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为配合这一类行动,我们有一个设在一辆被伪装成为白色洗染车上的流动情报站。但是这一次,我必须配备最优越的条件来保证行动的顺利进行。我决定利用旅馆的一个房间来作为临时情报站。在那里,我们必须尽快地把胶卷冲洗出来,以便当场检验底片是否合乎理想,是否需要重拍,然后把照片翻印出来,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巴黎。
我们的行动小组,包括技术人员在内共有15人左右。都住在上面一层楼。一套房间用来作为监听中心站,一位精通各国语言的谍报员守候在窃听器的扩音器旁。
在美国副国务卿乔治·鲍尔到达前的24小时,美国保安人员仔细地检查了他的房间。等他们检查完毕,离开房子,一个化装成服务员的情报人员走进屋里在窗帘的拉杆上安放了微型定向窃听器。
第一天晚上,鲍尔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去参加开幕宴会。其他国家的部长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相继离开了他们的房间,在保驾人员的护送下走出了饭店。我感到欣慰的是没有一个国家认为有必要留人在旅馆值班,他们以为把房门关牢、锁上就行了。这样,当代表们离房去参加‘肯尼迪回合’的漫长会议时,当他们在夜晚去海滩散步、品尝野味或去市长邸宅做客时,我们就潜入他们的房间进行秘密活动,直到守候在门外的侦察人员发出信号说代表们已踏上回来的路程,我们马上离开房间,锁好门回到自己的工作室。
雅克是专门负责鲍尔的房间的。雅克发觉粗枝大叶的美国人把信件都任意摊在桌子上。他又在房角里看到一个上了锁的文件包。开锁对他来说是不存在什么问题的,当他打开包一看,里面装着各类文件以及华盛顿拍给鲍尔的电报译文,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叠厚厚的稿件。20分钟以后,他离开了房间,把胶卷迅速交到楼上的情报站。不到一个小时,文件被冲洗放大出来,我检查了文件是否清晰,是否需要重拍,然后将原件送往巴黎,送到戴高乐将军那里……
开始,固执的戴高乐将军只认为自己已经把欧洲人全部联合起来了,对任何动摇这个信念的消息,他都不相信。不过,当他听了我的汇报,知道这份情报来自美国副国务卿鲍尔那里,再也不能有丝毫的怀疑了。使我感到欣慰的是,戴高乐将军已经快速赶往嘉纳,参加会议……
法国情报处处长的这一段自白,清楚地说明他们如何进行窃听,窃取机要情报,以至于改变了法国首脑对重要国际问题的决策。
秘密写作机
1940年夏季,英德空军在不列颠上空展开激战。令德国飞行员颇为费解的是,英国人似乎总是知道敌机在哪里,总是在半道上恭候德机。德国人把这归结于雷达的威力。可是在德机的猛烈攻击下,英国雷达网不是已遭到摧毁、失去作用了吗?
在北非战场,英国第8集团军司令蒙哥马利对德军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作战计划,兵力部署,人员实力和士气,补给匮乏,他甚至知道隆美尔因为患病而暂时离开前线。终于,蒙哥马利在适当的时机发动了著名的阿拉曼战役并获全胜。
更令德意军目瞪口呆的是,在地中海浓雾弥漫的夜晚,航行在5个不同方向的5艘意大利运输船同时遭到盟军飞机的截击,这无论如何也让人难以相信是盟军空中侦察的结果。对于正在北非苟延残喘的德意军来说,失去一次次补给,无异于雪上加霜。这一切正是盟军掌握的秘密武器——“超级机密”的杰作。通过它,盟军可以知道德军指挥机构的所有来往密电。这是整个战争期间最大的机密,战争结束30年后英国才将此事解密。
这一切始于上个世纪30年代。当时,英国秘密情报部门——军情6处副处长斯图尔特·孟席斯上校一直在考虑英国情报机构面临的一个最棘手的问题:如何揭开纳粹掌握德国政权后采用的新的外交和军事密码的秘密。问题之所以棘手,是因为这些密码不同于当时所有国家使用的密码。它们不是由数学家设计的、可以被其他数学家逐步破译的密码,而是由一台机器编制的,这台机器被恰如其分地称作为“谜”(“艾尼格马”为译音)。
