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广播剧编导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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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广播剧的语言(4)

二、独白

在广播剧人物语言中,除了对白之外还有独白,独白也是广播剧中常用的一种语言手段。英国当代著名戏剧理论家、教授马丁·艾思林说:“内心独白往往被看做广播剧的特长。由于缺乏视觉的范围,就迫使广播剧听众自己把剧中情节形象化,把它真正放进自己的头脑里、自己的想象中,这样就使这种幻想、梦境、回忆和人的内心生活的世界成为广播剧的理想题材。”[23]

戏剧理论工作者曾经把独白划分为两种表现方式,“独白可以是无声的,也可以是有声的。无声的独白,可以通过演员的表演和观众的联想获得很大的艺术感染力量;有声的独白,则可以把人物内心的活动具体地告诉观众”[24]。关于电影中的无声独白,贝拉·巴拉兹曾举过一个例子:“在一部战争题材的苏联影片里,有一个新兵在初上战场时被炮火吓昏了头脑,竟抛下同伴径自躲进了一个弹坑。银幕上出现了他的面部特写,他紧闭着嘴,显然没在说话,但是我们却听到了他的声音。我们听到的是他内心的独白,我们是在紧张地倾听着他的无声的自语。而如果他真的大声说着话,念出他那段独白,整个场面将会叫人感到啼笑皆非。因为在今天,我们甚至对舞台上的‘不自然的’独白都已经难以接受了。”[25]

广播剧是听的剧,它排除了可视的形象,靠无声表演的“独白”是不能胜任广播剧的有声要求的,只有“有声独白”才适用,甚至国外还出现了只有有声独白演播的剧目。民主德国的广播电台就曾制作过独白式的广播剧《镜子里的女人》,该剧在德国举行的“柏林未来奖”的评奖会议上受到表扬和鼓励。这个剧从头至尾是一个女演员的独白,中间偶尔穿插几段钢琴曲。在我国的广播剧中,虽然还没有仅用独白进行结构的剧目,但内心独白在广播剧中却得以广泛地运用着。

独白的运用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种:

(一)表现人物复杂的内心活动

人物的内心活动是无形的,看不见、听不见、摸不着。广播剧的特点是要求把人物的内心活动说出来,让听众听明白。例如,广播剧《你是共产党员吗?》中有这样一段戏:刚刚恢复工作不久的北方铁路局局长刘大山碰上了蓝天铁路分局所管辖的古塔车站发生了严重的撞车事故,而蓝天分局的局长白帆在战争年代就是自己的下级,还救过自己的命,后来两人一块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管理铁路,“文化大革命”中又一起蹲过牛棚。而对这次出现的撞车事故,白帆却欺上瞒下,大事化小,假报事故。但事故的真相却被古塔车站搬道工吕久才如实地反映到刘大山那里。刘大山思绪万千,他痛苦地走到办公室窗前,整个车站场景一下子都映入他的眼帘。这是一个铁路运输枢纽站,每天有上百对列车驶进驶出,但设备陈旧,蒸汽机冒出的黑乎乎的浓烟,升上去,像墨汁一样染黑了半边天。这时,刘大山的内心活动是很激烈的:

刘大山(独白) 落后啊!长期不改变落后面貌,就是共产党员的耻辱!可有人睁眼说假话,美滋滋地说,还有人美滋滋地听,明明是假话,却像真的那样一本正经。一个分局局长带头欺下瞒上,下面工人怎么看我们?党的威信降低了!这么弄,还能不低!群众不相信我们,这是对共产党员的最大的处罚!老白,我今天抓住你这条大鱼不放,我要处理、记过、通报全铁路局。

从这段独白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到剧作者在表现刘大山面临着这样复杂局面时的内心思维活动,以及他作为一个共产党员、领导干部对撞车事故进行处理的决心。其特点是:介于第一人称的沉思冥想和内心分析的间接对话之间。

广播剧《暖流》中也有一段内心独白的写作,编导者发挥了听觉艺术的优势,充分利用人物的内心独白,表现人物的情感,揭示人物的内心矛盾。剧中的两个主要人物,马大年和张小艳,一个是骗子,一个是幼儿教师。马大年骗取了张小艳的信任,建立了感情,二人一起回家成婚。在来到滨海时,双方都抒发了内心的情怀:

张小艳(内心独白) 我终于见到大海了,多么壮观美丽的海呀!

