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童一听,不禁嘴噘得更高,眉毛也皱得更紧,他恼怒地道:“九霄美狐,你不要胡说八道,你居然连我这个小孩子的东西也偷,一点道义也没有。今天我就要夺回我的佛珠。”
说罢他已轻飘飘地从高墙之上掠了下来,九霄美狐微微一怔,旋即转身退开。她知道,自己虽然是排名第二的飞贼,但这小和尚却是普善禅院心字辈的和尚,若真动起手来,自己绝对占不了半分便宜。然而这小和尚的千佛珠却又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她又怎会好心还给他。
在她思索之际,心童已经飘身袭来,他掌势绵密,白衣随之飞舞,宛如扬起千重雪浪,对着九霄美狐砸了过来。九霄美狐反应迅捷,当下出掌反击,断开心童的掌势。心童年纪虽小,但深得普善禅院武功的精髓,就只见他时如蝶舞,时如燕翔,实如兔动,时如鹤立,举手投足之间,已然显式出了诸般变化,身法巧妙绝伦,同时出手如风,向着九霄美狐击去。
九霄美狐左手画圈,掌中寒气茫茫,嗖地击向心童面门,心童挥拳迎上,拳到半途,忽地极快圈转,打在了九霄美狐的左肩。九霄美狐吃痛闷哼一声,倒退数步。然而心童双拳连绵递出,忽直忽曲,忽快忽慢,忽正忽斜,拳法飘忽,无以捉摸。
斗了五七十招之后,九霄美狐招式已然用老,然而心童想要夺回自己被偷走的佛珠的心意坚定,是以奋尽全力。九霄美狐暗道:“如此再斗下去,吃亏的必是老娘,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说罢她嘻嘻笑道:“小和尚,老娘让你闻一闻我九霄美狐的招牌味道如何?”就只见她随手一扬,一团紫气如烟如雾般向着心童飞了过去。紫气才一出,一股狐狸的骚味就已经随风弥散开来。心童本是全力前扑,岂料骚气迎面扑来,他急忙掩住口鼻,身子向后退去。
九霄美狐便趁着这一空挡,施展轻功纵地飞气。她的轻功当真厉害无比,只是一眨眼,便如同一只长了翅膀的天狐,凭虚飞出了巷子。
心童心中着急,这狐狸行踪难测,他也是花了好多功夫才得知她会对王员外的夜明珠下手,是以在此埋伏。若失去这次机会,日后要找这狐狸可就难上加难了。想至此,心童全力震出一掌,掌风吞吐,犹如狂风扫叶,瞬间便将那股难闻的气息一扫而空。心童怒道:“你往哪里逃!”说罢整个人也犹如一朵白云一般飞了起来,沿着九霄美狐的身影追踪而去。
九霄美狐从巷子里飞出,直接落在了早已准备好的马匹之上,此刻马儿已撒开四蹄狂奔而去,在大街之上横行无忌,路上行人见状纷纷大声呼叫,闪身躲避。只是片刻工夫,大街上便已人仰马翻,烟尘四起。
九霄美狐策马狂奔,弄得街道上混乱不堪。就只见马的前方,一个五岁小童已被急着躲避的大人撞到在地,他受惊不小,呀呀地哭了起来,然而他的哭声很快就被淹没在这混乱的场面之中了。
马依旧飞速前行,犹如一架战车呼啸而过。和高大的马相比,那个小童就像一粒渺小的沙子,微不足道。街道旁边,一个妇人望着小童,嘶声大喊。小童显然是妇人的孩子,此刻马已经飞奔到小童身前一丈的距离,下一刻便会从他幼小的身躯上碾过。
然而便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影子惊鸿一瞥飞速掠过,宛如一缕袅袅轻雾飘过,被阳光一照,便散成了氤氲的水汽,悄然消散。而白影过处,那小童已经不见了。马儿受到了白影一惊,忽地猛然扬起前面两踢,狂嘶一声,便停在了原地。
惊乱的人群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身穿月白色衣裙的美丽少女,虽然处在纷乱的人群之中,她却依旧静若幽昙,皓白无暇。阳光照在她一身白衣上,也变得越发耀眼。她的怀里,抱着那个受到惊吓的孩子。在她的怀里,小童恢复了镇定,不再害怕,而是好奇的把玩着水晶宝剑之上的金色小铃铛。这少女正是司徒睿晗,她将小童交给那受惊的妇人,妇人接过孩子,连连向她道谢,脸上尽是感激之色。
受此一惊,九霄美狐当即翻身下马,再欲奔逃,却在此时从空中传来了心童的声音,他大声喊道:“女贼,你别跑,赶快把我的佛珠还给我。”他整个人在空中踏风而行,直朝着九霄美狐冲了过去。
九霄美狐见势不妙,一头冲进了人群之中,心童在空中俯视,四下搜寻,忽然见到了人群之中那个清丽的白色身影,与此同时,司徒睿晗也抬头看到了心童,他二人均是相视一笑,现出喜悦之色。
心童冲着司徒睿晗道:“师侄姐姐,原来是你,太好了,你赶快帮我抓住那个女贼,她偷了掌门师兄给我的佛珠。”
司徒睿晗道:“师叔弟弟放心。”说罢便迈开步子,朝着九霄美狐追了过去。司徒睿晗白色的影子宛如一条涓涓细流,流过了拥挤的人群,转瞬便来到了九霄美狐身前。九霄美狐就觉得眼前被光芒一晃,身子便已动弹不得了。
待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心童笑呵呵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满是嘲弄的表情,道:“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呢,哼,我一会就把你交给铁神捕。”
然后他转头对司徒睿晗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师侄姐姐,多谢你了,要不然就给这狐狸逃脱了。”
