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嫁入豪门之前,姚钱树是个小女佣。
嫁入豪门之后,她依旧是个小女佣,还是个打了马赛克的女佣。
命运蹉跎,让人不得不深叹一息。
早晨,伺候少爷起床上班,挑选衣裳,系领带,擦皮鞋都是她的工作范围。
午餐,给不喜欢吃外食的少爷准备便当,拎起保温饭盒快速赶到饭店边的咖啡厅,等少爷过来用餐。
下午,坐在咖啡厅挨时间,直到少爷下班。
透过咖啡厅的玻璃,皇爵饭店高耸在街对面。
接连数日,姚钱树却从不敢靠近那里。因为少爷只让她在饭店外头候着,大概是怕他们俩假结婚的关系曝光吧。
少爷回来已有一些时日了,可是自从少爷开始上班后,一天的时间悄悄地变长,尤其是难挨的下午到下班的时间。
今日更加奇怪,接近八点的天空已全暗下来,少爷的身影却还没出现。
她打开只有他一个人的电话号码的手机,想要拨给他,又碍于奶妈总管交代她不准打扰少爷工作,只得盖上了手机。
又过去了一小时,街灯璨亮,她的肚子却很不艺术地饿了,挥手叫来一份蛋糕,她意兴阑珊地吃了两口,眼睛始终巴巴地望向窗外。
少爷是不是忘记她等在这里了?要去饭店找他吗?不行,她不能给少爷制造麻烦,她是敬业的女仆,还是等在这里好了。
墙上的时钟慢慢摇摆,晃得姚钱树眼皮沉重,缓缓地盖上眼帘靠睡在沙发边。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挪动了她面前的蛋糕碟,她从迷糊的梦中一惊,下意识抬起手表看了看。快十一点半了。她以为是服务员来收盘子准备打烊,抓起包就要起身走人。
“抱歉抱歉,我马上走。你们要关门了吧?我结完账在门口多等一下下,没关系吧?”
“等我吃完再走。”
少爷平静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她一怔,抬起头来。少爷不知何时已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自然地拿起银勺就着她吃剩一半的蛋糕默默地吃着。
他眼眉稍敛,发丝略有凌乱,领带不修边幅地扯开,一脸疲惫的倦容,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性感。
“少爷!”
“嗯?”
“那是……奴婢我吃剩下的,您怎么能……”
“加班,饿了。”
简单的四个字让她心头一暖,他仿佛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却还是勉强提出点儿力气对她说话,这是少爷在对她等太久的解释?
“可您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的确难吃。”
虽是饿了,可这玩意儿实在太甜了。他皱眉抿唇,像在吃药一般,抬眸发现她正盯着自己。那种受宠若惊、双眸动容的表情让他狐疑。
舀起一勺蛋糕送到她唇边:“要吃?”
“……”她嘴唇向后微微一退,她只吃过少爷吃剩的东西。可是,她吃剩,再被少爷吃过,又送她唇边的东西,她可以吃的吗?
她的拒绝让他眯眼:“吃!”
见不得她有一点儿小反抗,蛋糕被硬塞进姚钱树的嘴巴。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的肚子真的饿了,怎么会觉得这个放了很久,又被他们俩吃来吃去的蛋糕分外美味。
她正咂着唇,少爷的手突然伸到她唇边,手指轻刷过她的嘴角,挑走了她嘴角边的蛋糕屑。他看了一眼自己手指背上的蛋糕屑,眯眼伸舌舔去,不觉皱眉暗咒好甜。
这暧昧的动作让她脸色突然爆红,心脏收缩,低下头去。
“明天还要加班。”少爷开口。
“哎?”少爷在对她报备行踪吗?感觉有点儿奇怪,“没关系啦。如果门关了,奴婢就在门口等您。”
“……”
“如果门口店家不让待,往西边走点儿有个公园,那里有长椅,我就在那边等您下班。”
“……”
“要不,奴婢回家去帮您带晚饭呀,奶妈总管炖的汤好不好?”
