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进了酒吧,她跟着绑匪走进了一间包厢,她看到少爷正斜靠在沙发上眯眼半寐,叼在唇上的香烟还冒着烟。
他发丝凌乱,衬衫皱巴,领带散乱,烟味酒味男人味笼罩在他身边盘旋不去,平日的高贵逼人骤然不见,男人性感散漫危险的味道恣意流泻。她从没见过少爷这副不修边幅邋遢颓然抽烟酗酒的糟糕模样。
“少爷……少爷!少爷,您没事吧?”她扑身向前,摘掉他唇间的香烟,丢在地上,撑起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他们对您做什么了?少爷,您看着我呀!”
他眯起涣散的眼盯着她,酒液卡在喉咙,不住地咳嗽。
“少爷,您还好吧?奴婢给您拍拍。”
她顺抚他的脊背,他却占有欲浓烈地握住她的肩,带着冲冲的酒气朝屋子里所有人吼。
“你们所有人给我听清楚,她……”
他一把揪住她,将她凑到自己唇边,霸道地宣布:“她是我老婆!”
不是女仆,不是前妻,她是他老婆,他一个人的!
她愣在原地,盯着少爷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喝醉了吗?醉得一塌糊涂了吗?
“什么老婆啊?以前拿照片给咱们看,不是还嘴硬说她只是你家小女仆吗?”
“她是我老婆……老婆,老婆!”他不厌其烦地重复,一边哼唧,一边不容拒绝地把她往怀里塞。
“锦玉你够了哦,都知道这是你女人了,又没人要抢,一直叫烦不烦啊!”
“喂,你家少爷叫你呢,你倒是应啊。”鸭舌帽耸了耸她,将她往少爷怀里推送。
他整个人挂在她身上,胡楂刺刺的脸扎得她脸颊麻麻痒痒,不停地侧唇轻碰她的颈脖和脸颊。
“少爷。您喝醉了,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他定睛扁唇严肃地看着她:“你要我跟你回家?”
他不要吗?不想跟她一起回家吗?又要嫌她多管闲事了吗?她现在已经不是少爷的贴身女仆了,不能再管少爷的起居生活了……
“好!老婆叫我回家。我要和我老婆回家!你们都靠边。”
“哎?”为什么觉得喝醉的少爷……坦率到有点儿可爱……好骗好糊弄得像个“单蠢”的小男生?
他顽皮地站起身,把身体的重量放心地交给她,任由她架着他往外挪。
走到门边她才看清鸭舌帽男的真面目——不是绑匪?是上次和少爷一起打篮球的兄弟?
他叫她开少爷的电脑、保险柜,带她去看照相馆的照片,是为了什么?
他忽然凑近了她耳边低声哼道:“喂,小女仆,我们锦玉是第一次,你伺候他可要怜香惜玉哦。不过,搞不好他口味比较重,喜欢你粗野点儿。哈哈哈!”
这番明目张胆的暗示,她听懂了,脸颊“轰”地烧起来,架着少爷向兄弟们道了声谢,赶紧往外跑。
少爷,您的兄弟们太不正经了,怎么可以教唆挑逗奴婢吃掉少爷您宝贵重要的第一次呀!
摸黑回到家中,少爷昏昏沉沉地倚着她,她没办法把少爷搬回房间,只好把他拖进了自己的小房间,将他安置在自己床上。
她伸手解下他身上酒气熏天的衣服,从外套到衬衫,忽然一枚银质的戒指掉进她的视线,它被串成项链挂在少爷的脖口。
那不是她送他的银戒吗?他不是说他扔掉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被他宝贝似的挂在胸口,学着她当初藏戒指的模样……
“少爷……”她想开口问他,他眼眸眨眨不停,一拽手将她拉上床,困在胸口。
“你和他在一起了吗?你干吗躲着我?”
“少爷……您在说什么呢?”
“我不要算了。”他在她耳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不要停下来,我不要丢开,我不要……”
一边说着,他竟然动手开始脱她的衣服。
她被吓了一跳,扭身推开他:“少爷,您喝醉了。”
“我要做。”
“少爷……”
“我要和你做!”
“奴婢我不行……”她现在哪有资格被少爷碰。
“为什么不行?我喜欢,我就要和你做!”
