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庐奇秀,在山外却也看不出其妙处,只见秀色可掬,需得进山之后,才见碧玉青嶂,飞瀑流泉;或断崖危岩,松风曲径;或云海苍茫,梵宇嵯峨。所谓移步换形,蔚然奇景,妙造自然,天下独步。而飞凤阁便建在牯岭后的一处幽谷里,在一片青翠蓊郁中,数十间粉墙黛瓦,并不引人注目。
飞凤阁主算不得开山立柜的一派帮主,她不过孟姣姣一个徒弟。孟娟娟是跟着孟姣姣学的,飞凤阁主虽也指点一、二,却也算不得谪传弟子。身边只有一个名叫龙姑的妇女,侍候饮食起居。龙姑早年也曾在江湖中行走,一家人买解糊口,懂一点粗浅武功。在一次买解中,遇到无良恶霸引起争斗,全家死于恶霸之手,龙姑是飞凤阁主从恶霸的刀下救出来的,从此便以仆妇的身份跟着飞凤阁主。寻常时候,飞凤阁只有阁主和龙姑两人,飞凤阁主一出门,便只有龙姑一人了。因此,飞凤阁因地造势,却只能算是幽居。
这是在一条石径的尽头,左边有一条状如玉龙、轰轰发发终年不断的瀑布,瀑布下是喷珠溅玉急流回环的深潭,潭水沿谷中一条山溪蜿蜒流出。潭边建一亭,亭名“观瀑”。右边谷底一片幽篁,坡上十数株老梅。幽篁终年簫簫飒飒,老梅只在冬天与雪相争。由谷底步上十数级台阶,是一个一开间大小并不见威势的倒厦门,倒厦门两边各有一间左右的围墙,而围墙有大半在老梅的掩映轻拂之下。倒厦门进去,是进深三十步左右的前院。因全是岩石不生寸草,但倒也凿得平坦。再上十数阶石阶,是一排三开间的客堂,固然粉墙黛瓦,样式却也飞檐翘角,内堂外廊。于一片岩石之上,绿荫之中,如凤之展翅,“飞凤阁”之名便由此而来。阁后隔一十余步大小的天井,然后便是花厅。花厅之后还有十余间厢房,再后面便是一片石壁危崖。
根据事先商定,孟姣姣和孟娟娟带着言成霖先走,鲁直带着桐柏三英在后,鲁直还要在十里牌留连个把时辰,也是阻住跟踪人的意思。
孟姣姣和孟娟娟、言成霖三骑赶到飞凤阁前,先把马拴在树上,叩开门后,三人随着龙姑直进花厅,飞凤阁主吴莹玉已在花厅中端坐等候。孟姣姣和孟娟娟拜见飞凤阁主,言成霖也拱手行礼。孟姣姣对飞凤阁主说道:“这位是无邪子前辈的传人言成霖,有事来见师父。”
飞凤阁主说道:“言公子请坐,姣姣和娟娟也坐了,龙姑奉茶!”龙姑应了一声,飞凤阁主问孟姣姣,“你可知为师为何要你前来?”
孟姣姣说道:“只怕是为了羊脂玉如意。”
飞凤阁主说道:“算你猜着了!”
孟姣姣说道:“不是我猜着了,江湖上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江湖豪客齐集江州,连毕天祥都来了,只怕都没安着好心,师父你还好整以暇,是否托大了点?”
飞凤阁主脸色一板,说道:“为师的行事你还不知道吗?什么托大?世上有谁能奈我何?”
孟姣姣回了声“是”,不好再说什么,眼睛却望着言成霖。这时飞凤阁主问言成霖:“你来飞凤阁,也是为了羊脂玉如意吗?”
言成霖拱手说道:“是。”
飞凤阁主又问:“你是来帮我还是也打羊脂玉如意的主意?”
言成霖说道:“阁主当世无敌,用不着晚辈相帮,晚辈也不打羊脂玉如意的主意。”
飞凤阁主再问:“既然如此,你来飞凤阁何事?”
言成霖说道:“不知阁主可还记得一个叫你小……女孩的人?阁主也曾骂他‘老不死’?”
