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的爱国、凤凰的爱国,国外有一些议论,说我们是民族主义者。我们知道,虽然在美国,民族主义是贬义的字眼,但即使在美国国内,爱国主义与民族主义也难区别。正如美国华裔学者裴敏欣所说,“就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心理及行为表现而言,二者之间难以区分,它们对政策的影响亦是如此”。所以,既有人把“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看作是反义词,也有人视它们为同义词。但总的来说,美国人经常把自己对本国的感情说成是爱国主义,而把其他民族对他们国家或民族的态度称为民族主义。
凤凰人的爱国主义是宽容的。我们愿意接纳人类文明的所有成果,每一个国家、每一种制度、每一种宗教,都有其存在的理由。
凤凰人的爱国主义是多元的。我们不是文化自我中心主义者,也不认为自己是上帝的代言人,负有“领导”世界、“拯救”世界的责任,我们既热爱自己的国家,又尊重其他国家人民对自己国家的感情;凤凰人的爱国主义既是内心的一种感情,也是一种需要展示的行动。凤凰人着力推动中国的民主政治和文明理念,弘扬民族文化,是对世界文明建设的参与和贡献。
凤凰人的爱国主义是真诚的。这种爱不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演绎出来的,它是我们的精神故乡,它是一种又可意会又可言传的动人境界,是一种激情之爱。任何拥有这种情感的人都是美丽的、激动人心的。
三、拔尖精神——始终不渝的专业修炼
德国人有一句谚语:谁有选择,谁就有痛苦。我们选择了做记者、当历史的记录者,我们就必须承受这种选择带来的竞争、压力与痛苦。
在伊拉克战争中,负责报道美军陆上进攻的隗静被美军一个基地无端驱逐。隗静是一个敬业的女孩,虽然平时身上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对于新闻事业,她总是执著的。当看到一切努力、说理都无效时,被“驱逐”的隗静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也许是年纪的原因,我看到这一幕,想到这些年轻人在战火中是多么的不容易,在我给她亲自打电话慰问的时候,我也哽咽了,说不出话来。有人说,认真的女性最美丽,我想,那一刻,哭泣的隗静是美丽的。事后,隗静不依不饶,坚持让美军就此事做出说明,结果两个美军基地做出了自相矛盾的证明,隗静用这两份证明证明了美军驱逐她是完全错误的。
这是凤凰的拔尖精神的一个缩影。凤凰人就是在这种选择的痛苦和压力下思考、争辩、行动,以此修炼自己的专业主义激情。
1.搭建理想主义者的舞台
在香港做媒体多年,我发现这里有一大批充满了理想和抱负的媒体人。他们许多人拥有教授、博士、硕士的头衔,许多人在海外浪迹多年又重返故乡,许多人曾经受聘于西方媒体。他们身上有许多不同点,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华语传媒在世界上的次要地位不甘心、不服气。虽然他们在凤凰成立之前就存在着,奋斗着,但是,我以为,他们是为凤凰而生的,他们一直在等待着一个契机,直到凤凰出现。
香港是公认的世界资讯中心,对中文资讯来说,更是如此。香港传媒业十分发达,600多万人口的城市,注册的报章杂志有841份,有115个电视播出频道和20多个广播播出频率。香港报纸总发行量超过200万份,平均每千人拥有380份,大大超过世界平均千人阅报100份的水平。香港的媒体在回归后继续享有新闻自由、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对社会影响力重大。但是,在这里办传媒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比如商业气息过重,许多报刊的头版上连续多日全是整版的广告,一个字的正文也没有,这种本末倒置的现象在全球都是少见的,还有的对八卦新闻和能够渲染血腥气的新闻大肆炒作,等等。
在消息的来源上,我们也受到很多制约。虽然我们的新闻频道每天有无数的新闻资讯可以采用,但是如果你是一个有追求的人,你就会发现,其实在这些海量的新闻面前,可供你选择的空间非常小。因为世界级的通讯社主要是西方的,美国和英国的,他们提供给你的东西,是他已经剪辑好的,每条大概两三分钟的画面,文字也是已经写好的,大概三四分钟的文字稿。我们能做的,是把它的画面再精简,把它的文字再精简,而就信息量来说,他提供给你的就是全部,你别无选择。这样做的结果是,你的新闻频道看起来是五湖四海,天上地下,无所不包,无奇不有,但是它们却有着几乎同样的价值观和同样的切入角度。更糟糕的是这种价值观并不能全部被我们认同,一些切入角度在我们看来并不公正。伊拉克战争时,我们不派记者到第一线,也能取得丰富的信息。当你真的到现场采访,你会发现,我们的关注点和要表达的声音与他们并不一样。
在做新闻上,我绝对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要想发出华人自己的声音,就有必要搭建展示自己身段的舞台。
我感到荣幸的是,当凤凰卫视成立和后来的资讯台启播时,香港那批有志向、有理想的传媒人纷纷聚集到了凤凰的旗下,比如吴小莉、闾丘露薇、吕宁思等人,都是从其他电视台转入凤凰的。我曾开玩笑说,凤凰聚集了一批怀才不遇的理想主义者。这里面也包括我本人。我曾经在新闻媒体里干了十年,做到部门主任时才三十来岁,待遇和前程都不错。我为什么选择离开呢?因为我觉得,由于当时的政策、制度等方面的原因,人们容易局限在自我设定的限制中形成盲点,不能有所创造和突破,十年的日子几乎用一天就可以全部概括。选择离开,是为了有朝一日说不定能够实现自己的传媒理想。而我的凤凰同事们在原来的工作单位也干得非常好,许多人已经进入了管理层,但最终他们为什么选择了凤凰?因为凤凰在全球华人媒体里,是最适合有志的传媒人圆梦的地方。
