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知县对此耿耿于怀,在打斗的时候要防卫,面对穷凶极恶的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男人砍死贼人,按照大越法律是要问斩或者流放三千里,到西北做苦力,鲍知县最后手下留情,问询刑部意见,判了个流放。
流放并不比斩首好多少,去西北做苦力的人,最后都是累死的,他们就和牲畜一般被奴役,并且不见天日。
“如果贼人不死,死的是他的家人,他有什么错呢?”
鲍知县说到激动之处,啪地一声扔下筷子,等他反应过来是和皇上用膳,吓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
“无妨,鲍大人真性情。”
万俟玉翎不动声色,面容平淡,似乎一点不在乎鲍知县的失礼。
莫颜瞄了一眼自家皇叔大人,对鲍知县摆摆手,听他这么一说,大越律法的漏洞不是一般多。
在现代,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有明显的界限,男人为保护家人错手杀死贼人,无罪,若是能救其余的百姓,可是见义勇为。
就这样被无端地判处流放,还真的有点冤枉,真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前段时间翻看京兆尹衙门的卷宗,清楚地记得有一个案例。
京郊周围王家村的一个媳妇,常年被公公强迫,媳妇是个胆小怕事的,委身于公公长达几年之久。
后来公公玩起新花样,**的时候希望她的孩儿在一旁观看,就是这一点,惹怒柔弱的妇人,她假意答应,然后在行房时趁着公公不备,砍死他。
村人到衙门报官,都在骂媳妇淫荡,勾引公公,就连女子对她也没有多少同情,而后来她被衙门判处秋后问斩。
不说当今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追本溯源,杀死公公也是因长期被胁迫,事出有因。
公公和儿媳**,家丑足以传得沸沸扬扬,媳妇为儿女婚嫁一直忍耐,可人终究是有底线的。
大越禁止私刑后,个别落后的村落仍旧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只因他们都觉得法不责众,就算给某个媳妇浸猪笼,也是全村上下一致同意的,官差还能抓一村的人?
“您对此见解颇深,臣佩服。”
鲍知县放下碗筷,越听越有兴致,他从衣兜里掏出草纸和炭笔,把莫颜所说全部记录在案。
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一直没有更改过,然而落后的社会制度对百姓们压迫和剥削,让民间多了更多不平事。
律法模糊,代表有空子可钻,如何判案是父母官说的算,一句话的事,草菅人命也能找到正当理由。
一直到深夜,鲍知县才意犹未尽地离开,等人一走,万俟玉翎赶紧抱住莫颜,上下打量她有没有受伤。
“刚才你衣袖上有血迹。”
万俟玉翎检查过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进入到净房中。
莫颜勾勾唇角,皇叔大人怕是等得不耐烦,而鲍知县没眼色,赖着不肯走,无奈张举也加入进来,众人商讨律法应该从几个方面修改。
月色静谧,窗外树影婆娑,莫颜感叹一声,出来十几日,最想念的就是还在宫内的几个小包子。
火烛摇动,万俟玉翎洗漱完毕,头发的水迹滴落到锁骨上,他眸色乌黑,深沉地望着莫颜,“你在出手之前喊的那句台词是怎么想到的?”
“台词?”
莫颜囧了囧,她能说不是原创而是抄袭吗?忽悠大娘在PK章家村村长的时候,手握真神牌,也是那么喊的,于是她改动一下。
她记得,她没有刻意地喊出声吧,他是如何听到的?
“那你为什么不给他们个痛快?”
夫妻二人对视,莫颜气势减弱,她在反思自己有没有出错的地方。
“因为他们都该死。”
趁着他不在偷袭,必须得到惩罚,想死个痛快都是奢望。
“转移话题?”
莫颜眼珠不住地转动,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马上被万俟玉翎察觉,他打横抱起她,直接丢到床榻上,天知道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有多害怕。
她周围好几个黑衣人,墨紫和墨粉在远处厮杀,一旦有突发状况,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有些后悔教会她武功,让她胆子越来越大,可若是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他更放心不下。
万俟玉翎很少纠结,他只好把情绪用在房事上,暴风骤雨来袭,二人折腾一整夜。
楼下的张举一夜无眠,他听了一宿床板的撞击声,总以为是刺客又跑进来偷袭。
“张大人,您似乎没睡好。”
一行人启程离开上丘,鲍知县前来送行,他看到张举青色的眼眶,关切道,“来了几日还是没适应咱们上丘的水土?”
