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夜再也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就朝着那个拿刀的汉子冲了过去,奋力一撞,将他整个人撞翻了过去,那大汉摔了个狗啃泥,顿时气得哇哇乱叫,用苗语破口大骂,马上跳将起来,挥刀就冲蓝夜砍去。蓝夜眼见刀光在眼前闪过,当即往后一退,可是右臂还是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低头一看,手臂已经被对方砍伤,鲜血淋漓。
见一击不中,大汉再次挥刀扑击,眼见他呲牙咧嘴地冲蓝夜狞笑,手里的刀马上就要斩落,却忽见一道乌光一闪而过,下一刻,那大汉的喉间已经插了一根毒针,他的笑就那样僵在了脸上,身子往后一样,像门板一样翻到在地。
蓝夜略一怔忡,彩娜已经解决了那三个围攻他的大汉,轻盈一跳,就跳到了蓝夜身边,见他右臂受伤,惊呼道:“蓝大哥,你受伤了。”
蓝夜点了点头,却感觉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愈加剧烈,低头一看,伤口处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彩娜见状,脸色霎时变得比纸还要白,“蓝大哥,那刀上萃了毒。”
她话音刚落,其余倒在地上的大汉们全都一跃而起,再次提着刀朝他们两人追来,彩娜眼中寒光一闪,心中担忧蓝夜伤势,再也无心和这群人耗下去,当即纤手一扬,仿佛变魔术一般,洒出了一把光质粉末,顿时如同下了一场银色的雪,纷纷扬扬飘了满室,向着那群大汉当头罩下。
一沾上那些粉末,大汉马上像被抱着头哇哇大叫,那些粉末是剧毒之物,此刻大汉们裸露在外的皮肤解除到粉末的部分,已经开始化成了腥臭的血水,一个一个的血泡如同蒸馒头一样从他们的皮肤上突兀而起。
彩娜没有再去管他们,而是出手点了蓝夜手臂上的几个穴道,然后携着中毒的蓝夜,从旁边的窗户跃了出去,便沿着街道向着远方跑了过去。
过了好长时间,彩娜才费力摆脱了埋伏砸那条街道上的其他追兵,却发觉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带着蓝夜来到了郊外的河边。月下流动的河水如同一条白练,裹住了河面上浓重的雾气,让其无法散开。即使是盛夏的夜晚,却依旧无法遮挡河水中刺骨的凉意,丝丝寒冷伴随着夜色散了开来,如同撒了一层无形的网,将万物全都束缚。
“蓝大哥……蓝大哥……”彩娜此刻忽然发觉,怀里的蓝夜已经昏迷过去,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河水中的冰冷似乎已经侵入了他的身体里,他的手,透着和河水一样的寒凉。
彩娜脸色焦急,慌乱地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这里人迹罕至,此时又是半夜,更是没有行人,于是她便吃力地将蓝夜拖入了河道岸边浓密的树丛之中,然后运转内力,将蓝夜的毒都逼到了他的伤口处。
如水的灵光在蓝夜的身体之中穿梭,犹如月光照耀在他的蓝衣之上,泛起星星点点柔白的光晕。彩娜眉目紧闭,运功似乎耗费了她不少气力,她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此时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头顶上随着运功而排出体外的水汽,也已经蒸腾成氤氲的白雾,袅袅散开。
伴随着彩娜真力的传递,蓝夜体内的毒素已经一点点汇聚到他的伤口,而他也微微睁开了眼睛,可是,他却觉得身体的穴道都被封死了,此刻他已经不能动弹,更加不能说话。不过精通医术的他心中明白,如果不是彩娜封住了他所有的穴道,毒素早已扩散了,彩娜也不可能施以导引挪移之法,将全部的毒素都汇聚在伤口处。
发觉蓝夜睁开了眼睛,彩娜也满心欢喜地道:“太好了,蓝大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救不了你呢。”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蓝夜扶正,让他靠在树干上休息,一边从怀中拿出手帕,为他擦拭脸上的冷汗。
蓝夜虽然无法说话,可他依旧用最温和的笑容安慰了彩娜那颗突突直跳的心。温柔的月光透过他细碎的额发照到脸上,辉映出一片耀眼的颜色,温润而坚定。
彩娜笑着说:“蓝大哥,你刚才真勇敢,明明不会武功,却还拼死和那些人搏斗。”彩娜一边说着,一边从贴身的小布包里拿出了一个雕刻精美的锦盒,她缓缓地打开盒子,从里面扩散出来的柔和的白光,逐渐照亮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蓝夜露出了一丝好奇的目光,看向那檀木盒子,却见里面是一只浑身雪白的蟾,丝丝寒气仿佛织成了一层浅淡的白光,柔柔地笼罩着那只安静匍匐的蟾,就在盒子完全打开的一瞬间,蟾忽然睁开了眼睛,让蓝夜惊奇的是,这只蟾的眼睛,却是深红色的,宛如最通透的红宝石。
彩娜笑着说:“蓝大哥,这是朱睛冰蟾,可以吸取天下任何的毒素,有了它,你伤口处聚积的余毒很快就可以清理干净了,你也很快就能动弹和说话了。”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将朱睛冰蟾捧在手心,似乎那只蟾太过寒冷,彩娜的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然后她将冰蟾放在了蓝夜的伤口处,用纤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冰蟾小小的身子,温和地道:“乖宝宝,你一定要治好蓝大哥哦,他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治好了他,你可是大功一件呢。”