“……”他默然,黑眸深黯,伸手大力地揉乱她的头发。
“明天跟我去饭店。”他边说边起身,自然地抽出皮夹埋单。
“我?奴婢我吗?”不是怕关系曝光吗?怎么突然又要让她进饭店了呢?是因为马赛克打得足够厚,厚到他信心满满让她进饭店的吗?
“去饭店做什么呀?少爷?”她拿着哆啦A梦袋,颠颠儿跟在后头。
他回眸:“待在我身边……上班。”
“少爷,您的意思是,想要奴婢到饭店去上班给您赚钱吗?”嗯?家里的经费又开始紧张了吗?就因为她申请了一套新的女仆装咩?
“……”
啪——
“呜,少爷,奴婢说错什么了,又拍人家的头。”
于是,姚钱树摇身变成铁杆关系户,略过皇爵饭店严格的考核制度,直接空降了。她狐假虎威地跟在傲娇的总裁公子身后,跨进了饭店大门。
超大只的旋转门,十几名工作人员排成两列同时朝少爷鞠躬弯腰,高吊在四五层楼处的复古水晶灯,造型大气水声清脆的室内喷泉,中央空调吹出的清凉空气,四处蔓延的香水百合芳香的气息。
少爷真打算让她在这种高级的地方上班吗?上次假装应聘时,舒先生才把她批得一文不值,少爷大大咧咧地开后门让她钻,这样好吗?
她瞄了一眼走在前头的少爷,他单手插进裤袋目不斜视地大步朝电梯走,手机贴在耳边讲电话。少爷叫她来饭店上班,却从头到尾也没说要怎么安顿她。
修长的手指拍上商务专用电梯按钮,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叮”声响,电梯门打开,他迈步站进电梯内,身一转才意识到今日与往日不同,他背后还跟着好大一只拖油瓶,她正扭捏不安,十指揪着哆啦A梦袋不停纠结,不知该跟上他,还是转身回家继续窝着。
快关上的电梯门被他伸手拦住,他抬脚顶住电梯门,皱眉深看了无处安放的她一眼,稍稍拿开了手里的电话,朝她招了招手。
以为是少爷在呼唤自己,姚钱树欣喜地迎步上前,哪知一名身着制服的大堂经理比她早一步站到少爷身边,毕恭毕敬地对他弯了弯腰。
少爷指了指她,朝大堂经理简单交代了几句,一旋身,没有给她多余的话就重新接起电话,按下电梯关门钮。
叮——
电梯门关闭直升顶楼。
姚钱树傻眼了。
“姚小姐是吗?”大堂经理笑容可掬地走到她跟前,确认她的身份。
她点了点僵直的脑袋。
“社长让我随便找些事情给您做,请问您是社长的……”
“我是他的贴身女仆呀!”
“只是女仆而已吗?那好办了。餐饮方面的工作应该难不倒您吧?请跟我来。”
那个“而已”听起来怪怪的呀。
“耶?我去餐厅?那少爷……我不是该伺候他的吗?”
“社长在公司有他的特别助理,不用姚小姐费心。”
特别助理?少爷在公司上班时,用来代替她的东西?那会比包衣女仆贴心好用吗?
就这样,后门虽然朝姚钱树打开了,但冷漠的少爷显然不打算给她打开VIP通道,她被大堂经理领到餐饮部,转手交给餐饮部经理,再几经转手,从上至下,层层下放,最终她这颗皮球被踢到了西餐厅领班的脚边。
西餐厅领班看着她一身让人头痛的打扮,皱眉开口:“新人是吧?换好制服到餐厅集合。”
说罢,一套制服丢向她,她抱起衣服在偌大的饭店地下层,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奔走找更衣室。
星级饭店的地下厨房像个神秘的迷宫,条条小径像蜘蛛网一样伸向不同的地方,这个房间打开是一屋子的白桌布,下一个房间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浪漫蜡烛,接下来的椅子房、刀叉房、盘子房、杯子房,可是更衣房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她拿着衣服挫败地靠在墙壁上,抬头看着明亮的日光灯,上午十点的天空,地下二层却一片闷塞暗沉,无灯不行。
她和少爷的距离怎么又变得这么遥远了呢?他高高在上地在饭店顶层上班,她却被发配到地下二层。
“喂!今天新来的,是你吧?”