“艾尼格马”机器最初是一个名叫胡戈·科赫的荷兰人发明的,1919年他获得这台“秘密写作机器”的专利权。本来它是供那些想对付竞争者、保守自己生意秘密的公司使用的,但它在商界的运气不佳。后来,德国人将其改装成军用型,使之更为复杂而可靠。德国海军于1926年开始使用“艾尼格马”,陆军于1928年开始使用。
1933年,德国最高统帅部通信总长埃里希·弗尔吉贝尔上校决定,“艾尼格马”将成为服务于德国国防军新式闪击战术服务的完美的通信装置。从此,德军最高统帅部与其下属各军、师地面部队,以及同空军、海军、党卫军及其他国家机构之间的秘密通信,都是用该机器加密的。
“艾尼格马”密码机看上去很像一台老式办公用打字机。它的前部有一个普通的键盘。当操纵者触动键盘上的某个键时,真正打字机的字键敲打的地方,则是闪现微光的另一个字母的扁平面。譬如打字母“M”,另一个不同的字母,譬如“K”便闪现在机器上端。操作过程为,密码员按动字母“M”键,电路沿弯曲的不可知的线路一连穿过4个转子,然后撞击反射器,再沿不同的线路返回穿过转子线路,机器上便闪现出“K”字母。转子线路异常复杂,无法对之进行分析。此外,一个、几个或所有的转子可随时变换,电子线路也随之完全改变。机器前部还有一组插头,也可随意变换,以此再次改变各条线路。4个转子可产生45.6万多个密表字母组合,线路的变换和转子的调位能使这些字母组合增大到天文数字。
如此译成密码的电文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发给拥有同样一台机器的电报员,无线电发报最快。假如接收员把机器的转子和插头调整到像“发送”机器一样的位置(称之为“调节”机器),他只要打出密码,上述发报过程即可颠倒过来,即按下键盘上的字母“K”,机器上部就可闪现原来的字母“M”。这就要求发方和收方共有一份密钥设置表。在不知道规定的密钥设置的情况下,解密这种密电需要3×1018次尝试转子和插头的组合!
“艾尼格马”密码机结构坚固,便于携带,陆军最小的单位也能使用它。如同费尔吉贝尔所断言,它是绝对可靠的,因为最出色的数学家也需截获大量电文,并进行数星期研究之后,才能破译一个密码。到那时,所获情报已毫无价值可言。而只需调节一下转子和插头,机器瞬间就可产生无数不同的密码。由于机器性能复杂,即使被敌方缴获,也无关紧要,因为除非他了解变化无穷的调节程序,否则这机器毫无用处。尽管如此,德国情报部门还是采取种种措施,严防它落入敌人手中。
1938年6月,孟席斯上校接到他在东欧的一名特工人员哈罗德·吉布森少校的报告。一名拒绝说出自己真实姓名的波兰犹太人(姑且称他为X)通过英国驻华沙使馆同吉布森接触,声称他曾在柏林制造“艾尼格马”机器的秘密工厂当过技术员和理论工程师。因为是犹太人,他被驱逐出德国。现在,他提出可以凭记忆为英国制造一部最新式的军用“艾尼格马”密码机。他要求的酬报是:一万英镑,给他及其亲属发英国护照,并允许他们在法国居住。开始,孟席斯对此疑虑重重。哪有这等好事!谍报机构常受各方骗子的干扰,一万英镑非同小数。即便此人不是骗子,他又是怎样离开德国的?盖世太保为何不杀他?或许是纳粹德国想借此将英国密码破译引入歧途?军情6处经过数周的调查和争论,认为X值得一见。
两个月后,二位英国密码专家乘东方快车抵达华沙,经考察证实X可靠无误之后,遂将他按计划转送法国。在当地的军情6处驻扎官的监视下,他复制出一台完美的“艾尼格马”密码机。然而一年以后,X的这种“艾尼格马”密码机过时了,因为德国又制造出更先进更复杂的“艾尼格马”密码机。攻破这一新秘密成为英国密码专家最紧迫的任务,因为战争已迫在眉睫。就在此时,事情发生了转机,来自布莱奇雷庄园的“超级机密”。
早在1927年,波兰总参谋部的密码局就开始破译“艾尼格马”密码,并取得一定进展。30年代末期,随着战争威胁日趋明显,波兰人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将是纳粹德国实现其建立新欧洲日耳曼帝国野心的牺牲品。为此,波兰总参谋部的情报部内部经常展开讨论,准备将他们在破译德国“艾尼格马”密码方面的成果与英法盟国共同分享。经波兰总参谋长批准,波兰决定一旦战争临近,即把“艾尼格马”密码向盟国公布,作为波兰对共同防务事业的一个贡献。1939年夏,波兰开始贯彻这项决定,邀请法国和英国军事情报部门的代表前来华沙会晤。英法二国的军事情报代表不知为何故开会,他们仅被告知“有些新情况要通知”。
