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奴才,你凭什么指指点点?”
随着一句冷语,姚钱树的衣领被人从后拎起,藏于身后,她抬头张望,眼前只有弧线完美的尖润下巴。
少爷少爷,您要帮奴婢出头吗?好伟岸的说!
姚钱树无声地眨动星星眼,向自家少爷投去崇拜仰仗的目光。
“我的奴才,就算她再没用废柴爱捣乱,那又关你什么事!”
“少……少爷……”您这是在帮人说话吗?您帮人说话的方式也太让人难以消受了。您还是别帮我了,让我自生自灭算了。呜……
看着面前脾气阴郁的大少爷,舒城岳不怒反笑,扶了扶眼镜确认道:“爱新觉罗·锦玉?咱们总裁的公子是吧?”
少爷眼睛一眯。
“不好意思,我一直以为锦玉该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东西,您上次飙车砸人的戏码实在超过我的预期,没认出少爷您来,请多包涵。但是……”
看了一眼身处暴风圈中心还不知的小女仆,舒城岳挑眉放话道:“您的奴才请您带回家,她鉴定不合格,对餐桌礼仪一窍不通的人我们没法录用。”
“哼!我的奴才,我说她行她便行,不行也行!”
“抱歉,那是在您府上,她怎么行都没问题。可在这儿,我执行总监说她不行她就不行,就算您想安插亲信,也请另谋他人。”
张扬跋扈的拉锯气氛让姚钱树在夹缝中抱头鼠窜,左手边是舒先生挑衅轻笑的眼神,右手边是少爷耐性用尽黑眸紧眯。
“少爷少爷,算了算了,不要再为奴婢吵架了,您这样奴婢会好娇羞好难招架,奶妈会骂我狐媚惑主……喂喂……你们俩不要再互看放电了好吗?好歹是在为我吵架,多少低头看我一眼吧?”
扑腾跳动的小女仆惹来舒城岳会心一笑:“姚小姐,我很好奇你都是怎么伺候我们太子爷的。主仆情深义重是很好,可伺候人是门学问——你像个门外汉。”
如遭雷击。
姚钱树愣了。她伺候别人十五年,从六岁就开始干起,竟被人当成连初级阶段都不及格的门外汉?
自尊和职业操守都遭到了最直接致命的羞辱,她扁紧了唇。
舒城岳撂完话,正要起步走人,又仿佛想起什么回头转身:“还有,大少爷……刚才的会议,不是我尾椎有问题,而是我根本没必要去开。为什么呢?”
“……”
他一笑,续道:“因为总裁交代的话您没有做到,而目前您根本还没有掌管饭店的资格。”
“……”
“想主持大局也好,给你的亲信开后门也好,都得等到大少爷您坐上位置再说吧?”
呛辣的话说完,舒城岳目中无人地从少爷身边擦肩而过,在小女仆身边略一顿,突地俯身在她耳边轻道:“你欠我修车费不会不记得吧?”
“哎?”她被提醒,想起追尾一事,可刚才他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还欺负少爷,她已经打算赖账了,哼!
“不用忠心护主地瞪我,原来你的少爷就是他啊?”
“关……关你什么事!呸呸呸!”
对她微不足道的口水反抗,他视若无睹:“公事我得公办,但不妨碍我私下打电话给你。”
“什……什么东西?”少爷在盯她瞪她威慑她,阴郁的眸子忽明忽暗,好不性感吓人。总监大人不要损人不利己啊,为显示她忠心不贰,不会和少爷的敌人有什么私交,她大吼道,“不准打来!我的电话已经被掰断了!”短时间,她不会再有经济能力让少爷弄断她第二次了。
“嘘。”他把声音再度压沉,阻止她闹脾气,低回的声音溜进女人的耳朵里:“你的女仆装很可爱惹火。下次考虑单独穿来见我。回头见。”
抽出裤袋里的手,他状似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头也不回,大步朝大堂走去。
大方的男人动作配上甜言蜜语对女人太受用了,她顿时忘记自己还暴露在少爷吞噬性的残忍视线下,瞬间变节——其实舒先生……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呢。
“站住。”
一直沉默的少爷突地开口,还陶醉在男人味里的某女仆立刻收回自己的嘴脸。
舒城岳停住脚步,却傲慢地不肯回头。
“只要结婚就可以了吧?”
