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早朝。
大殿内鸦雀无声,文武百官站在下垂手,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日是南平王万俟玉翎登上皇位的第一日早朝,到底应该在角落装鹌鹑,还是出彩一些,给新皇留下深刻的印象呢?
万俟玉翎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上,眸光凛冽,带着凌厉,似乎能洞察人心,众人垂下头,不由得头皮发麻,一阵心虚。
罢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叶相和莫相二人还未发话,轮不到他们。
一时间,大殿安静得能听见人的呼吸声。
天还未亮,大殿的四壁镶嵌着一排排烛台,把大殿照得灯火通明。
坐在高处,底下人的心思,自然瞒不过万俟玉翎的眼睛,他身上的龙袍和金灿灿的龙椅相得益彰,平添了些许贵气。
能混到早朝的官员们,都不是省油的灯,平日极懂得钻营,这会应是摸不透他的脾气,不好贸然开口。
一来,给他个下马威,二来,趁机观察下局势,众人都等着第一个站出来试水的。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小太监尖锐的嗓音,把众人的思绪拉回。
叶相眯了眯眼,用余光打量身边神态悠然自得的莫相,暗骂:老狐狸,当上国丈就了不起了?早朝冷场,就不信你不着急!
莫中臣的确不着急,反正总会有人愿意出来说话,他暗中观察叶相纠结的面色,心中好笑。
听说,大吴第一美人都要给这老家伙做平妻,前两天和吕氏到叶相府送礼,莫中臣清楚明白地看出叶相一脸憋屈,右脸处有一条可疑的抓痕。
都是同道中人,他有什么不明白的?怕媳妇又不是丢人的事,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让着女人又如何?
莫中臣从不认为听吕氏的话有损颜面,相反很是享受,他觉得就要有人管管他,不然,他能上天。
恩,女儿莫颜的性子多少随他,有些自我感觉良好。
莫中臣转了转眼睛,面带笑意,一直观察的叶相像见了鬼一样,神色阴晴不定。
无事退朝,若他不开口的话,就要等明天了。
叶相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对身后礼部侍郎打个手势,对方立刻会意。
礼部何侍郎是叶相的门生,如今爬上三品高位不容易,昨天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顺利举行,就连不苟言笑的皇上,都夸赞了他两句。
“皇上,臣有本上奏。”
何侍郎出列,百官的眼神立刻集中在他身上,心想,终于有出头鸟忍不住了。
“天佑我大越,皇上的登基大典已经完毕,是否寻个黄道吉日,设宴送别大吴使臣?”
话说的不能再明白,就差直接开口撵人。
大吴一亩三分地还没治理好,两位有继承皇位资格的皇子都跑到大越做客,赖着不走。
大吴二皇子和三皇子是打着观礼的旗号,如今尘埃落定,是不是应该打道回府了?
“咳咳。”
叶相轻声地咳嗽两声,这个何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吴使节离开,应是对方主动提出,而且,和冯牡丹这桩亲事怎么处理?
叶相本不想答应,他心中明白,冯牡丹水性杨花,娶进门,早晚要给他戴一顶绿帽子。
前两天和老妻吵架,他的脸被抓伤,让莫中臣那老狐狸看了笑话,叶相很难堪。
或许,找个美人服侍也不错?他憋屈了那么多年,再老点,真的就不行了。
冯牡丹代表大吴,叶相只得忍下,就是老妻那也没有反对的资格。
黄脸婆看的腻味了,有个鲜嫩的美人,正和他意。
总之,成亲后,就把冯牡丹丢到后院,她一个女子,没有人手相帮,不会出大岔子。
“叶相,您是昨夜受了风寒?”
莫中臣见有机可乘,出言调侃,“您是百官的中流砥柱,千万保重身体。”
中流砥柱这事,是叶相在遇见危险,坐小船逃跑时,自己找的借口。
莫中臣听说后,格外气愤,叶相是中流砥柱,他是什么?
喂喂,莫相,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女儿因为叶相占据小船,而让出名额好吗?
两位丞相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藏刀,百官们听得晕乎乎,脑袋不住地转动。
京兆尹张举是莫颜的人,见状出列,打圆场,“臣有本上奏。”
“张爱卿请直言。”
一直不言语的万俟玉翎抬了抬眼,终于说出“平身”之外的第二句话。
百官震惊。
张举没有背景,他们早就调查过,此人平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很好说话。
可就这么个人,短短时间,从小小的百花县县令,一跃成为京兆尹,这速度着实惊人。
京兆尹衙门掌管十万城防军,这个位置别看区区三品,就是一品的尚书,也不敢轻易给他脸色。
谁让,人家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呢?
而且,皇上此举,不就摆明了吗?
明眼人一看,立刻心知肚明,百官决定和张大人相交,以后说不准也能平步青云。
“皇上,北地有蛮族骚扰我大越边境,南有南部小国横行。”
张举没有表现任何喜悦的模样,声调平稳,“今年风调雨顺,南北皆丰收,赋税是否要调回原来的标准?”
袁焕之通敌叛国,于太后和万俟御风身死,留下的烂摊子,其中包括空荡荡的国库。
边境征战,士兵们吃饱穿暖都成问题。
往年南边水患,国库拨了不少银子过去,近两年,才慢慢地缓解过来。
赋税调过一次,为大越历史最低,今年丰收,若不调回来,军需出现大缺口,士兵们士气低落,如何应战?
赋税这一项,基本归户部管理,张举提出来,似乎有些逾越,但是无人敢反驳。
“张大人所言甚是,臣附议。”
户部尚书立刻站出来,力挺张举,他本来想提这件事,碍于那点小心思,谁想到,竟然让张举抢先。