马大年(内心独白) 到了滨海,我可怎么向她交代……

张小艳(内心独白) 这里离滨海不远了,到了滨海,我们就结婚……

马大年(内心独白) 我真不如跳到海里死了的好……

张小艳(内心独白) 结婚以后,我要好好地体贴他,照顾他,跟他一心一意地过日子……

马大年(内心独白) 小艳把一颗心都交给我了,我还骗她,还算个人吗?……

张小艳(内心独白,窃笑) 一个姑娘家,净想结婚的事,不害羞……

马大年(内心独白,自嘲地) 一个男子汉,净干些骗人的事,还有脸见人吗?

张小艳(内心独白) 张小艳哪张小艳,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多幸福啊!

马大年(内心独白) 马大年哪马大年,她太纯真、大善良了,你但凡有点人性,也不能再骗人家了……张小艳!

张小艳 嗯。

马大年我……

这两个人物的内心独白,把他们各自的内心世界都揭示出来了。张小艳的心情是激动、舒畅的,想的是“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多幸福啊!”她的心是透亮的、纯洁的、美好的,因为她终于看到了渴望已久的大海,将要跟自己理想中的相爱的人结合,想得很甜蜜、很长远;而马大年此时的心情却非常不安,想的是马上就要到家了,自己的真面目就要被揭穿,想到欺骗了这么一个心地如此纯洁,诚心诚意地、无私地爱着他的姑娘,感到惭愧,感到无地自容,“真不如跳到海里死了的好……”他受到了良心的强烈谴责,再也无法忍受,终于由声音颤抖到捶胸顿足地把自己的底细告诉了张小艳。这里不仅揭示出两个人物的性格特征,也把剧情向前推进。这段独白是人物在联想或想象的过程中,内心从头至尾都处于活跃状态的直接引述。

(二)表现人物的意念和幻觉

独白,有的广播剧作者称之为“内心语言”。其实,这种“内心语言”不过是剧中人物从意念中产生的心理活动,直接用语言表现出来。运用独白也是为了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它很像小说中的内心描写,不同之处表现在,小说是作者用叙述语言对人物进行内心描写,而广播剧是从听觉出发用‘内心语言’把内心世界进行自我揭示。”[26]例如广播剧《向警予》中,当剧情发展到向警予被捕关押在牢房,敌人准备在天亮时刻就要将她杀害,此时,向警予思绪万千,思念亲人、战友和同志。这里她用一段独白抒发了自己内心不平静的感情:

向警予 和森啊,现在你在哪里呢?你知道吗?在这诀别的时刻,我多么想见你一面啊!可是已经不能了……永生难忘的法国1902年的那个春天啊,我们在那里结了婚,那高亢激越的《马赛曲》仿佛就是我们的婚礼进行曲。我永远不会忘记,在向里昂进军的途中,你唱的那支歌……

〔歌起〕 假如有泪才有雨,我愿化作滂沱大雨,把人间污浊冲刷;假如有血才有花,我愿将热血向沉沉大地抛洒。啊,看三楚云天,放彩流霞,看中华沃野,开遍自由之花。

〔歌声隐去,音乐发展。〕

向警予 ……如今八年过去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总是那样的短暂。特别是我,个性太强,常常惹你生气……原谅我吧,和森……夜风啊,愿你送去我对同志和亲人的思念;月光啊,愿人们在你的沐浴下度过恬静的夜晚……

〔音乐完,江汉关钟声敲了五下。〕

这段独白是从意念中产生的内心语言,抒发了主人公内心的思念。

通过思念表述的内心语言比较突出的例子是广播剧《最后的冲刺》中李庭赫和路兰的语言。剧中主人公,长跑运动员李庭赫同自己的恋人路兰第一次在海边约会分手之后,两人身在异地,但他们的内心活动却都没有停止。剧中为了表现二人热恋的情感,采用了内心语言的手法来表现:

路兰(内心独白) 夜,真长啊,白天也过得太慢。

李庭赫(内心独白) 昨天,我几乎一宿没睡,睁着眼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眼前的星星闪烁,好像是她亭亭玉立的身影。窗外的微风阵阵,仿佛又送来她甜蜜的话语。

路兰(内心独白) 是他……我心爱的人,用明亮的眼睛打开少女心灵的窗户。

李庭赫(内心独白) 天一亮,我就盼着天黑,这一天的训练总是心不在焉,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焦急?为什么这样心神不定呢?难道这就是爱情?

