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军此时被彻底激怒了。
正在以胜利者的心情看着手下的弟兄们摆造型拍照的阮文雄,眼见从一堆乱石当中冲出一名近似魔鬼的士兵。
一夜的激战让对面的这个人身上的军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汗水、血水混合着泥土裹在这个人那强壮的躯体上,被战火熏得漆黑的面庞……仍旧不时有鲜血渗出。
而最让阮文雄恐惧的是对方那一双冒着怒火的眼睛。
这是一双让人看着就胆寒的眼睛,那里面透着不屈、透着冷酷,更充满杀机,从这双眼中,阮文雄永远不会找出屈服与懦弱。
这名破土而出的勇士像一尊铁塔一般屹立在他们面前,视他们为无物,这已不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来自地狱的索命鬼,是一名让任何人都会感到恐怖的魔鬼斗士,是一个无敌战神,这样的士兵他阮文雄永远无力征服、也永远不可能被他征服。
一切都只是在瞬间发生的,爆炸就在阮文雄面前,他几乎是本能地卧倒躲避,待到硝烟散去,刚才他曾炫耀的地方已经一片狼藉,他的军旗连同旗下的那几个冤魂一起灰飞烟灭。
阮文雄和他身边的这些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翟明义跳出来、轰击了他们,而后又快速地退回到坑洞里,在这一出一进的一段时间里,竟没有一名越军起身去还击对方。
还是阮文雄久经战阵,这一瞬的大脑空白已经让他倍感耻辱,对面的军人如此藐视他们的存在更让他的自尊心倍受打击,他抄起背后的冲锋枪对着洞口一通猛射,但这举动也只能缓解一下他的心头之恨而已。
他冲着身边的的几名士兵连喊带骂,指挥着他们向洞口靠近,他幻想还能擒获这名无畏的中国军人,但这几人刚到洞口还没等踏入,又一枚火箭弹从洞里飞出,打在一旁的山壁上爆炸了。
阮文雄泄气了,他太清楚这里的工事结构了,这都是他们多年来不断备战的杰作,里面百转千回、深不可测,别说他们这些人,就是再多些人进到里面也会被吞噬掉,不会泛起一丝涟漪。
他叫住了还想尝试深入的士兵,指挥他们布置炸药,将这洞口完全炸塌。
但这口恶气阮文雄一定要出,猛然他想起刚才俘获的那几名中国伤员。
“把那几个俘虏带过来。”
阮文雄面露狰狞地吩咐道,熟悉他的越军士兵知道他要杀人了。
赵大虎和另外几名战士被带了过来扔到阮文雄的脚下,几个人顽强地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身上已多处受伤,面部也都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了,但他们终究顽强地站在了阮文雄的面前,咬牙怒视着对面的敌人。
阮文雄叉着腰注视着这几个人,几名越军上前把赵大虎和那几名战士强摁着跪在了地上,但他们依旧顽强地再次站了起来,同时嘴里不停咒骂着。
“想不到你们的骨头还挺硬。”
阮文雄一开口,赵大虎他们都是一愣,他们没想到眼前这名越南军人竟操着一口熟练的汉语和他们说话。
这并不奇怪,越军中的许多军官都曾在中国的军队和军事学校学习,因此越军中能说汉语的人大有人在。
“你们还有什么理由趾高气扬,你们败了,被我阮文雄打败了,这里只有强者才能高昂着头,你们不配。”
阮文雄刻意羞辱着眼前这几个人。
“你他妈的放屁,你永远别想打败我们,儿子想打败老子,你还差得远那,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活着、还有一口气在,这里永远都不会属于你们,刚才的事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我告诉你,这里属于你们的只有子弹和坟墓。”
赵大虎声嘶力竭地吼道,刚才爆炸时他们几个人正要被押往山下,猛烈的爆炸声让他们不禁回头张望,他们看到了那惊人的一击,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喝起彩来。
赵大虎的话着实刺激了阮文雄那作为胜利者而倍感骄傲的自尊心,对方的羞辱更让他顿起杀机,一向强势的阮文雄不能容忍他的敌人当面嘲笑他。
阮文雄的面色渐渐变得阴冷,看到这几个人依旧不屈地站在自己面前,满脸都是仇恨与怒火,仿佛随时会扑上来撕裂自己,气急败坏的阮文雄一下爆发了。
他不能容忍对方那挑衅目光居高临下的逼视着自己,他要让他们跪伏在地、臣服于自己。
阮文雄掏出手枪,推开面前架着这几人的士兵,对着他们的腿。
“砰!砰!砰……”
一连数枪,被俘士兵的双腿的被打的血肉模糊,他们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躯体,英雄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尘埃。
“兔崽子!我你八辈子祖宗!你有本事给老子来个痛快,你这算什么本事,王八蛋!”