“哪里哪里,本官是没适应客栈的床榻。”
张举望着前面马车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皇上果真猛于虎,一夜一次,一次一夜啊!
鲍知县暂时留在上丘,等候朝中调配官员,顺便安置一家老小,约莫半个月后就能到京都任职。
马车很快出了县城的城门,对比临来之时,一行人还是很低调,只多了个知县送别。
莫颜揉揉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想到马上回京,她的心情是愉悦的。
“不睡,还有精力?”
万俟玉翎从信上抬起头,在她身后放着柔软的靠枕,前方山路颠簸,用靠枕减震。
“睡,这就睡。”
这话与其说是关心,更像是威胁,莫颜想到昨夜的十八般功法,立刻垂眸,马车上她不想表演空中飞人。
午时前后,一行人从官道上行至山间小路,马车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来。
莫颜在熟睡中感受不到颠簸,她睁开眼,看到车窗缝隙射进来的光线,迷糊道,“什么时辰了?”
“午时正。”
万俟玉翎话音刚落,车窗口传来墨紫的颤抖的嗓音,“前方的路上,发现一具尸身。”
“这里还算上丘管辖的地界吧?通知鲍知县派人过来。”
杀人扔到荒郊野外,若是死者不是本地人,会给找凶手带来相当大的难度。
“是咱们的人。”
死的是一个黑衣人,袖口用金线绣着暗卫的标志,自己人。
万俟玉翎和莫颜一脸凝重地下马车,把暗卫扔在一行人的必经之路上,是为了警告还是挑衅?
“娘娘,他是暗十二,负责北地的情报。”
墨紫和墨粉都认得此人,暗十二是个娃娃脸,在其貌不扬的暗卫群体中,也是个特别的存在。
暗十二趴在地上,露出半张脸,他后心处插着一根箭矣,双目圆睁,衣衫不显得凌乱,显然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射死。
死亡时间不久,就在两到三个时辰之前。
一般能让身手敏捷善于隐藏的暗卫丝毫无还手之力的,要么功法奇高,要么就是自己人,暗十二对他不设防。
“奴婢认为是后者。”
墨紫狠狠地咬唇,尝到嘴里的腥甜,她开口道,“十二负责北地消息,从未出错。”
众人心里明白,这个猜想很可靠,墨粉也跟着红了眼眶,他们以前训练朝夕相处,出生入死,是比血缘亲人还亲密的一家人,最容不得有人背叛。
莫颜从马车里找出一副手套,翻动尸身,暗十二身上什么都没有,负责传送北地消息的从来不用书信。
尸体没有被挪动过的痕迹,这里应该是第一现场,只是凶手早已不知所踪。
上丘距离京都还有几日的路程,天热,沿途未必有冰块补给,墨粉和侍卫们商议,把人葬在山水秀美河边。
暗卫中有人背叛,这让一行人的气氛低落,莫颜毫无睡意地敲着桌面。
不把那个叛徒找出来,对己方影响很大,以后接收到的任何消息,都可能真假参半。
“袁焕之应该到京都了。”
沉默良久,万俟玉翎突然开口,他的手握住茶杯,修长的骨节分明,阳光透过树的枝桠照入车内,有暖暖的味道。
这个推断让莫颜惊讶,袁焕之不好好在北地打仗,冒险回到京都的为何?找夏若雪解释,还是有其余的企图?
“内部有人成为奸细,是早预料到之事。”
万俟玉翎并不感到意外,相反他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这场战争,谁也忍不住,谁就输了!
袁家用了十几年时间铺垫,在最关键时刻铤而走险,只能说明,那个人或者东西,对袁焕之很重要。
扰乱视线,让万俟玉翎放手去查内部的奸细,这招声东击西做的不错,可惜就是太明显。
“袁焕之这个人,有些小聪明,自以为是,总是低估别人的智商。”
莫颜下了论断,做事毫无章法,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种男人真有弱点,也就是在子嗣上。
“早知道他会铤而走险,暗十二的死更加印证这个猜测。”
袁焕之心胸狭窄,多疑,如果真有重要的事,他不会放心手下人去办,他总是怕身边有万俟玉翎的人。
夏若雪回京,肯定是要有动作的,他一个人在北地,怎么可能放心?
未来京都会更加热闹,既然袁焕之主动送上门来,若是还把人放跑,那就太说不过去了,擒贼先擒王,派人盯紧夏若雪,定能得到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