路兰(内心独白) 是他悄悄地走进我的生活,使生活的每时每刻都令人迷恋。

李庭赫(内心独白) 可是,这样下去我还能破纪录吗?还能吗?现在,正是我出成绩的关键时刻。天哪,难道真让我在爱情与事业之间做一次痛苦的选择吗?

路兰(内心独白) 唉!夜幕总算又降临大海,大海你有过爱情吗?你尝过初恋的滋味吗?他就来了,就要来了。

李庭赫(内心独白) 也许,我会永远地失掉她,可是为了祖国,为了民族,我不能抛弃事业!

这里的语言不是人物之间来言去语的对话,因为他们不在同一场合,而是没有见面的在意念中说出的话。通过两个人物的内心语言,将他们的感情连在一起,生动、细致地表现出他们感情的发展变化。路兰由焦急不安发展为急切盼望,李庭赫由渴望爱情发展为抛弃爱情、专注事业,揭示了人物内心思想深处的情感。听众从这种内心语言中可以直接倾听到剧中人物的心声,感到亲切、生动,对人物情感的了解也比较清晰、深刻。

人物在意念中产生幻想时说出的语言,也属于独白。比如中央台制作的广播剧《乡音》(编剧:胡培奋,叶咏梅),剧中描写的内容是这样的:音乐学院的王教授到歌乡去采风时,在路上听到从树林里传出了少有的花腔女高音,声音圆润甜美、晶莹透明,真像一只声声啼啭的百灵鸟。经了解这是人称歌乡的“刘三姐”石榴唱的。王教授找到石榴,了解到她既没有上过音乐学院又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而是跟歌乡的另一位男青年——石头学的,石头用间接的教学法教石榴唱歌。于是,王教授为了录音又请她唱了一遍,把音带带回去,让招生委员会的同志听听,想推荐她上音乐学院学习。不久,音乐学院真的发来了录取通知书。石头送石榴去上学时,向她表示:“你放心去吧,我会很好地照顾你妈妈,必要的书费和生活费我会按时给你寄的。”石榴也把石头那四十四号大脚的鞋样要去,因为供销社买不到他穿的特大号鞋。周末,同学们都去参加舞会,唯独石榴一个人在宿舍看书,为在农村的石头纳鞋底。她拿着鞋底看着天上的星星,寻找着牛郎星时,眼前产生了幻觉,牛郎星变成石头哥的幻象。

石榴 啊,真美呀,天空中布满了棋子般的星星,每一颗星都那么晶莹透明。哎,糟了,牛郎星呢?怎么没有啦?

石头 石榴,我在这儿,织女星的对面。

石榴 啊,找到了,石头哥,你刚才藏到哪去啦?叫我好找呀!

石头 我哪也没去,每个周末,我都在这儿看你用功。怎么你还在这里做鞋?

石榴 我不给你做,你穿什么呀?四十四号的大脚,嘻嘻……

这里,从语言的表面来看像是对话,但是,这种对话不是客观的现实,而是在石榴内心深处产生的幻觉,形成石头的幻象,石头的语言自然也是石榴的内心语言的再现。这样运用独白可以把人物的内心活动展示得更为充分,更有力量。其新奇之处在于,它表露了人物思想意识的变化。这种变化不是以人物的行为过程,而是凭借象征和形象的不断交相呼应表现出来的,并且是只能在空间产生联系,是意识和言语相互交织的结果,与时间的顺序没有关系。从以上例子看出,内心语言往往是从意念、幻觉中生发出来的,对象人物虽然不在场,却存在于人物的意念、幻觉之中。运用这样的独白能生动地表现人物的思想感情,对塑造人物形象和展开剧情有着特殊的艺术效果和作用。

总之,广播剧中的人物独白往往是人物内心激情的饱和,产生于人物的内心思想情感冲突上升为主要地位的时刻。有人把独白分为有对象性的和无对象性的两种。例如,《你是共产党员吗?》中,刘大山的独白就是无对象性的,而《暖流》中的马大年、张小艳的独白就是有对象性的。所谓对象性是指人物而言,不是对物而论。有对象性的独白并不借助于与对方人物的对话,不顾及有无听话的对象,也不考虑身边人物的存在,而去表达或倾听自己的内心活动。我们在编写广播剧剧本时,要恰当地运用独白这个具有艺术感染力的语言手段,通过它揭示出人物内心的思想活动,使人物形象变得更加丰满,性格塑造得更为突出,发挥出它的“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