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观点,我们现在的信贷状况。我想,谈信贷状况要谈银行内在的信贷机制和风险控制怎么样平衡的。中国的银行业经过这么多年的改革,从过去计划经济,不论是中央政府的支付出让,还是地方政府的支配,到现在政府认为银行应该自主经营,应该有个良好的生态环境,银行每一笔贷款都要看能不能收回来,这是个重大变化。银行现在内在的控制力和风险管控能力是过去30年来没有过的,银行在自我控制风险方面管理能力还是具备的。这次总量平衡怎么判断?今年上半年确实信贷过大,9月份还是合适的,三、四千亿,下半年我觉得倾向于企稳向好,就是整个银行信贷的波动可以看一个投资人,希望今年下半年能够平衡一点。总的来看,如果有国际市场资源可以用,那今年的信贷总量就不算大。三个判断:第一,今年增长速度高是因为去年压抑比较多。今年实际上是去年压了一部分,今年放回。再加上今年赶上世界经济危机,外部有个刺激过程,把这两部分一减掉,加上我们内在的控制能力,信贷总量还是可控的。第二,从质量上看,整个贷款的状况,无论是东部地区还是中西部地区,现在贷款对于腐败的控制应该说好多了。自4万亿刺激计划中的相关信贷项目一出来,审计署就开始审计。贷款项目的管理都有监理部门,应该说,现在在建的公路和铁路,可能比市场需求建的多了一点,建完后可能没有足够的车船跑,但这些项目本身质量应该没有问题,这些高速公路、铁路中西部都是需要的,就是有些过早的问题。问题是先有了车跑,还是先修路再买车。我认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抓住机会在内需方面做一些调整应该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未来三五年内可能有个短期现金流和还款的问题,但是长期来看不存在项目毁坏的问题。从这两方面来看,我认为信贷总量是可以的。问题在于我们对国际危机判断的深度不够,对国际上可能带来的影响和冲击估计不足,导致去年宏观调控不够。我们需要增强对于全球和国内经济运行的总量的判断和预见性,哪怕是我们决断不了,但应有几种设想,做出不同的方案。第三,从整体上看,目前的信贷增长的质量和速度还是可以的,能够保持可持续性,不会产生大量不良贷款的,但前提条件是我们能不能有效的利用国际资源来支持国内市场的发展。这又涉及到中国经济的定位问题。
关于中国经济的定位,我认为:
第一,中国已经事实上成为一个全球的制造大国,在这次经济危机中,其他国家都没有能力解决自己内部问题的情况下,不可能成为全球经济复苏的动因,中国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巩固中国成为世界制造业大国的地位,我们不应该定位于生产只是满足国内的需求,应从世界供应的大国的角度去定位,要抓住这次危机,凡是有需求的地方,没有供应的,我们能去的都去,不管是发达国家,还是第三世界;
第二,国际上需求萎缩了,我们扩大内需,向中西部地区发展,逐步实现内部平衡,这是我们发展的大问题。我们要同时成为国际上制造大国和国内需求旺盛的大国。这仅靠国内现有的资源是不够的,必须利用国际资源。
第三,怎么用好国际资源?关键是要用好信贷资源来控制,银行作为货币和金融工具,要为中国调控和控制国际市场发挥作用。两个关键的问题,第一个是宏观目标,我们必须要制定一个明确的长期宏观目标,中国要通过金融,比如说人民币的国际化地位,中国金融的市场参与程度,在国际市场的参与程度要有一个很明确的、长期的目标。最近我看有一个消息报道,导致美元大的变化,说几个石油国家研究,把美元以外的几个货币搞成一揽子货币,来取代美元,说明大家都在重新认识和反思这个问题。中国的关键就是要把人民币发展为一种长期的、大家愿意使用和愿意储藏的货币,要实现这个目标,一定要保持货币的稳定、汇率的稳定和利率的可预见性,才能走向国际市场。其中,有很多工作,我们已经做了,比如在香港发行财政债券。人民币国际化的金融产品,从宏观上,首先要成为国际市场的一个新的成员,增加交易量,逐步成为国际金融市场交易的存量货币和存量金融品。换言之,从新成员到增加交易量,到成为一个存量。从微观上,要使我们的金融工具、金融商品得到金融市场的监管、市场秩序的维护。比如财政部债券在香港发行了,如果现在国际市场上出现大的资金流,来打压中国财政部的债券,使其收益率出现巨大的波动,我们就要有相应的金融控制能力,有相应的金融机构和金融工具去干预、维护它,让大家始终认为,不管怎么波动,中国财政部发行的债券是稳定的,是一个长期安全的投资。只有这样做,中国才能有一个更加稳定的国际金融环境,通过对金融市场的控制来控制整个全球化市场的发言权和控制权。靠别人的货币,依赖于别人的金融工具,中国永远不可能有发言权和控制权,其中必须要有自己的工具。以上是就是我的几点看法。
