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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数码媒体与赛伯时间艺术(1)

■黄鸣奋

如果说艺术家对于时间特性的探索由来已久的话,那么,信息科技为这种探索注入了新的活力。富于想象力的科幻艺术所预言的赛伯时间因计算机与网络技术而诞生,以数码媒体为依托的赛伯时间反过来又唤起艺术遐想,转化为艺术探索的新动力。就在这样的互动中,赛伯时间艺术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之一,它既为虚拟世界增添了瑰丽的景观,又扩展了艺术环境的外延,丰富了人们对于时间特性的认识。

赛伯时间并非凭空产生的,而是媒体时间演变的结果。科幻作家早就预言了它的出现,计算机与网络技术则为它奠定了现实基础。一般认为:时间是与物质运动相联系的。时间标志物质运动的过程性,空间标志物质运动的位移性,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与自然界运动变化相联系的时间。在人类出现之后,时间产生了分化。一方面存在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时间(亦称物理时间),另一方面存在构成人类行为依据的主观时间(亦称心理时间)。前者可以用地球的自转、公转或者原子的振动等尺度来计量,后者则取决于人类自身的生物节律、运动能力、心理期待等因素。客观时间与主观时间是通过人类的活动联系起来的,这种活动为媒体所记录,由此派生出媒体时间。必须看到:任何媒体都有其运动变化,因此置身于多重时间关系之中:一是媒体赖以产生的时间,二是媒体得以流传的时间,三是媒体获得解读的时间,四是媒体所体现的时间。我们所说的“媒体时间”主要是就第四重关系而言的。

它是客观时间的仿真,受制于媒体自身的特性;同时又是主观时间的体现,记录了人的心路历程。这一意义上的媒体时间不完全取决于客观事物的发展变化,也不完全取决于人类自身的主观感受,而与美国学者李普曼(Walter Lippmann)所说的“拟态环境”(pseudo environment)相通。在历史上,报刊首先为大众展示了媒体时间的魅力,人们因阅读而形成对时事的共同关注,亦因阅读而扩展自己的空间知觉。继起的电信网络克服了报刊传播速度上的局限,创造了让用户即时远程交互的机遇,使媒体时间渗透到日常生活。广播电视大大扩展了媒体时间的影响,在某些场合甚至倒转了它与现实时间的关系——那些入迷的听众、观众根据所喜好的节目安排自己的起居而不惜破坏原有的生活节律,相信播音员或主持人所展示的视像胜过事情的真相。不过,广电媒体的上述影响往往是以牺牲用户即时远程交互的代价取得的。就此而言,媒体时间向计算机与网络技术所支持的赛伯时间演化,无疑是新的飞跃。

基于数码媒体的赛伯时间一方面印证了科幻作家某些虽超前于时人但具有科技可行性的想法,另一方面又为人们创作新型的艺术作品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基点。下文所说的赛伯时间艺术正是以此为背景而问世的。

“赛伯时间”(cybertime)是个新词,远不如赛伯空间(cyberspace)流行,但同样概括了某种因计算机与网络媒体而萌生的新观念。赛伯时间是以计算机运算速度与网络传输速度等来定义的。前者取决于CPU主频与系统时钟频率等因素(所谓“时钟”,对计算机来说仅仅是一个按特定频率连续发出脉冲的信号发生器),后者则与光纤带宽、路由器等网络设备的处理能力等因素相关。如今,赛伯时间已经形成了一种亚文化,即赛伯文化(cyberculture)。它包含计算机文化、网络文化、数字化文化、可视文化等形态。就字面而言,“赛伯时间艺术既可以理解为以赛伯时间为题的艺术,又可以理解为以时间为题的赛伯艺术”。前者并不一定需要计算机与网络技术的支持,可以依托传统媒体创作、鉴赏与传播。后者则以计算机与网络平台为安身立命之地,与其他类型的电脑作品的区别之处仅仅在于其题旨。二者的结合部构成了狭义赛伯时间艺术,即栖身于赛伯时间而又着眼于时间探索的作品。这是我们关注的重点。

赛伯时间艺术是对某种现实过程的仿真。为了显示时间,人们已经发明了许多工具,如沙漏、日晷、挂钟等。借助于一定的硬件与软件,艺术家可以设计出各种别开生面的计时器。雷佩托所开发的《正弦钟》(SineClock)是面向桌面的音响装置。它利用正弦波频率的微小差别去准确地为一天当中的时间编码。具体地说,是利用三套正弦波的交互以呈现时间。每套都包含两种正弦波,其中一种是静态的,在200Hz、300Hz、450Hz发音;另一种有基于时间的轻微失谐(0-5Hz)。对第一套来说,失谐的声波从200Hz偏到205Hz,在1分钟内复原。第二套从300Hz偏到305Hz,在1小时内复原;第三套从450Hz偏到455Hz,在1天内复原。如果两种声波的频率非常接近(例如相差小到20Hz),那么人们听不见两种不同的音调,只是听到“敲打”的效果,速度由二者的频率差别决定。因此,对第一套来说,开始时听不到敲打(因为两种声波的频率都是200Hz);过了30秒之后,有5Hz的敲打(205Hz-200Hz=5Hz)。

通过倾听每套声波中的敲打,您可以得知它们在其周期中的定位,从而知道此刻是什么时间。本作品有软件版、硬件版。软件版可以在MacOSX与Windows上运行。硬件版是小小的雕塑,装在小木盒内。这类计时器真的拥有计时功能,以此与对计时装置加以描写的艺术作品相区别。同时,它们又可能包含一定的寓意,以此与一般的计时工具相区别。例如,美国艺术家布莱克(Scott Blake)《条形码时钟》(Bar Code Clock, 2001)是利用万维网上JavaScript资源站点所提供的代码创造的。他用自己的条形码文件取代了标准的数目,以将时间变成催眠的动画模式。在作品的主页上,显示时、分、秒的阿拉伯数字仅仅占据小小的一行,腾出位置给对应的黑白条形码。条形码伴随着数字的跳动而左右移动,如同是在舞蹈。凝视着这一时钟,我们仿佛悟出“时间就是金钱”。

法国艺术家德劳欣为其作品《! C!》(2002)写的说明是按字母排序的一串词,包括行动、进攻、企图、盲目、炸弹、城市、市民的、短暂的、全球的等,画面是3×3幅图,点击之后出现倒计时的窗口,预告“将发生某事”,要访客静心等待。等了半天,计时器才显示为零,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人们或许为白等了好久而不甘愿,重新来过一次,但照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一作品让人们反思倒计时的作用。在日常生活中,倒计时往往是与即将到来的重大事件相联系的,多少吊起人们的胃口,迎合人们寻求刺激的愿望。《! C!》却让观众以失望告终。但是,没有消息不就是好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