1939年7月24日,距德国入侵波兰仅5周的时间,三名英国军官和两名法国军官抵达华沙。其中的两名英国人是密码破译专家,另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军情6处头子孟席斯上校。
次日上午,波兰情报军官将来访的英法军官带到波兰密码中心,进入一间地下室——密码破译工作间。在这圣堂般的房间中摆放着几张桌子,桌上放着几个盖着布的盒状物。波兰密码破译局局长格维多·朗格尔中校将大家召集到其中的一个盒状物前,未加任何解释,突然揭开盖布。展现在英法军官眼前的竟然是一部“艾尼格马”机器,由纵横交错的线路相连接的键盘、转子和辉光灯,一应俱全。这是波兰密码专家制造的德国密码机的精确复制品。波兰专家详细介绍了其制造和使用过程。接着,朗格尔领着英法军官来到下一个房间,这里有一个更加令人吃惊的表演等着他们。6部波兰人研制的被称为“博姆”的机器装置安放在这里,排成一行。当朗格尔合上开关时,电动机嗡嗡作响,鼓轮转动。当机器停止时,灯便闪亮表示一份电文的密钥设置被找到了。英法客人们目瞪口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到了纳粹德国党卫队总部刚刚发送的已经脱密的一份电文。
朗格尔解释道,对老式“艾尼格马”密码,同时运转的6部“博姆”机可在2个小时内确定密钥设置,但对付德国新近改装的“艾尼格马”机,将需要60部“博姆”运行10小时来完成同一任务,这是波兰力所不及的。朗格尔表示,为抵抗共同的敌人希特勒,波兰将把他们所有密码学的秘密交给有大量高级设备的英国和法国,因为它们是欧洲唯一能抵抗德国的两个强国。波兰的“艾尼格马”样机和“博姆”机的图纸抵达英国不到一星期,德国军队便越过了波兰边界。几个月后,法国也遭到入侵。英国情报人员则在波兰人奠定的基础之上,向德国情报机构的秘密发起最后冲刺。很快,英国制表机公司制造出他们的第一部“博姆”——万能机器,安装在布莱奇雷庄园的一座砖楼里。万能机器并非电子计算机,当时还没有这项技术,它只是一台数据处理机,约2.4米(8英尺)高,底座宽2.4米(8英尺),外形酷似一个老式的钥匙孔。它的工作原理十分复杂,其关键在于转子的接线上,它们能自动模仿“艾尼格马”的电路。此外,随着越来越多的数据的输入,机器自身的脱密效率也在不断提高。
1940年5月的一天,布莱奇雷庄园终于破译出第一批“艾尼格马”密码情报,内容是有关德国空军人员的调动和驻丹麦德军的补给分配情况。情报价值并不大,但其意义却非同寻常。从此,“超级机密”(奥尔特拉)便成为所有来自布莱奇雷庄园的情报代号,它也成为英国首相丘吉尔及盟国在整个二战中的一张王牌。
战争中的核心机密德国人在战争期间共生产了十多万部“艾尼格马”密码机。德军的通信联络越多,布莱奇雷庄园的工作量就越大,破译和情报分析速度也就相应提高。有时德国收报者由于接收条件太差而要求发报人重发电文时,英国监听站仅用一遍就可把电文完整地记录下来。这样的高效率使英国情报机关能够抢在收报者之前了解电报内容。据统计,从1943年底到1945年5月,布莱奇雷庄园每月破译、发送“艾尼格马”密电近8.4万条。“艾尼格马”通信无疑是整个战争期间盟军最重要的高级情报来源。为了保证其安全,英国情报机构从一开始便采取了一系列保密措施。甚至在战前,他们围绕“艾尼格马”机器展开活动时就瞒着政府。比如战争前夕重要的华沙之行,孟席斯只是告诉张伯伦政府,他去华沙协商战时两国情报机构的协调问题。因为他们无法相信,这些身居要职但满脑子绥靖思想的政治家和部长大臣们能够保守这个秘密。
战争一爆发,军情6处即组织所有知道“艾尼格马”事宜的人员撤离波兰和法国,他们来到布莱奇雷庄园与英国情报人员并肩战斗。军情5处则逮捕了20多名在英国的德国间谍。至于布莱奇雷庄园,更是绝对机密的地方,除战时内阁和军方少数几个决策人物外,无人了解其中的内幕。为防止德军在战场缴获“超级机密”文件,规定只能口头向英军作战指挥官传达“超级机密”情报。除少数几名高级军官,其他指挥官并不知道情报来源,只知道这是绝对可靠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