理想主义一是对未来事物有美好的想象和希望,二是期望事物达到完善、完美的境界。而凤凰这个由一群理想主义者搭建的平台,干活相当地生猛,能量相当大。为了采访到第一手的新闻,我们尝到过数不尽的甜酸苦辣。除了隗静被美军驱逐的事件外,我们还多次遭遇了电视记者、编导被扣事件,其中就有看似柔弱的闾丘露薇和曾子墨。闾丘由于“表现不好”,受到了被扣押一夜写出“检查”的“优待”(美国轰炸中国大使馆后,闾丘在上海美国领事馆一带采访被扣)。在胡锦涛访问俄罗斯时,她为了采访到新闻,在俄方人员清场时躲进厕所,最终得以采访成功。一个普通记者,在很短时间内三次受到中国主要领导人的关注,凭的是什么?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对事业的激情。
许多人看凤凰的节目,觉得凤凰的人满世界都是,到处都有他们的LOGO。其实,我们派出的记者、机动记者和摄像师加起来不过69人,由于干活时能一个顶俩,甚至以一当十,就显得人多势众。
CNN在全球仅派出记者就有2000多名,但是,如果我们在同一个场合竞技,参与同一个新闻事件的报道,我要求凤凰的人不能输。除了画面和时效性不能输以外,在观念和表达上也不能输。(1)我们以西方人乐于接受的方式表达中国人的意志;(2)认可西方价值观的一些正确的表述和做法并不是故意让我们为难;(3)不再用势不两立的、贬低的,甚至敌视的态度看待和评论争议事件。这样的信息往往会得到对手的重视与响应。
2004年年初,凤凰开了一个内部会议,主要是进行自我表扬,激励士气。《时事开讲》的主持人董嘉耀获得了最富激情奖。当时,我们的气氛是轻松的、欢快的。上台领奖时还煞有介事地放着进行曲。没想到董嘉耀上台后却让人们的表情庄重起来。董嘉耀说,我大学毕业后分在一个省级电视台工作,每周只需要上三个半天的班,不需要上班时,我就与我的女朋友出去散步、打羽毛球。我们周围是一些退休的老人在健身。
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原来是在过一种等待生命结束的日子。我还年轻,不能这样终老一生,就这样我来到了凤凰。现在,我几乎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有时候几天不能睡觉,但是我感觉很充实,内心充满了激情。因为,我每天都看得见华语媒体在世界上的进步和对大陆新闻改革的推动,我也实现了自己的价值。所以,我真心地说一句,谢谢你,凤凰!说到这里,董嘉耀眼含热泪,声音哽咽。我注意到,台下的小莉、文涛、梁冬等人也为之动容,有的甚至泪流满面。我想,这些年轻人为什么会真心真意地说这些话?是他们在这里让人眼看着飞快的进步吗?不是。年轻人只要努力,在哪里都会进步。是他们在这里得到了丰厚的报酬吗?也不是。凤凰给他们的报酬并不算高。
是我对他们有恩吗?更不是。他们来凤凰之前都有稳定的生活和收入。那么,他们感谢的是什么呢?我认为,是因为凤凰为他们搭建了一个让他们展示才能的舞台,提供了一个尽情发挥的空间,让这些理想主义者有了一种认同感和归属感,找到了灵魂获得自由和解放的一种工具和途径。
2.不懈的专业主义追求
专业主义的核心是全力承担社会责任的生命境界,是超越物欲的一种追求,是人格和人性的真善美在职业生涯中的体现。
所谓专,就是技艺精湛,绝招绝活。正如《孟子》所说,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
按照权威学者的观点,一个职业转变成一个专业,要经过五个阶段:第一,开始努力成为专职或全日制的职业;第二,建立起训练学校;第三,形成专业协会;第四,赢得法律支持以能自主掌管自己的工作;第五,专业协会公布正式的道德准则。
传媒学专家认为,新闻专业主义具有四个特点:(1)客观:以中立的立场,不带个人偏见地、客观地反映事实报道新闻,而非个人好恶进行选择。(2)真实:新闻报道必须真实地反映事物的原貌,不能仅达到部分真实或细节真实,必须达到整体真实。(3)独立:新闻媒介的运作应该是完全独立的,不应臣服或接受除行业规范之外的任何权力或权威的控制。(4)自由:新闻自由包括采访自由、出版自由、表达自由和信息获取自由,即“知情权”。
凤凰为了成为业内的尖子,探索了几条不同的路径:
一是直接招募业内高手。如我们主管节目制作与运作的负责人王纪言、钟大年、刘春分别是北京广播学院的原副院长、系主任和高才生;被称为中国航拍第一人的赵群力是从甘肃电视台副台长位置上“挖”来的;主持人陈鲁豫、许戈辉、陈晓楠、吴小莉、刘海若、胡一虎等人来凤凰之前分别是大陆和台湾的著名主持人;我们的嘉宾余秋雨、葛剑雄、徐刚、王鲁湘是国内知名学者和作家;而我们幕后的电视导演、摄像、技术制作、剪辑和卫星网络人员也都是港岛的专业高手。
二是对有潜质的人量体裁衣,制造高手。曹景行、阮次山、何亮亮、杨锦麟等人原来都是文人,他们满腹锦绣文章,却从来没在电视上露过脸。在大陆电视相信俊男靓女主持人的“票房价值”时,我们却相信思想比漂亮的脸蛋更有力量。
窦文涛原来是电台节目主持人,梁冬则是一个不太称职的播音员。凤凰卫视内部流传的段子,有不少是从梁冬的口误“女子杯世界足球赛”里派生出来的,如“香山的红叶都疯了”、“卖女孩的小火柴”、“小鱼钓猫的故事”,等等。他们完全是凤凰亲手调教出来的。当然,他们自身的努力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