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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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烟嘴

秦王的洗尘宴结束后,安王陪母亲回西岐苑。

“琪儿啊,你和王妃成亲已经一年有余,怎么还没有好消息呐?”

面对母亲突如其来的疑问,安王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郭贵人叹气:“言荣不过比你年长五个月,虽则比你早了些年成亲,现在连金枝夫人也有喜了。可歌穆佳为何久久也未有动静?”

“儿臣不孝,让母亲担忧。”

“唉,为娘在后宫地位低微,姿色亦不若从前,更无意争宠。现在我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希望早日当上奶奶,抱一下我的孙子——”贵人娘娘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要不,娘去长乐宫一趟,向皇后娘娘说亲,让金桂做你的夫人。亲姐姐这么快就怀上秦王的种,想必这丫头也是个好生养的——”

“娘亲,万万不可——”

“为什么,言琪不喜欢她?”

“儿臣并非此意,金桂她,我一直把她当姐姐看待,从未有过那方面的念想。”

“莫非孩儿早有心上人?”

安王被吓得目瞪口呆。

“快告诉娘亲,是哪家的姑娘?”

“——没有,真的没有,娘亲不要乱猜。”

夜晚,言琪躺在偌大的床上,在黑暗之中盯着模糊的天花发呆。

“歌穆佳——”

床边的人半梦半醒的“嗯”了一声,问什么事。

“——今晚我娘问我,你为何还没有孩子。”

王妃转过身来,伸手抚上他的脸,沉默了好一阵子,低声饮泣着:“言琪,对不起,是我的错。确实是我的错——”

安王搂住了妻子,拭去她的泪水:“别哭,你都已经嫁给我。一报还一报,到此为止了。”

好不容易才把歌穆佳哄睡,言琪转身背向她,望住窗外一弯新月,回忆起在泽尼特所遭遇的噩梦,一夜无眠。

今日的议政殿内,多了四张新面孔。昨日归来的秦王亦是其中之一,还有藩政院的主簿,出访匈奴归来的大使,以及参赞。

大使向皇帝禀告,月前单于暴病驾崩,单于五弟右贤王,联同三皇子右谷蠡王,合谋软禁单于发妻大阏氏,更派兵暗杀匈奴太子左贤王。当时正在丝绸之路,监督驿站营造情况的左贤王,得到信报之后,带着亲信连续骑了两日两夜的马,逃到长安城找秦王求助。

同一时间匈奴国内,右贤王力排众议,将右谷蠡王推到单于的宝座之上。所有反对的臣子,都以违抗君命为由,被判决流放。朝中其余的大臣们无不都畏惧于这叔侄二人,却敢怒不敢言。不过也有诸侯不服新君,划地为国,自立为王。长此下去,匈奴地区的情况就不容乐观。秦王亲自回金陵汇报,可见事态之严重。

“左贤王在长安向儿臣借兵三十万,讨伐篡逆的皇叔和弟弟,夺回皇位。求父皇定夺。”

皇帝问诸位卿家有何意见。

有翰林大学士表示理应出兵,左贤王即位乃天命所归。伸张义理,讨伐篡逆,是君子该做之事。藩政院的主簿大人,则另有一番见解。这本是匈奴内政,就该由匈奴人自己解决。此时出兵讨伐,虽然理直气壮,不过在别的国家看来,胡安帝国恐怕会落得好战斗狠、干涉内政的坏名声,请陛下三思。

“言琪,你又有何看法?”

安王思忖片刻,徐徐道出:“刚才两位大人的观点,都是从别国的立场出发。民间有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无论借,抑或不借,都该以胡安利益为前提考虑。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军费谁出。从目前看,秦王的兵马。自然花的是王府的内帑。可皇兄是否真愿意,借出兵马替左贤王打仗,臣觉得未必。到底是否该借,臣认为该借。包括丝绸之路在内,匈奴国境内的不少方面,均与胡安利益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匈奴内部的稳定,本身就是胡安利益的一部分——”

“言琪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惜还是没能够拿出确实可行的方案,于是皇帝望向至今不曾发言的永王。

“臣以为,出兵前必须跟左贤王确定,回国后必须以商议好的条件,偿还一切军费支出。再者,言荣是冒着巨大风险,来帮助他夺回皇位的,左贤王事后必须有所回报。至于是豁免我国商队税赋,或是丝路驿站的盈利让渡,甚至是其他方式,就交由大使和参赞与左贤王商榷了。”

