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灵兽睁大眼睛看着蓝夜,忽然小嘴一扁,两眼一挤,可怜巴巴地掉下了两颗泪珠。蓝夜的神色立刻温和下来,道:“小家伙,别哭了,如果你不怕危险,就继续跟着我吧。”
他此话一出,绿灵兽果然如捣蒜般点头,小脸上又露出了欢快的神色。彩娜见蓝夜和绿灵兽只见颇为亲昵,心下好奇,蓝夜便将自己和绿灵兽只见的际遇说与彩娜听。彩娜听后拍手笑道:“蓝大哥,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啊。你知不知道,绿灵兽可是传说中的灵物,比宝鳞蚕王差不了多远。蓝大哥你可真够傻的,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宝物在手,还把它放走了。要不是这小家伙会挑主人,蓝大哥你可就亏大了。”
似乎很赞同彩娜的话,绿灵兽立刻飞到了彩娜的手心上,看着很快就站在同一阵线的一人一兽,蓝夜不禁莞尔。
彩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道:“蓝大哥,今天晚上,就是拜月节了,到时候最精彩的节目就是斗宝大会了。蓝大哥,你我身上都怀有很多宝物,不如我们也去参加这个大会,凑凑热闹,怎么样。”
“斗宝大会!”蓝夜眼睛一亮,似乎来了兴致。在斗宝大会上一来可以伺机打探一下关于冷弧沙月镜的事,二来可以观察一下苗疆各派的用蛊之术,最重要的是,如此热闹的大会,说不定会遇到璟睆。想到这,蓝夜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彩娜的建议。
“事先说好,我是不会把绿灵兽当做彩头的。”蓝夜看着彩娜那张精于盘算的小脸,马上背过手去,“如果被裘潜渊发现绿灵兽的踪迹,不只这小家伙有危险,你我也在劫难逃。那老毒物与你我都有过节,所以我们也要分外小心。”
彩娜见蓝夜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噘着嘴道:“好吗,不拿这小家伙当彩头,反正我还有的是宝贝。这次大会,我一定要赚个够本。”
夜晚如期而至,满月如同一盏天灯,照亮了腾冲镇外的一个小小村落。此时正值七月十五,苗疆气候炎热,却已是收获的季节,腾冲一带在苗族族长木巓的治理之下,民众上下齐心,戮力劳作,今年的收成又比去年多了好几成。而且苗族的首领和长老们都颇有智略之才,十八峒的苗族紧密团结,又常常同汉人交通,苗族领域上的百姓自是丰衣足食,年年有余,日子过得特别舒坦。
这村落四周群山拱卫,将其环在中间,中间是一带宽广平原,广约数十里,此刻已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这些人有的自带了帐篷,升起了一堆堆篝火;有的挖土凿石,伐木钉桩,造起了临时的房屋;有的则铺一块毯子在地上,席地而坐,将随身器物散乱地摆在毯子上,看上去倒也逍遥自在。
这些人或是吆喝或是张罗,贩卖着各自的货物,忙得不亦乐乎。卖胭脂水粉的,卖绫罗绸缎的,卖皮货毛骨的,卖金银器物的,卖笔墨纸砚的,卖古玩彩物的,卖刀枪剑戟的,卖牛马牲畜的……还有贩卖云南各处的美食小吃,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肉味,菜味,茶味,奶味,香料味,酱汁味,米面味,鲜果味……香飘万里,让人闻之沉醉,流连忘返。
更有汉人、苗人、傣人、侗人、百彝人、维吾尔族人杂沓其间,喧呼叫嚷,各自那了货物交易来去,场景之盛,真如罗刹海市一般。
蓝夜和彩娜笑意盎然,见此热闹场面,都是身心欢喜,他们混迹在穿着各种奇异服装的异族人之间,欣然穿梭,喜气洋洋。尤其是蓝夜,他一直深居简出,一门心思地钻研医术,治病救人,常常枕烛而居,伴书而卧,或是终日同病患为伍,终日面对那些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场景,久而久之那面也受到影响,性格内敛,沉闷郁结。如今身处这等热闹场面之中,是他自己也未曾想过的,很容易就受到了欢乐气氛的感染,脸上露出真切畅怀的笑意。
冰月如盘,照彻天地,投下满目的银白之色,将四野的山岭裹得银灿灿一片,煞是美丽。雾露江边更是灯火辉煌,充满了欢声笑语。苗族少女们都戴起了满头的银饰,举目望去,仿佛盛开了千万树银白的梨花,辉映着节日的灯火,展开无边的喜庆。少女们长长的筒裙上绣满了鲜花,舞动起来流光溢彩,而小伙子们都头戴色彩鲜艳的头巾,穿着绣工精细的小马甲,和少女们互相手拉这手,围着篝火跳着欢快的舞蹈。牛羊在火堆上烤得滋啦啦响,更有堆得向小山一样的酒坛子,里面盛着醇香的美酒。
彩娜似乎特别喜欢吃,小嘴一直都没有闲着,手里塞满了各色小吃,她还开心地让蓝夜陪着她一起吃,可憨直的蓝夜一直恪守着君子“食有时”的法则,便回绝了她的好意。
吃完了手里的东西,彩娜又对那些商贩们新奇的物品充满了兴趣。她生长在苗家,自然对其他的东西认知有限,不过蓝夜却见多识广,给她讲解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彩娜倒乐在其中,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对汉族的那些器物饰品,彩娜更是偏爱有加。