那冰蟾颇有灵性,似乎能够听懂彩娜的话一般,冰雪般晶莹的身体忽然泛起了白光,身体如同一个小小的皮球,时而微微膨胀,时而缓缓紧缩,然而就在这一伸一缩之间,就有灰黑色的毒素从蓝夜的血管之中流到了冰蟾的体内。
彩娜脸上的笑容也随着蓝夜体内毒素的不断减少而越来越灿烂,“加油,乖宝宝,继续吸,别松气。”她孩子气一般地暗暗加油,仿佛自己就是那冰蟾一般。
随着毒素的逐渐减少,蓝夜也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月光很明亮,水银般洒落,映得万物一片哗然。忽然,河面上的雾气在此刻被月光洞穿,尽皆散开,如同瞬间拉开了一面纱帐,将暗夜中隐藏的一切全都展露出来。
就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河面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那是几十个穿着白袍的人匍匐在河岸的另一端,无数白色的袍子遮盖了地面,在月光下泛出骇人的一片惨白。那些跪着的人以头拄地,整个身子贴在地上,双手放在头的两侧,微微举起,掌心向天,似乎承载着此刻洒下的月光。
他们的脸虽然贴着地面,但是口舌却不断地动着,潮水般的念诵之声,便从他们的口中蔓延过来,一直渗透到蓝夜和彩娜的心里。
蓝夜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疑惑地看着河对岸那些奇怪的人,彩娜先是一惊,但马上脸上就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对蓝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蓝夜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禁轻轻一笑,心道:“你这个傻丫头,我现在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啊。”
彩娜悄悄移动身体,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往蓝夜的身边凑了凑,伏在他耳边悄声道:“蓝大哥,他们是阴月教的人,今天晚上,好像是阴月教的集会,我们千万要藏好,如果被发现,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在偷看他们集会,下场会很惨的。记住,一定要藏好。”
蓝夜无法说话,只能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用坚定的目光安慰彩娜,让她不要害怕。
此时,月已升至中天,皎皎如镜。
忽然,一道刺目的光柱凭空在河面之上炸开,仿佛有巨大的烟火在水面上盛开,陡然间光芒万丈,照得人睁不开眼睛。万朵水花飞扬而起,如同下了一场碎雨,卷起一股令人窒息的潮湿。
当光芒散尽之后,就只见一个窈窕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凌波河上。那个体态婀娜曼妙的人影,穿着一身镶着黑边的白色法袍,身上的丝带就如同纠结的藤蔓,被风一吹,纷纷飘扬起伏,如同大团纠结的灵蛇,在月光的阴翳处肆意地吐着信子。然而那个人影却纹丝不动,神态沉稳端凝得如同一尊圣像。
那些原本匍匐在地上的人们,在看到河面上那个人影的时候,身体整齐划一地顿了一下,然后一齐用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沉的声响,恭声道:“恭迎月神大人。”
“我教圣徒,愿月亮赐予你们福乐安康,为你们免除一切凶恶。”远处的黑暗中,缓缓响起了一个声音,在河边开阔之地听起来,也如同回声般飘渺。声音响起时,竟然不辨远近,每个人只觉对方都在自己的耳畔说话。“圣徒们,起来,让自己的身体沐浴在洁净的月光中。”
那个人微微侧过了身子,穿透云层的一线月影,毫无保留地映射在一张美丽的脸上,那便是阴月教月神的脸。
躲在树丛里的蓝夜和彩娜,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一齐屏住了呼吸。因为,那实在是一张美丽得令人沉醉的脸庞。长长的黑色发丝在风中四散飞舞,如同女巫疯狂的舞蹈,线条完美的侧脸,浮现着一种冰冷淡漠的神情,黑色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祭祀的火焰,如同时美杜莎之瞳一样,会让每一个望见的人,都被吸取最后一滴灵魂,变成沉寂的化石。
那个人,便是被阴月教奉为神明的月神,如水的法袍在夜风里激起了成章的波动,暗和着深夜里紧张惊悸的节拍,沉沉地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头。
忽然,月神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她的袍袖一挥,厉声道:“来人,将叛徒带上来。”
所有教众随着月神的举动转过头,就看见几个教徒押解着一个人走了过来,然后将那人重重地摔在了草地上。躲在一旁的蓝夜和彩娜霍然一惊,因为那个不是别人,正是阿布伊。此刻的他狼狈至极,如同蚯蚓一般匍匐在地上,不敢抬起头和月神对视。
月神的声音如同飘渺的水汽,渐渐扩散:“阿布伊,你可知罪。你私自留下的那两个人,居然破除了本座种在你孩子体内的蛊。那种蛊乃本教圣物,却被那个汉人男子在你孩子的体内杀死。你说说你,该当何罪。”
俺不依颤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月神,可那大夫明明说是那种蛊虫要蚕食我孩子的生命,而且也却是如他所言,那蛊虫已经把我的孩子弄得奄奄一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