从议政殿离开以后,秦王来到了升平宫内的梨香苑。正在屋内练琴的蟠伶,听见王爷大驾光临,立刻放下手中的琴,上前下跪迎接。

“苏黎,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免去这些繁文缛节吧。”

“小人都听王爷的。”

秦王拿出一精致锦盒,在他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根温润无瑕的白玉簪:“这是和田商人赠予本王的发簪。我第一眼见到时,就觉得你最适合佩戴它。所以今日特意来找你,把这件小玩意送给你。”

蟠伶双手捧起玉簪,再三谢过王爷。秦王看见他高兴的样子,也随之笑了。

“不如你现在就戴起来,让我瞧瞧好看不?”

苏黎很听话,拿住锦盒回里间去,片刻之后便回来了。言荣抬头仔细打量,美玉配美人,果然是绝配。

“苏黎,最近你跟哥哥怎么样?”

他一提到永王,蟠伶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

“怎么啦?他欺负你了?”

苏黎摇了摇头,双眼低垂:“王爷贵人事忙,已经好一阵子没找过小人了。”

“怎么可能,你明明是哥哥最最宠爱的人。”

“色衰爱弛本是平常事,小人也只能顺其自然。”苏黎吃着茶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苏黎仅仅因为长得好看,就被哥哥玩弄在股掌之中。

言琪趴在阑干上,伸出头来朝舫外张望。乾池的碧水与蔚蓝的长空仅有一线之隔,色彩缤纷的扶桑锦鲤,于水里自在游弋。他便脱下靴袜,赤足浸在湖水之中,沉浸在清凉的快乐之中,甚至跟幼稚孩童般,兴奋地踢水嬉戏。玩累以后,言琪踩着湿漉漉的光脚走在地板上,一路走向中庭。

公务以外的场合,永王穿着打扮颇为懒散。一根不事工饰的桃木簪,轻拢住头上所有的发;轻盈月白的丝绸,衬得言欣仿佛在冒着仙气。

安王踮着脚尖走进来,眼神示意站在榻旁,轻摇羽扇的宫女免礼,莫要使得象牙席上熟睡的仙子惊醒。言琪跪坐于蒲团上屏气凝神,默默端详榻上还陷在梦中的兄长。从光裸白皙的双足,到衣襟间若隐若现的别样景致,再到浅妃色的薄情唇,两道天然去雕饰的眉,一律尽收眼底。若此时问言琪,这眼前的兄长,与常伴寿王左右的相公们孰美,答案呼之欲出——

且慢,安王打了个激灵,这二者岂能相提并论!哥哥可是朝堂之上,翻手成云、覆手为雨的永王,父皇的嫡长子,名符其实的天之骄子。言琪极力否定刚才那荒谬的念头。可这欲念即如一颗种子,一旦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就会从心底生根发芽,蓬勃生长——

从睡梦中醒来的言欣,睁开蒙松的睡眼:弟弟拖着湿漉漉的衣裳,踩得满地是水,眼睛睁得铜锣般大,坐在床脚旁,面无表情地盯住自己看,场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自己还在梦中对吧——

永王唤过宫女为殿下更衣,然而御舫内一时之间找不出来,为安王额外准备的常服。言欣只好委屈弟弟,暂时穿上自己换下的朝服。弟弟磨蹭了好一阵子,终于把尚算合体的朝服穿在身上。就在那一瞬间言琪发现,自己身体被言欣独特的——衣衫的香薰与费洛蒙的微妙混合的——气味所包围,感觉好奇妙。

一手撑在田黄弥勒枕上,言欣支起上身,拿住宫女递来的烟杆,半睁着眼玩赏湖光山色,小口小口地吞云吐雾。

“我说,哥——”言琪靠了过来,低头凝视那温软的手掌,以及修长指间的墨玉烟杆,顿时感到被一股热气熏得窒息。

言欣露出一弯浅笑,望向略显稚嫩的弟弟,红着脸蛋,吞吞吐吐的模样,着实有趣。

言琪本来想说,哥哥手上的烟杆是自己的。可是,当那被欲滴双唇触碰过的烟嘴,进入视线的一刹那,他还是把话吞回肚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