“那不是喜欢啦!少爷,您只是喝醉了想胡闹而已…”她一心只把他当成小醉汉来安抚。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喜欢?”他忽然凝起黑沉沉的眸深深看进她眼里。
她被少爷认真的眼神怔住,看着他薄润的唇轻轻打开。
“我十三岁的时候讨厌女仆定律算不算?”
“我十四岁的时候想亲你算不算?”
“我十六岁的时候想抱你算不算?”
“我十八岁的时候想带你一起私奔算不算?”
“我二十岁的时候在英国想你算不算?”
“我二十四岁回来找你结婚算不算?”
“我贱到每天只想要五十块钱花算不算?如果这些都不算,那就算了吧。”
“你哭什么?我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吗?”
她使劲地摇头,眼泪都跟着晃下来了。
怎么会奇怪,根本不奇怪。如果少爷不告诉她这些话,不对她谆谆教诲细心调教,她这么木头这么呆,怎么可能领悟到所谓喜欢的真正含义原来有这么深这么重,沉在最底端的角落里,悄然长在细枝末梢的根里,她以为表面根本没有发芽的东西,却早在土壤里肆意扎根疯狂地扩散生长。
十三岁的少爷把她拖到角落逼她叫自己锦玉,她被少爷吓到,舌头打结,根本叫不出口的她哭着跑去找奶妈总管告状,他挫败地作罢。
十四岁的少爷抿着唇想靠近自己,她以为他也想吃她手里的冰激凌,挖上好大一口塞进少爷的嘴巴。他咒骂地摔掉她手里的甜品,她又哭着跑去找奶妈总管告状。
十六岁的少爷眸子里已经有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他喜欢故意使坏扯掉她女仆装上的蝴蝶结,喜欢把她困在他双手之间,看她着急跳脚,看她呜啦啦地逃去跟奶妈总管告状。
二十岁的少爷说他要去英国,她心口缺失了一块她以为不重要的东西,却用了四年来沉淀那不大不小的伤口。她也学会过没有少爷的生活,想念的话绝口不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十四岁的少爷回国后会找她结婚。
她没有注意,忘了去发现,那些小角落里的回忆,有些奇怪的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她没有做过她该做的努力,没有给过该有的回应,甚至从没付出过什么。他都不介意,替她把该做的功课一并消灭,跨不过去的地位之差、根深蒂固的女仆定律,等到她回头发现时,她的身后早已开花结果,排山倒海地朝她倾泻过来。她只需要踮脚伸手摘下,点头答应结婚,就能轻松简单地拥有。
可来得太容易,让她怀疑到手的东西是假的,不是真的。
她的背后是幻景,不够真实,少爷不可能简单地叫她跟自己结婚,他有目的,为了继承饭店,一定是这样的吧?
她找了千般借口,万般理由,却都不是少爷心里真正想的那一个。
他问过多少次,她有没有违反规矩偷偷动心,她次次矢口否认,她只要假结婚,她害怕奶妈总管知道,她怕自己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不想要公开两人关系的不是少爷,而是她……
他在迁就她。
等她消化完她遵行如圣旨的女仆定律,等她消化完她恣意蔓延的自卑心,等她消化完对他的隔膜和芥蒂。
和他结婚,不一定要爱上他……
所以不要有压力,对他不负责任也没关系,只要先和他结婚,先让他安心就好。
和他结婚,不要被别人发现……
所以不要怕被人知道,他也可以配合她躲躲藏藏,只要私下她肯待在他身边,让他名正言顺地抱抱亲亲就好。
原来皮夹里的照片不是为了辟邪。原来哆啦A梦包是因为想念她才买的,原来说冷笑话是为了逗她开心,原来吃她吃过的蛋糕是为了表示亲昵,原来叫她上班是想把她放在身边最触手可及的地方。原来他说丢掉了戒指,是怕她伸手问他要回去。
少爷的好已经快要淹没她了。
他努力学习当个肉麻的好老公,工资上缴,等她下班,她却毫无身为人妻的自觉。
怀疑、猜忌,总是用“假结婚”当借口破坏他苦心营造的夫妻氛围。
还该死浑蛋无耻地提出离婚……
她的假装不知道,到底有多伤他,多让他懊恼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