李晓西:接着金融这个话题,我请王宇主任讲一下。
王宇:很高兴、很荣幸参加这个论坛。李主任刚才说的是大思路、大思维、大战略,我非常赞成。下面我谈一下国际化的事儿。
李晓西:你赞成刚才李主任说的那个观点吗?就是货币发行量令人特别担心,但如果有国际市场调节就不用担心了。这是一个很值得人考虑的想法。
王宇:我觉得是这样,基本上同意李主任的判断。可分几个阶段来看。开始的时候咱们做出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加大金融支持力度,应该说这是完全正确的。前一段货币政策、财政政策应该说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成就,这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从现在来看,因为咱们有一个比较健康的金融体系,包括银行的情况,从现在来看应该问题也不大。李主任做出了判断和阐明了原因,我觉得应该是正确的。我担心的是后面,因为4万亿盘子,现在出去的也就是1万亿,还有3万亿要陆续地放出去,这样银行在后续资金配套上压力会非常大。
李晓西:现在1万亿的配套,实际上的比例是怎么样的?
王宇:没有确切的数字, 1-7月份新增贷款是7.37万亿,8月份单月的数字是5000多亿,1-8月份新增贷款是8.15万亿。刚才李主任的判断是对的,8月份之后的几个月会慢慢地缩小。但是即使后面几个月贷款增速下来,无论如何,我估计全年贷款规模最低是9万亿,甚至有可能到10万亿,这个数字是非常大的。我们这次刺激的力度超过应对亚洲金融危机。我是1996年到人民银行工作的,亚洲金融危机的时候,我在金融危机应对小组工作。因此我清楚, 这次无论是货币供应量,还是贷款量,都超过了1997年。从现在来看,加上考虑去年压的因素和外需减少的因素,问题还不大,关键是明年。今年从理论上来说咱们是贷出了1万亿,但实际上只有几千亿。明年呢?为什么商业银行新增贷款这么快的增长?现在利润主要来源还是存贷款的利差,所以商业银行有放款的冲动,如果说有一个合适理由的话,商业银行是愿意增加放款的,所以这也是一个问题。回到刚才的问题,我还是担心后面的事儿,就是明年、后年。货币放的时候容易,收的时候会很难。收紧时我们怎么收?譬如加息,说起来很容易,实际上很难的。
中国在世界经济中率先复苏。率先复苏肯定是一件好事儿,因为经受危机痛苦的时间会短一些。前一段我去英国参加中英政治家论坛,谈起中国经济增长已经达到7.9%,达到8%没有问题,确实很自豪。可是率先复苏也有压力,有可能要率先加息。因为那么大的货币投放量,M2是28%,M1是27.9%,新增贷款已经超过8万亿,为了防止通胀,可能需要加息。但中国如果率先加息会面临很多困难。咱们的基准利率是5.25,是按一年期的存款利率作为基准利率;美联储是0-0.25,欧央行是1%,英格兰银行是0.5,日本银行是0.1。可见,除了中国以外,其他主要国家利率基本上是零利率,而中国正利差且相对较高。如果加息,利差就会进一步扩大。受利差的激励,国外的资本会大量流入中国。结果是什么呢?进一步增加中国通胀的预期和通胀的压力,或者说进一步增加中国资产价格上涨的压力。所以,中国货币政策有可能会进到一个两难悖论的困境中。
中国还会面临新问题。比如,过去没有买单的东西,肯定后面还是得买单。大家说对冲了,你还卖央票?无论是再发央票,还是再提高法定准备金率,它的作用都是非常有限的。如果不是因为美国次贷危机的恶化,中国就没有可能再进一步提高法定准备金率,当时已经提高到17%了。法定准备金率的提高是有一个边界的。央票的发行肯定也是有边界的。
