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逍遥修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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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冷湖沙月(一)

“如果彩娜姐姐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收拾好房间里的一切,小露态度恭谨。

彩娜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小露,你说这里是月宫,那你知不知道月神为何会带我来这里?”

小露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原本就只是蛊婆手下的一个小小婢女,自然不知道高高在上的月神在想些什么。不过阴月宫这个地方,除非有教主的令谕,否则,任何人都出不去。彩娜姐姐,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比较好,要不然只会自讨苦吃。”

说罢她悄悄地退了出去,安静得如同一滴入海的露水。

月神带走彩娜之后,妖童媛女和童冠果然遵守约定,没有再回来。他们一来忙着休养生息,毕竟在那次交战中,双方都受了一定的伤。二来月神曾经说过,这个村庄已经是阴月教管辖的地域,他们自然不该犯阴月教的威严。

经过了蓝夜的治疗,璟睆体内的阿堵之蛊已经被拔除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她功力深厚,所以稍加修养,便已痊愈。村子里的村民们已经知道了山精作祟的真相,对元凶童冠早已恨之入骨,一想到正直善良的蓝夜大夫一直以来居然被那样一个豺狼一般的人欺骗,村民们都为他感到不值。

蓝夜这几天以来,也总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毕竟童冠曾经救过他,他也真的将他当做了朋友,虽然不及他和段晨浩、欧阳缜之间的情谊,但也是真心以待的好友。可怎料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童冠居然是为了保存自己青春而杀人如麻的恶魔。

或许自己真的是毫无防人之心,亦或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呢?

蓝夜就这样一直在思索着,一个人低着头坐在湖边,长长的芦苇丛在风中摇曳,芦花飞扬,宛如零落的雪,在仲夏的阳光里自由地飞舞着。

“看你垂头丧气的,难道还没有想明白吗?”不知何时,璟睆悄悄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你还真是傻,为了童冠那种人而伤神。”

璟睆在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看着湖面上飞舞的芦花。这一刻,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内心充盈着一种温馨而满足的感觉。

蓝夜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道:“或许这世上最揣测不透的,就是人心。”他侧过脸,神色紧张地看着璟睆,“就像璟睆你一样,我从来就不曾看懂过你的心,即使我多么努力想要读懂你,可是我好像始终都不曾真正了解过你。”

璟睆看着远处水天相接的一线,喃喃:“那是因为就算是我自己,也不曾了解过我的内心。”

蓝夜一时语塞,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她的声音,神态认真得一丝不苟,如同一个专心听讲的好学生。因为他实在太像弄清楚,她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样子。

璟睆若有所思地道:“其实在重新遇到你的那一刻,我有想过,或许自己以后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残忍地离开你。可是深思熟虑之后,我却发现,那根本不可能。宿命并不是可以轻易摆脱的,我的人生,早已注定,而我也终究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走向灭亡。”

蓝夜心头一痛,几乎说不出话来。在强大的宿命面前,他显得那样渺小,甚至连为她遮风挡雨的资格都没有。

璟睆接着道:“然而你是一个这么温和善良的人,凭你惊世的医术,可以造福万民。你是这么好,有足够的理由去得到幸福,可是我却不能给你带来幸福。我也不可以如此自私,将你这样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从万民手中夺走。你的手,掌握的是生的轮盘,而我的手,却只能接过死亡的轮盘。就算轮回如何奇妙,始终都是周而复始,而生和死,始终都是对立的两边,永远也不可能接合。所以我带给你的,只有永无止境的痛苦而已。”

风穿过芦苇的空洞,发出了呼呼的响声,一如残酷的命运,对他们做出了低沉的嘲笑。

“难道我们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了吗?”蓝夜的情绪有些激动,和平时温文尔雅的他判若两人。“我们就只能听从命运的摆布,只能永远屈服吗?”

璟睆的眼神空濛,仿佛看到了九天之上白云的谕示。“或许我们能做的,只有忘记。”

忘记,多么残酷的两个字,只是轻易的两个字,便要妄想打碎他的执着和信念吗?

蓝夜的嘴角忽然泛起一个自嘲的微笑,这种颓废的表情,在他那阳光灿烂的脸上,是绝少出现的。

“璟睆姑娘,你认为忘记就一定会幸福吗?”他的侧脸忽然变得刚毅,腰杆也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把锋芒为的匕首,以前只是在华丽精致的刀鞘的包裹下,他才显得那样温和。其实,他也有不为人所见的刚强的一面。“如果选择忘记,那就是忘了唯一的幸福。”

如果选择了忘记,就是忘记了唯一的幸福——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吗?