飞凤阁主笑道:“这世上也只有这老不死叫过我小屁女孩,是他叫你来的?”
一个“屁”字没从言成霖口中说出,反而从飞凤阁主口中说出,可有点不类。言成霖说道:“不错,他现在是我师父,道号五云真人。我师父说,念你曾经骂他‘老不死’,要我来代向你说明羊脂玉如意的用法。”
此时的飞凤阁主已是一脸的认真,因为她确实不知道羊脂玉如意的用法。俗话说法不入六耳,故此飞凤阁主并不急于要言成霖转授,只说:“那可要多谢他了,自然也要谢你。”
言成霖说道:“阁主可否先让我看看羊脂玉如意?”
言成霖此话一出,孟姣姣、孟娟娟和龙姑都看着飞凤阁主。飞凤阁主说道:“也好。”随即起身,去后边密室。稍顷,飞凤阁主手捧一锦盒,放在花厅桌上,然后缓缓打开。盒子打开时,并不见珠光宝气,言成霖略一看,面露惊愕之色,对飞凤阁主说:“这柄羊脂玉如意是假的!”
飞凤阁主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辛苦得来、惹出偌大风浪,原来到手的东西竟是假的?她是什么身份?能丢得起这个人吗?不过她还有点不相信,问:“何以见得?”
言成霖走到桌边,拿起玉如意,再转身面对飞凤阁主,有意无意的也让孟姣姣看到。他说:“真的羊脂玉如意,本由我山庄流出,我自然知道真假。这柄玉如意,玉的成色虽也不差,可以说是佳美上品,但真正的羊脂玉如意是绝世神品。在这两个部位,各有一点晕红印记。不细看不知道,如青霄云丝,聚也自然,散也自然。但确实是有,而且是玉如意的气门所在。依我看,或许阁主取来的便是假的。或者,取来的是真的,在飞凤阁被人盗换了。”
飞凤阁主呆了半晌,说道:“此处密室只有我知,便是姣姣也没去过,不会是在阁中被盗的,我是上了毕天祥的当了!”这话有点突兀,别说言成霖,便是孟姣姣、孟娟娟也不明其意。飞凤阁主接着说道,“此事还得从头说起。宋、蒙联军灭金之后,宋皇派太常寺簿朱杨祖、看班祇候林拓由毕天祥护卫赴汴梁朝八陵,行次襄阳。闻蒙军已哨及孟津、潼关,朱杨二人逡巡不敢行。当时我恰在襄阳,毕天祥通过孟珙要我护卫,我不好推却,遂与朱、杨快马赴汴。礼成返回途中,听说绿柳山庄出现藏宝,又是宋宫中的旧物,毕天祥又以皇命请我相助。我是山野之人,管什么皇帝老子?我之所以答应出手,却也是看上了羊脂玉如意。我从绿柳山庄取走,交姣姣送走,由我断后拦住额音和布,半道再从姣姣手中接过再交毕天祥。之后我一直暗随毕天祥,伺机偷换了回来。万想不到在我下手之前,毕天祥已做了手脚,我竟拿了一个假的回来了!”
言成霖问:“阁主有何打算?毕天祥就在江州,并且一定会来飞凤阁讨回羊脂玉如意的!也许,飞凤阁的这场风波便是毕天祥掀起的?”
有人叩门,飞凤阁主示意龙姑,龙姑去开门,却是鲁直带了桐柏三英来了。鲁直和桐柏三英向飞凤阁主行礼后,飞凤阁主说了声“辛苦了,坐吧”,又接刚才话茬对言成霖说:“我去临安走一趟,此处由你帮姣姣处置。你是无邪子的徒弟,‘老不死’又传了你功夫,我信得过你!”
言成霖说道:“阁主既如此说,言某敢不从命!”
飞凤阁主从头上取下一支金凤钗,交给孟姣姣,说:“这支凤钗是师门一代代传下来的,据说里面藏了一个大秘密,我参悟了几十年,却什么也没参悟出来。今天交给你,你慢慢参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