“……”
“只要配偶栏里有个女人的名字就成,对吗?”
“总裁是这么交代我的,只要大少爷肯纡尊降贵把婚结了,皇爵饭店就由您掌管。”
“你等着!”
少爷被刺激,后果很严重。
不再有情趣逗弄她,少爷亲自坐上驾驶座,一路飙车回家,路上她几次偷偷瞄他。
他的黑眸熠熠闪出不甘的光芒,直望着前方的路。
少爷那句“你等着”在她脑子里盘旋不去,他让舒先生等着,等着他结婚,等着他配偶栏里添上一个女人的名字来继承饭店。
难怪少爷一回国就急着相亲恋爱,她和奶妈总管以为少爷发情了,没想到是因为老爷提出的交换条件。
少爷狠话放得那么铿锵有力,胸有成竹,莫非心里已经有人选了?是那个若若小姐吗?
“少爷,您真的要结婚吗?”
关你什么事?你管太多了。走开,别烦我。
她等着诸如此类的答案飘出少爷的唇,却不想耳边传来肯定回应的声音。
“要。”
只是为了继承饭店,达成老爷的要求,随便娶一个女人也可以吗?就为了这些理由,所以少爷才会开始对恋爱有兴趣,才让她教他如何求婚接吻。是这样吗?
一路无言地回到家,少爷早早地把自己关进房里,不下楼也没吃晚饭。
奶妈总管在楼下急得团团转,眼见着时钟指向十二点,少爷还没吃东西,只好吩咐姚钱树端着吃的上楼去。
轻叩了三次门,没人应她。奶妈总管交代了,破门而入也好,用筷子撬少爷的嘴巴也好,只要让少爷吃东西,一切不予追究责任。
有了免死金牌,姚钱树旋门而入。
只见趴在电脑前的少爷正枕在手臂上浅眠着。她走到他身边,见电脑页面上挂着她看不懂的饭店策划书,而最下方最小化的窗口里竟有一个相亲网站。
她扯了扯嘴角,桌上少爷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她拿起一看,只见屏幕上赫然出现“郭若若”的名字。
“手机给我。”
少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伸手问她索要手机。
若若小姐的名字在闪动,她捏紧了手机。如果把手机还给少爷,他会马上求婚吧。现成方便的人选出现,着急如他一定会开口求婚的。
“给我。”
她咬紧了唇,脑中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少爷,若若小姐不行,她不能和您结婚的!”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是啊,为什么不行?她怎么敢多嘴管少爷的事。若若小姐是少爷的老同学,是饭店的员工,是可以跟少爷相亲并且唯一和少爷换过电话号码的女人,是唯一和少爷进展到约会可以开口求婚的女人,是少爷迫在眉睫间唯一觉得方便有用的女人。
少爷伸手就要拿过她手里的手机,她死抠住手机,不肯放开手。
“少爷!她是舒先生的前女友!少爷,我有证据!”几乎有点儿卑鄙的话失控地溜出她的嘴巴。
“松手。”
少爷冰冷的命令让她不得不松开手,她一脸如丧考妣地僵站着,看着少爷从容地接起电话,就好像少爷冷漠的背影越走越远,快要不见了一般。
“我要结婚了。不要再打来。”
啪一声,手机被挂断,少爷伟岸的背影好像突然大倒带一样又戳到她眼前,她张大嘴巴瞪大眼看着少爷,不能确定少爷刚才说了什么话。可少爷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她彻底傻了。
“就你吧,和我结婚。”
“哈啊?少……少爷您说什么?”那种上菜市场买猪肉的口气是什么意思啊?
