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寺最大一间禅室,是悟能大师平日里休息之所。
佛堂上摆放着几本整齐的手抄经书,一旁的小几上是一副摆好的棋子。
莫颜虽说棋艺不佳,但是多年跟随万俟玉翎身边耳濡目染,也算是半个行家。
“死局。”
黑子和白子表面上僵持不下,然而黑子只要走一步,白子便溃不成军,被打散了阵型。
悟能大师躺在一张小榻上,紧闭双眼,面容安静和慈祥,若是忽略鼻孔和嘴角流出来的黑色血液,他就像睡着了一般。
尸体还没有凉,人刚刚气绝不久。
从死亡的姿态和棋盘给出的暗示,悟能大师似乎是想表达自己无路可退,窝藏夏若雪为实,所以以死谢罪,以保全大悲寺的名声。
“娘娘……”
墨黄绞着衣摆,身上被雨水淋透,头发上的水迹遮挡住视线,她不住地用手抹着脸。
“墨黄,你怎么回来了,夏明轩呢?”
刚刚香客们骚动之后,夏明轩换一条小路上山,墨黄在身后紧跟,如今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中途又有变故?
“奴婢跟随夏明轩进入大悲寺,前院正在打斗,黑衣人把奴婢包围……”
当时情况紧急,黑衣人招招致命,想要甩掉他们不容易,墨黄费一番工夫,还要关心夏明轩走的方向。
她想,可能是黑衣人对她出手,就已经被对方察觉。
夏明轩应该发现自己被跟踪,所以专门挑小路走。
“你的意思说,你跟丢了?”
莫颜挑眉,又是碍事的黑衣人,己方为降低影响,没有提前安插人手,谁料被这些乌合之众捷足先登,己方却失去先机,想想就一肚子气。
夏明轩和夏若雪,一个都不能跑,必须斩草除根,这两个人只要活着就是祸害!
“是。”
墨黄低下头,跪在雨水里,她摆脱黑衣人后,四处寻找,可是大悲寺太大了,她听说悟能大师自绝,猜想皇后娘娘应该在此,就提前过来禀报。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莫颜给墨冰使了个眼色,墨冰上前拉起墨黄。
很显然有人搅局,若是换一个人去,也同样是这个结果。
“那现在,该怎么办?”
墨黄心中不安,她愧疚地绞着手指,在暗卫里她是最差劲的一个,要不是露脸的机会少,今日的任务也轮不到她。
万一夏明轩和夏若雪汇合,他们跑了,自己的失误就大了。
“难道你没看出来吗?黑衣人不是夏若雪的人,而是另有其人。”
夏若雪被悟能大师藏在大悲寺中,她住了这么久平安无事,不会在打算离京前闹出乱子,恩将仇报。
而且,她是靠着掌握袁焕之的死穴才能平安活到现在的,根本没有什么人手。
如果有,当时夏若雪摆脱了己方的暗桩,就不会找普通人作为车夫,一路回京。
她能利用的资源有限。
“这么说,黑衣人是袁焕之的人手。”
墨冰推断,袁焕之肯定从某种渠道得到了消息,有可能是靠着暗桩调查,还有一种她最不愿意想到的可能性。
“暗卫内部,有人他的人。”
万俟玉翎早就清楚这一点,换了几种方式试探,对方很狡猾,暂时没露出狐狸尾巴。
夏若雪和夏明轩约见大悲寺,是比较机密的消息。
“也就是说,那个人在内部有一定地位。”
墨冰揉揉额角,很多时候她都忽略这个问题,并且下意识地逃避这点。
主仆三人沉默,想想那个人就在身边不远的某处潜伏,很可怕。
大悲寺后山有一片树林,雨水洗刷得树叶更显得翠绿,没有一点泥垢。
冷风吹过,掉下来几片树叶,被泡在雨水里,点缀黑色的土地。
前方的悬崖处,夏若雪和袁焕之还在对峙,两个人越说越激动。
“若雪,很快御林军马上包围大悲寺,咱们谁也走不成!”
袁焕之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水迹,不晓得是雨水,还是汗水,他尽量表现得如以往一样温文尔雅,含情脉脉地看着夏若雪,可在眼底深处,是一抹化不开的阴郁暗沉。
谎言说多了,顺嘴之后,袁焕之把自己代入到预定角色中,但是他发现二人撕破脸,代入很困难,他忽然想起那个爱慕过他的莫颜。
按理说,表姐妹之间在容貌上应该有点相似的地方,不过夏若雪和莫颜,天差地别,无论是脸型,身材,眉眼,都展现了两个极端。
夏若雪唯一的优点是长的白些,加上侯门千金的身份,人靠衣装,才勉强看得过去眼。
“走不成是你,不是我。”
夏若雪冷笑,现在知道着急了?
当时她爹娘被关在天牢,她心急火燎的时候,袁焕之在干什么?
将心比心,她抱着胳膊,好笑地看袁焕之紧张而又语无伦次的模样。
“袁焕之,你娶了我,却觉得我没利用价值,一脚踢开,纵容玉瑶那个婊子侮辱我。”
一旁的冯婉儿在地下滚着,很快接近儿子的方向,被夏若雪踢了一个窝心脚,滚到悬崖边,前面拦着一块大石头,不然冯婉儿会因为惯性滚落山崖。
“我不恨你,因为当年我们有约定。”
夏若雪轻蔑地睨了冯婉儿一眼,继续道,“你还记得你怎么答应我的?”
侮辱莫颜,杀了莫颜,让她无法嫁给当年还是南平王的万俟玉翎。
袁焕之不是没有设计策划过,屡战屡败,无一次成功,最后反倒被对方抓住把柄。
不恨?
袁焕之可没心情了解女人之间因为嫉妒愤恨而产生的变态心理,他关心的只有一点,他要带着他的子嗣回到北地。
不恨他,说明还是有机会的。
夏若雪这个疯女人容易走极端,所以他得让她感受到希望,安抚为上。
“若雪,你知道我们的人在保护夏明轩,为此付出很大代价,这是我以前答应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