这些贵族知识分子对社会有一定批判能力,但是远离人民,结果一事无成。这就是他们最终成为悲剧性人物的根本原因。普希金通过这一典型的塑造,实际上是谴责了形成这种性格的专制农奴制社会。

女主人公达吉亚娜是普希金笔下的一个理想的贵族妇女形象,她不喜欢外省地主的平庸生活,爱读理查生和卢梭的作品,更珍爱俄国的自然景色,她生活在俄国民间传说和童话的幻想世界里。普希金强调她对奥涅金纯洁真诚的爱情和对普通人的尊重,用以和贵族上流社会相对照。后来她违反自己的心愿,嫁给一个年老的将军,成为彼得堡贵族沙龙的受人景仰的女主人。

这部诗体小说主要描述了19世纪20年代俄国的上层社会生活,它以简洁的笔触表现了俄罗斯的民族习俗,讽刺了形形色色的城市贵族和乡村地主,画面比较广阔,细节描写精确,所塑造的人物及其环境都具有典型性,对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确立起了很大作用。书中吸收了拜伦长诗的一些艺术技巧,运用大段的抒情插叙。全诗分八章,每章节数不等,每节十四行;诗句洗练流畅,富于变化。

迷人的“俄罗斯灵魂”

如果说普希金在《叶甫盖尼·奥涅金》中的奥涅金身上着重突出的是他与人民的脱离,那么在达吉亚娜身上,诗人则着意表现的是她与人民深厚的联系。诗人给女主人公取了一个平民化的名字——达吉亚娜,这个在当年丫鬟们才使用的名字便暗示出她生长于远离城市的乡村和淳朴的人民之中。古老的俄罗斯民间风习,富于民族传统的家庭氛围,老奶妈在静夜所讲的美丽的民间故事,培养了她与俄罗斯人民相通的感情。她热爱俄罗斯民歌和故事,相信民间的古老传说,相信梦,还相信纸牌占卜和月亮的预兆,这些都是和俄罗斯人民淳朴的气质一脉相承的。

在达吉亚娜的生活中,大自然始终是她最亲密的朋友,她培养了女主人公真诚、善良的感情,造就了她淳朴、美好的气质。她喜欢在黎明之前在露台迎接朝霞,喜欢在幽静的花园里散步,她热爱俄罗斯的夏夜美妙,更爱俄罗斯冬天冰雪的灿烂。在她出发到莫斯科之前,她是那样深情地和故乡的山丘、溪流、树林告别,就像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告别一样。在莫斯科,她已成为一位高贵的太太,但她却“憎恨上流社会的忙乱,梦想着乡下的生活,梦想着乡村和贫苦的农民,梦想着那流淌着清澈小溪的幽静的角落”。她后来拒绝奥涅金时,还这样表白:“如今我甘心情愿/拿这些无聊的假面舞会,/这浮华、繁忙、空虚的生活/换回一架子书,一个荒芜的花园,/换回我们寒酸的房子,/换回我最初,奥涅金,/同你见面的那些地方,/换回那一个朴素的坟墓,/那儿,在十字架和树阴下面/躺着我的可怜的保姆。”可见,俄罗斯人民和俄罗斯大自然的影响,是形成达吉亚娜个性的最深刻的原因,是造成这个“俄罗斯的灵魂”的最坚实的基础。

自然,普希金多少也描写了当时席卷欧洲和俄罗斯的社会思潮对达吉亚娜的影响,诗人写到达吉亚娜最喜欢读理查生和卢梭的作品,尤其是卢梭的《新爱洛伊丝》。普希金描写达吉亚娜在花园里读《新爱洛伊丝》这本“危险的书”的情节,与《红楼梦》中林黛玉在花园里读《西厢记》的情节如出一辙,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应该指出,诗人仅仅在道德的范畴中特别是在个性解放这一点上表现了这种影响。这与当时俄罗斯女性无权参与社会活动的地位是相符合的。

奥涅金以其鄙视现实的态度和与众不同的气质吸引了达吉亚娜,她怀着少女的真诚和纯洁的感情,勇敢地写了一封信给奥涅金。她的真诚和纯洁检验了奥涅金的性格和灵魂。达吉亚娜是不幸的,她爱上的是一个精神生活比她要空虚得多的人,是一个不能够理解她的纯洁和真诚的人,是一个无法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无法承受真正爱情的人。达吉亚娜终究也只能像当时其他的少女一样,被带到“嫁人的市场”上,嫁给了一个“肥胖的将军”。她所追求的自由的纯洁的爱情生活终究没能实现。在这个意义上,达吉亚娜也是一个悲剧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