“结婚。你和我。”
啪嗒一声,姚钱树脚软地坐在地上,双眼无限放空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少爷急疯了吗?忘记她是谁了吗?她耶!从小到大到老她都得是少爷的包衣小奴才,小跟班,他的贴身小女仆。她整个人甚至未来要嫁的男人都得属于少爷,怎么能跟少爷结婚?
她可以吃他剩下的东西,可以负责教教没经验的少爷恋爱接吻,可结婚……这玩得也太大了吧?
“少……少爷。您不待这么玩弄奴婢的,您好好用餐,奴婢先退下了。拜拜再见晚安。”
她翻身就要狗爬逃跑,女仆装背后的大蝴蝶结却被少爷轻易地拽住往回拖。
“谁在跟你开玩笑?”
“少爷!您放过奴婢呀,奴婢可以吃您的口水,可以罚念十个晚上的十万个为什么,可以去擦您的画像一百遍,可以和黑手党少爷接吻,但不可以和您玩结婚啦……”
小女仆使劲往前爬,少爷纹丝不动往后拽:“和我结婚很可怕吗?”有比和黑手党接吻更可怕?
“可以说实话吗?”
“不准说!”
“那您要我回答什么?”小女仆无奈地翻白眼。
“好,结婚。”多一句废话都不用。
“不行啦!”
“你敢对我说不字?”
姚钱树着急地挠了挠脑袋:“我也知道少爷您这次情况危急,迫不得已。可奴婢真的不行啦,少爷!我嫁的男人由您选没问题,但就不能是您啊。”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眼瞳一眯,显然对这项有深远歧视性的特指很是不爽。
她顾不了太多,只好大吼出声:“因为女仆定律第三条,我是绝绝对对不能爱上少爷您的呀!”
少爷眉头一扬,幽瞳一眨,面色如常,薄唇轻开:“和我结婚跟爱上我有什么关系?”
“哎?”
“我只要你跟我结婚,没要你爱上我。”
“哎哎哎?”您这是哪门子的歪理邪说啊?
“还是你心虚?因为破坏了第三条规矩,偷偷爱上我了,所以不敢跟我结婚?”
“……”冷汗涔涔。这让她上哪儿说理去?
少爷冷冷地一哼:“听奶妈说,你把我的画像弄得像个灵堂,还每天围着它流口水,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乱……乱讲!那个是奶妈总管自己弄的,他每天给少爷送花上香还端供品还流口水,害我以为少爷您在国外有什么不测了呢。”
“不要转移话题。结婚。”他拎起她,抖了抖她背上的蝴蝶结,她全身的肉都跟着晃动了起来,“不跟我结婚,就把你这个不听话的奴才卖掉或者赶出家门,自己选。”
“不结婚,您就不要我了吗?”
“嗯。”
“……”竟然“嗯”得那么果断干脆又狠决,还用这么卑鄙的招数来威胁手无寸铁的小奴婢,瀑布泪,“那……要结多久呢?”
少爷挑眉,不解她的提问。
“就是这假结婚要结多久啊?”结婚又不准爱上,那不就是玩假的吗?不过,就算是判刑也该有期限,不能一竿子打成个无期徒刑吧?
“假结婚?”少爷眯眼,这个字眼显然令他不快。
“少爷不就是为了完成老爷的要求,才不得已想假结婚的吗?”
“……”少爷阴沉地瞪眸,却找不出言辞来反驳,闷闷哼声。
“一个月?”
“……”蕴怒的眼神。
“半年?”
“……”盛怒地抽息。
“一年?”
“滚出去!”
“遵命!少爷您晚安,您放心吧。奴婢绝不会对您有非分之想的!”
逮着喘息的机会,小女仆急忙一溜烟逃出了少爷的房门。
砰——
少爷手里的鼠标被狠狠地砸在桌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