蓝夜见月儿如此喜欢那些东西,便挑了一串玉制的手链送个了她,“彩娜,这条手链挺漂亮的,你应该会喜欢吧。”他解开手链,轻轻地戴在了彩娜瘦骨伶仃的纤细腕上。
彩娜则笑眯眯地说:“只要是蓝大哥送我的,我都喜欢,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然后她便拉着蓝夜来到了一个贩卖苗族饰品的摊子前面,选了一个形状呈月牙形的挂坠,笑吟吟地说:“蓝大哥,你看这个挂坠像一个弯弯的月亮,也就代表着我彩娜,这种月亮挂坠代表着我们苗疆的守护神遮瀚神,能驱邪辟凶,特别灵验。看你这么老实文雅,需要这么一个守护神好好保护你。”
说罢她踮起脚尖,把这挂坠戴在了蓝夜的颈上。月光之下,这个俊朗的少年长身玉立,白皙的脸颊被身旁的篝火点燃出一抹微红,面部的线条愈发柔和,宛如一块温润的璞玉,透出未经雕琢的淳朴天真。
当彩娜把那个挂坠挂在蓝夜的颈上时,粉嫩的小脸忽然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其实,她骗了蓝夜,这种月亮的挂坠,的确可以承载一个守护神,可是这个守护神,却是将挂坠送出的人。也就是彩娜。他希望自己可以化身这枚弯弯的月牙,永远守护着蓝夜。
这是她的小秘密,她发誓永远也不会告诉他。
忽然,一抹柔和的绯红色毫无预兆地映入了彩娜的眼帘,让她微微一怔,但马上她便拉着蓝夜快速往和那个绯红身影相反的方向走去。
“蓝大哥,我们去那里看一看,那里好热闹呢。”彩娜提高了声音,尽量保持着欢快的节奏,以掩饰着心中的慌乱。蓝夜则毫无察觉地和她往那个方向跑去。
然而他们对面的人群,却有一袭绯红的纱衣被夜风轻轻垂落,宛如一朵转瞬开放又随即凋谢的蔷薇。璟睆轻轻转身,目光微微恍然,对面缓缓流动的人群,就如同一条浅浅的河,将她和彼岸的那个身影隔开。
纵然只是短短一瞬,却无限拉长了数月以来的思念。只是盈盈一水,却依然脉脉无语。
彩娜一口气拉着蓝夜跑了很远,才停了下来,低着头,不敢正视蓝夜温和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或许做了很严重的错事,可是她要求的并不多,她知道,蓝大哥最终一定是属于那个绯衣姐姐的,她只是想要多一点的时间,让她可以和蓝大哥在一起再久一些。
她抬头看着夜空中那一弯浅羽一般的月亮,双手捂住了胸口,眼睫轻颤,如同微风掠过蜻蜓的翅膀,带起了心灵的颤抖。“遮瀚神,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希望,我可以和蓝大哥相处得再久一些。”
就在她许下愿望的那一刻,仿佛天上的神明答应了她一般,夜空中忽然绽放出大朵绚烂的烟花。那些纷纷飘落的发光的彩屑透过夜空中朦胧的水汽,将一道道流动的光芒投在了彩娜的身上。此刻的她,仿佛变成了最美丽的少女,对着浩瀚的夜空,展露了许久未曾出现的幸福的笑。
这时只听得锣鼓喧天,有人登上了旁边的高台,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然后台下众人便轰然叫好,却是斗宝大会开始了。其实苗疆的斗宝大会,斗的并非珍宝彩物,却是一些珍奇的异兽或蛊物。这也算是苗人的一个习俗,数百年来,苗人多醉心整蛊之术,因此他们对自己的这一特长极为重视,无时无刻不在为将其发扬光大而努力。因此每年拜月节的斗宝大会,便成为筛选优良蛊物的一个必要环节。
紧接着,便有一个身着花绿服饰的苗人走上了木质的高台,就只见那个人的帽子上别着一根大雕的羽毛,翎羽漆黑,犹如一只巨大的雕眼,分外醒目。
彩娜悄声道:“蓝大哥,这个人是大熊岭北面的雄羽苗人,他们一族向来喜欢逞凶斗狠,你瞧他身旁的那口大箱子,里面肯定有古怪。”
蓝夜循着彩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仿佛印证了彩娜的话一般,那口大箱子一下子被那苗人一脚踢开,众人只见一股白烟从箱子里冒了出来,紧接着看到一只巨大的癞蛤蟆腆着肚皮蹲坐在高台之上。
那癞蛤蟆生了半人多高,通体银白,皮肤隐隐透明,似乎可以看到真皮之下暗藏的血管经络,以及其中的内脏器官。淡淡的白烟就如同轻纱,笼罩在癞蛤蟆周身,使它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披着白色绫罗的肥胖妇人。
然而在场的人却都已经感受到了一丝如铁一般的寒冷,而癞蛤蟆周身的白烟,则是从它体内蒸腾而出的寒气。
癞蛤蟆的主人扫视了一下全场,见有许多外族人,便说起了生硬的汉语。“这乃是西域大雪峰中生长的雪山妖蟆,在场的有哪位敢上来比试。”
蓝夜也知道这雪山妖蟆的来头,传说这种蛤蟆本是生长在西域雪山极寒冷的山泉之中,以山中灵兽的尸骨为食,饮冰雪融化之水,因此体质极阴极寒,传说能吐气成冰,吹露为雪,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