九霄美狐狐疑地打量了一眼那个出手点了她穴道的少女,她本是满肚子怒火,整个人已化作了一座人肉火山,马上就要爆发。然而当她看到司徒睿晗的一刹那,就只觉得一股湿润温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宛如碧玉柳丝下微微荡开的一桨涟漪,拂去了她心头所有的暴戾,那股火气,顿时便被那种温润之感化为无形。
听心童唤她做“师侄姐姐”,她就已经知道,这白衣少女一定就是蕊珠贝苑的人。普善禅院和蕊珠贝苑同气连枝,是以两派门人都以师兄弟妹互称。九霄美狐无奈地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道:“也罢,今日是老娘运气不佳,碰上了普善禅院和蕊珠贝苑的人,老娘认栽。”
司徒睿晗淡淡地道:“还请姑娘将我师叔弟弟的佛珠还与他。”九霄美狐道:“你倒是先给我解开穴道,否则我怎么拿给你们。”
心童道:“师侄姐姐,这狐狸狡猾得很,千万不要信她,你若解开了穴道,她肯定会趁机逃跑。”
司徒睿晗只是摇头轻笑,然后便出手解开了九霄美狐的穴道。穴道得解,九霄美狐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串碧绿色的佛珠扔给了心童,道:“小和尚,你的佛珠。”
心童接过佛珠,笑呵呵地将它戴在了脖子上。阳光下,每一颗佛珠都晶莹圆润,清澈得宛如青色的露水。心童猛然抬头,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道:“九霄美狐,你居然没有逃,莫非你转性了吗?”
九霄美狐道:“老娘我就算再不知好歹,也不敢在蕊珠贝苑圣女班门弄斧啊。”
心童撅着嘴道:“但是我也是普善禅院的小师傅啊,你却先偷了我的佛珠,又与我为难,难道是瞧我年纪小,好欺负吗?”
九霄美狐笑嘻嘻地道:“你那佛珠可是无价之宝,天底下哪有贼见了宝贝不眼红的啊,怪也只能怪你江湖经验浅薄,让老娘一次就得手了,至于你这个小和尚吗,嘻嘻,老娘是看你生得白白嫩嫩,煞是可爱,所以就腾出点时间,和你玩玩了,没想到你这孩子这么不经逗,就这样和老娘耗上了。反正你的佛珠也还给你了,从此以后你也不用再苦苦追我了。”
“说得容易,大师不苦苦追你,我们却还要追你。九霄美狐,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吗?”一个女子的声音飘进了九霄美狐的耳朵里,她抬头一看,却正是女神捕陈青萍,还有那阴魂不散的铁无恨。
九霄美狐冷冷地看着她们,忽然笑道:“就算你们要抓老娘,那也是日后的事了。”
陈青萍冷笑道:“抓你就抓你,难道还选日子不成?臭狐狸,你犯案累累,却一直逍遥法外,可是今天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你以后恐怕要在牢里待一辈子了。”
九霄美狐道:“你个小娘皮倒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啊,哼,你也不擦亮招子看看,这松江府是谁的底盘。”
陈青萍反唇相讥道:“不管是谁的底盘,也不是你的底盘。这松江府势力最大的便是拜剑山庄,拜见山庄的叶庄主和我们四大神捕交情可是好得很呢,怎么,看你这般大言不惭,难道你还是叶庄主的座上贵宾不成?”
九霄美狐伸手揉了揉被封吹得微乱的头发,微笑道:“不错,被你说中了,老娘便是叶庄主请来的。并且我相信这位蕊珠贝苑的司徒姑娘在此刻出现在松江府,恐怕也不是巧合吧。姓陈的,你若不信,我大可和你们去找你们的老大,我看就算是号称天下第一神捕的诸葛先生,今天恐怕也不敢抓我九霄美狐。”
松江楼是华亭县最大的一家酒楼,座落在吴淞江畔,倚临茫茫江水,枕波听涛,抱天揽月,是以不管江湖豪侠还是文人骚客,都愿在此品醉留香。
此时已近正午,松江楼里有很多江湖人士在呼朋引伴,推杯换盏。今日楼里的江湖人,各各看起来都不类凡人,较之平日里那些鱼龙混杂的三教九流,今日这些人看上去似乎都有些来头。
就说坐在一楼聚宝盆旁那张桌子的锦衣商贾,正用肥硕五短的手指翻着桌子上的账本,此人年纪不到四十,身形肥硕,大腹便便,坐下来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他衣衫华丽,十个手指头上倒有六七个戴着戒指。此人外表虽然臃肿无能,然而一双小眼睛却是精光四射,再看他手指虽肥,然而在他的金算盘上却是拨珠如飞。他的算盘可是纯金打造,像他这轮快拨算珠,不消片刻,手指就会灼热疼痛,然而此人拨了好久,手指却一直未离开算盘,脸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由此可见此人内功修为已有了一定的火候。
还有那个靠窗户的年轻书生,看去风骨俊逸,颇有几分出尘之姿。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珊瑚枝,蘸着被杯子里的茶水在桌上写字,字体飘逸如飞,灵秀之中不失峻拔。那字就如同刻在桌子上一般,历久不化,可见此人不但已可以凝气入水,腕力尤为强猛,年纪轻轻就由此功力,在江湖上可并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