赵大虎几个人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互相搀扶着,同时用双手互相支撑着,艰难地移动着残破的躯体。
阮文雄很诧异,惊讶于这几个人的举动。
但一看他们移动的方向,阮文雄突然明白了,这三个人扭转的方向正是他们国家的方向,他们是跪下了,但他们跪的是养育自己的祖国母亲!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战士!
在这一刻阮文雄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无尽的寒意与畏惧,像这样的士兵无论他们败得多么惨、付出多大的牺牲也不会让他们屈服的,他阮文雄永远都无法征服对面军人那强大的内心,那颗对自己祖国赤诚忠心。
无法征服你们的心,我就从肉体上消灭你们。
想到此,他走到为首的赵大虎的身前,抬手就给了赵大虎一个大耳光,赵大虎身子一个趔趄,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赵大虎大骂一声:“孙子!打得好!今天你要不把我打死,等你落到我的手里我非活剥了你的皮不可!”
一张嘴,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到了阮文雄的脸上,紧接着他在地上不知抓了一把什么,劈头对着阮文雄扔来,阮文雄略一闪身躲开。
看对面的赵大虎依旧不肯罢休,他举起手枪狠狠地顶在了赵大虎的额头上。
赵大虎身子一挺,以头抵枪。
“来呀!来呀!不开枪你就是我揍的,来呀!开枪呀!”
阮文雄被赵大虎的气势震慑住了,他的食指几次用力但终究没有扣下扳机,鲜血顺着赵大虎的额头流了下来。
阮文雄收起枪,吩咐身边的士兵:“来人,把这几个人都给我绑在这里的树上、石头上,连那些死了的也都给我吊在这里。”
扭头他对赵大虎说道:“想死容易,但让不让你死我说了算,我倒要看看,看看你们自己的炮弹是如何把你们撕碎的,看看你们效忠的国家是如何把你们送上西天的,把这几个都给我绑好了!”
说完他转身向下面的阵地走去,身后留下的是这几个人声嘶力竭的叫骂声。
阮文雄笑了,为自己的这一即兴之举得意地笑了。
这一安排居心险恶,阮文雄料定中国军队不久之后将会发动猛烈的反扑,攻击之前的炮火覆盖必不可少,他此举如能阻止对方的炮火攻击,那他守住54号高地的压力就大大减轻了。
翟明义一怒之下掀翻了越军用于炫耀胜利的军旗,又在洞口处阻击住了想要深入的越军,听到外面忙忙乎乎的安置炸药,他赶忙退回到坑洞深处,大鹏正焦急地等着他回来。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半天?”大鹏有些担心地问道。
翟明义“嘿嘿”一笑,大致说了一下刚才的情景。
“我看着这帮兔崽子在那耀武扬威的我就生气,不给他们来点颜色看看我真咽不下这口气,咱们现在这些人的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好,连你算上能坚持作战的还有五个人,另外还有几个重伤员,其中陈排伤势最重,刚刚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现在还昏迷不醒,其他几个伤员也需要治疗,我们要想办法赶紧把他们送出去,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经大鹏这么一说,翟明义才想起来检查一下自己。
直到这个时候翟明义才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痛,泥土、汗水伴着鲜血混合在一起裹挟着全身,军装上不知是被枪弹打的还是被火烧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许多裸露在外的皮肤除了大小燎泡,还有许多擦皮伤,创伤表面往外渗着血水,大腿上还有一块巴掌的烧伤,烧焦的衣服和皮肤已经粘到了一起。
翟明义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腿,还不错,除了这些表面擦伤、烧伤还真没有大问题,翟明义又活动了一下,说道:“没事,一切正常,你们都怎么样?”
“我还行,腿上被弹片划了一个口子,其他地方和你差不多,都是表面伤,乐子有点问题,腿肚子有一处贯穿伤,胳膊上也有一处,不过都不算严重,没伤着筋骨,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刚才好像被震懵了,有点脑震荡,进来后一直在呕吐,另外那两名弟兄,一个是卫生员小刘,他的腿部和头部负伤,另一个张伟肩头负伤。”
大鹏大致介绍了一下。
翟明义巡视了一下,卫生员小刘正在给一些重伤员检查、包扎,陈排依旧昏迷不醒。
“排长的伤势怎么样?”翟明义凑到小刘的近前问道。
“很不好,这里虽说有些药物储备,但也仅仅是救急。”小刘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翟明义无力地坐在了大鹏的身边。
“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出不去了,洞口被越军炸塌了、封上了,即使没被炸塌咱们也出不去,我刚才出去只略微看了一下,他们攻上来的人有将近一个连的队伍,我们还能活着真是幸运。”
“那怎么办?我们几个还能凑合坚持,他们可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我们要找到新的出口,这些洞穴应该不只是一个出口,一会儿能动的都去找,好在这里的物资弹药充足,抓紧准备一下,哪怕用炸药炸也要炸出一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