身边突然响起声音,她收起郁闷转头看去,只见两个身着白领窄裙制服、脚踩黑色高跟鞋的女生正着急地看着自己,她傻愣愣地点了点头,脑海里搜寻着她们是谁。
“更衣室在右手边拐角处。我们等你,快点儿。”
哎?她不认识她们呀!为什么要等她?
见她还没动静,两个女生急了,架起她大步就往更衣室走去:“你还愣着干吗?快点儿去换衣服,快去快去,要不待会儿会被恶魔总监骂惨的!”
“对啊!昨天值班的同事说他好挑剔好龟毛!有没有搞错,这种时候塞个新人给我们带!”
“等,等一下。你们是……”
姚钱树的问话还没完,卷发女生已经将她押到了更衣室门口,按下密码锁,将她推了进去:“换好制服,自己到一楼西餐厅,要是你迟到了自己跟舒总监解释,别拖我们下水!”
砰——
更衣室的大门被摔上,噔噔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
姚钱树一头雾水,却被她们的恐吓怔住,快速换好衣裳,踩上尖细的黑色高跟鞋,摇晃不稳地往西餐厅跑去。
电梯“叮”一声响,一身黑西装的舒城岳大步从电梯走出,手里拿着一沓文件边走边看,秘书小跑跟在后头,不停地接过他手里递来的文件,听着他条条句句地吩咐,不时地点头。
“就这么处理。不用过问那位大少爷的意思,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总监。”
“跟餐厅经理联系过了?”
“是,新招收的人员已经全部训练完毕,请您过去检阅下。”
他点头,拉整西装,一紧领带,跨步走到西餐厅门前,一拉把手正要开门,突然一道暗器从他鼻前飞过,他倒抽气猛然退却一步,转头低眸看去,一只充满女人味的黑色高跟鞋“啪”地摔在他眼前。
“等等等等我一下!我不想第一天就迟到啊!”
某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朝他凶猛扑来,拜倒在舒城岳的西装裤边。
舒城岳扶了扶微滑下鼻梁的眼镜,硬挤出一丝笑意,单膝弯曲蹲下身,对那匍匐爬动的身影低声问道:“小姐,用高跟鞋向男人打招呼的坏习惯,麻烦你改改,否则我很难说服自己每月支付工资给你。”
她不应话,颤手蠕动,伸手抓过他脚边的高跟鞋,扶门缓缓站起来。
见她一副摔到肉痛的可怜模样,他挑了挑眉,刚才那跤可是摔得不轻,真是个意志力顽强如蟑螂般的女人。
可是,他讨厌迟到的女人。
他没有伸手扶她,推门走进西餐厅,那女人低垂着头跟在他身后,竟趁他手一抬从他臂下钻了过去,企图溜进服务员人群中。
皱眉。
好没规矩的女服务员,仪表差劲,动作鬼祟,慌慌张张,冒冒失失,连高跟鞋都穿不好,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儿优点,是哪个脑袋进水的家伙同意让她进饭店上班的?
“那边的,站住!”
她像听不到他的命令,不停挪动双脚。
好大的胆子,背后有人替她撑腰是吗?竟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女人的傲慢程度和她背后男人的地位成正比。在别人面前也就算了,可在这个饭店,又在他舒城岳面前,她的谱摆得似乎过大了。
舒城岳挑起眉头,伸手揪住了某人的后领,向自己身边一扯。
“小姐。若是后台够大,不如回家给他养如何?”又何必出来害人害己呢?
小姐一颤身,缓缓地回头来,露出一张诚恳并可怜巴巴的脸:“呃,舒先生。我的后台不打算养我,他还在等着我赚钱回去给他哩。我上有老,下有小,求你放条生路给我,不要再一直找我碴了好吗?”
“你!”
“舒先生?”那种纠结痛恨又极力想保持风度,百转千回,要怒不怒,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你……”你这个主动塞给我电话号码,又立刻换号的浑蛋女人!
你这个让我听了无数次“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浑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