璟睆忽然如遭雷击,无法辩驳。因为他的话是那么有道理,倘若连这生命中最后一点鲜艳的幸福都忘记,那么她就永远只能活在苍白之中,再也无法感受到幸福。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人定胜天。”蓝夜泛起一丝倔强,眉目之间英风飒爽,“只要我们不放弃,我相信一定可以等到奇迹出现的那一天。”

他的目光澄澈而坚定,蓝天的剪影就那样清晰地呈现在他漆黑的眼睛里,宛如彼岸云端的光芒,自有一种盛大辽远的气魄。

看到那样的眼神,璟睆真的不忍心再说些什么了。一切只能有时间来裁决,而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在彼此的依偎中默默等候,直到宿命的终点。

在陌生的宫殿里阖上了眼睛,却久久不能入睡。仿佛是做梦一样,彩娜居然又回忆起了童年的一些零星片段。夜很深很静,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有父亲和母亲一起疼爱自己的时光。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父母都会陪自己玩,父亲会陪她下河摸鱼,而母亲则会在岸边为他们准备好美味的食物。每当仲夏,她就会和父母一起去河边玩耍,直到玩得筋疲力尽,她就会骑在父亲的脖颈上,听着母亲动听的歌声,一起回家。

那个时候,真的是有快乐有满足,没有忧愁和烦恼,自己仿佛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和母亲不再恩爱如初,他们之间的话少了好多,有时候彩娜会看见,父亲看着母亲的眼神,其中充满了猜疑和愤恨。而母亲则越发的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们一家人不再一起出去玩,甚至都很少在一起吃晚饭。父亲忙于族里的事情,经常很多天都不回家,就只有母亲陪她吃饭、哄她入睡。可是每当她半夜起床,总是能看见母亲站在窗前,遥遥望着父亲回家时走的那条路,然后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光。

似乎不想要再回忆下去,彩娜长长的睫毛忽然颤抖了两下,然后便蓦然从梦中惊醒。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踏入月宫以来,她总是能够回忆起童年时期的往事。这么多年以来,彩娜都在一直努力去忘记啊。纵然童年的回忆有多美好,可如今回味,却是那么痛苦,所以她宁愿选择忘记。

此刻宫殿里的万盏烛火都已经熄灭,室内如同一个黑暗的空洞,彩娜坐在床上,在黑暗中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她忽然觉得室内沉闷窒息,于是起身外出,想要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房间外,一轮上弦月遥遥挂在远处的宫殿上方,凛冽清冷,令人一见忘俗。

亭台楼阁围绕着山中的圣湖林立,看上去庄严肃穆。彩娜将目光移向远方,却发现圣湖的边缘,有一抹水白色的影子在月色中浮现。

那个影子,是如此熟悉,曾几何时,仿佛亲眼见过一般。

月宫里万籁俱寂,只有冷月照耀着粼粼的湖水,风都显得如此静谧和冰冷。有一种奇特的气息萦绕着,让她居然有被压迫得不能喘息的感觉。

纵然是在仲夏,可是圣湖里的水依然散发着浓重的寒气,湖面之上寒气缭绕不散,终年徘徊。湖水如同一面宝镜,映照着夜空,而其上皎洁的月光则如同洁白的流沙,在寒气的包裹卷动之中以一种极其美丽的姿态缓缓流泻着。

眼前的景象,美丽空灵,宛如梦幻。

彩娜心中怡然,料想这应该就是苗疆传说之中的月宫奇景——冷湖沙月了。

冷湖沙月!彩娜忽然想起,蓝夜此来苗疆的目的,便是要寻找月宫之中的冷湖沙月镜。传说这冷湖沙月镜是月宫的至宝,至于它到底为什么宝贝,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彩娜在心里盘算着,既然自己进入了月宫,那么就应该近水楼台先得月,替蓝夜打听好这镜子的下落,到时候说不定自己还能帮蓝夜一把。

“你不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彩娜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她微微一怔,再像圣湖的对岸看过去,却发现先前那抹水白色的影子,在一瞬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方才昏暗的月光彷佛瞬间稍微亮了一亮,然而那翻飞的衣袖变成了一群白蝶,扑簌簌的四散飞去,刹那踪影全无。她震惊地站在空荡荡的湖边,看着宛如梦寐的一切,方才的一切……是幻境?还是现实?

彩娜转身,却看见月神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了过来。“月宫里暗处可隐藏着不少机关,你若不小心触到了机关,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月神指着彩娜的鼻子就是一顿猛批,彩娜则只是朝她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就径自跑开了。她闲极无聊,本想要惹怒月神,可见到月神脸上殊无喜怒之色,她也没了玩兴,声音干瘪地道:“喂,你和那个蛊婆把我抓到月宫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月神美丽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你现在不需要知道,总之只要你乖乖按照我的吩咐做事,我自然可以保证蓝夜和璟睆安然无恙。”

彩娜反驳道:“切,竟吹牛,照我估计,蓝大哥现在应该已经解除了璟睆姐姐体内的蛊毒,你曾经是姐姐的手下败将,她一定会亲自上月宫来找我的。到时候你就等着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