中国最重要的事儿还是要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不能再继续靠外需来作为咱们经济增长、GDP增长的主要动力,真是应该改变。怎么改变?货币政策应该在改变中起什么作用?我个人的观点,货币政策是一个总量政策,一个需求政策,一个短期政策,可以反周期,但其作用是有限的,不可能解决一切问题,不可能解决供给的问题,不可能解决结构问题,更不可能解决体制的问题。货币政策至多是为结构调整创造一个比较好的金融环境,或者说为解决很多根本性的问题来争取时间,但是真正中国结构调整、政策问题、体制改革,这些问题真正要解决或者说要真正有所突破,还真是不能把希望全部放在货币政策上。还要强调一下,过度地使用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有可能会使市场正常运行出现紊乱。
贾康:跟前面几位一样,首先是感谢主办者。官员、学者一起交流肯定是很有好处的。我简单说说自己对于下一阶段企稳向好事情的基本看法。
财政方面的数据比较简单,到了8月份出现了累计的财政收入正增长,大概是2.6%,如果后面四个月都按这个数字走,应该说是有希望达到预算设定的基本收入目标和赤字控制规模的。收入增长8%左右可以交待得过去。今年估计也没有什么大的物价调整因素,可以理解为一个和GDP同步的增长目标。赤字9500亿看起来是历史上最高的,相对数还没有达到上一轮我们应对亚洲金融危机3.1%的赤字率。总体上还是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特别是我们看重的是财政政策怎么样为经济服务,那就是反周期调整,财政政策配合货币政策调总量的时候,应该是积极的调结构。四万亿中,从大的结构方面来说,发改委上半年公布的数字在第一季度有一些大调整,有一些没有变。像灾后重建1万亿,原来是三四年缩到两年完成。基础设施建设铁路机电18000亿调到15000亿,这些数据都可以供结构分析。其他的安居工程、生态环境保护、自主创新的支持,还有和科教文卫相关的硬件建设等等都有一些数据。项目后面的财政功能更多的是进行结构优化,比如说新医保,现在放了一个信号是有8500亿新增财力,应该说是一个大举措了。这个新医保加上其他能做的,基础教育义务教育全免费,农村方面的养老今年提高10%的覆盖面,新农合覆盖面达到90%以上,还有就是低收入阶层低保标准提高、离退休人员工资待遇提高,所有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就是要形成一个社会保障体系方面更有利的支撑和配套,这样解除社会成员的后顾之忧,让社会成员提高消费倾向。可以说,扩大内需是一个需要财政政策关注的方面。
4万亿问题,一般说1.8万亿两年投出去,上半年到现在半年多了,今年投入了将近一半,实际上最主要的投入都差不多了。对财政来说主要还是配合,基本政策框架不变的情况下,实际上货币政策现在大家都认为是在微调,是在收紧一些。财政政策似乎也有这样的微调,如果说有微调因素的话啊,也是这样的方向,不用太着急了,进度上比较平稳的把握,就是4000多亿出去以后,再看看其他方面联动的效益。我个人感觉商业性定位的大银行和金融机构的资金肯定是要傍大款、傍地方政府、傍大项目,一开始第一季度一下子出去4万多亿,相当大的部分肯定是配给地方政府融资平台项目和启动大项目,这是必然的选择。
基本的判断就是宏观政策框架不变,但有微调。最近的说法又提到要防止潜在的风险,也体现了这样一个基本框架不变情况下的微调方向。如果从咱们现在的走势来看,已经明确的由今年的前低转入了后高,应该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企稳向好不会有任何怀疑了。国际的环境现在看起来,有可能真的一步步面临后金融危机时代了。我个人感觉,是不是可以这么判断,中国经济运行现在已经没有明显的通缩压力,这个通缩压力是在2008年夏天到秋天突然一下来临,本来都还是关注通胀压力,然后物价跳水,它一下子变成通缩了。货币流动速度下来了,整个企业基本面不活跃,大家都在观望,甚至很快出现了恐慌心理,显然,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这种通缩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